书名:飘·菊花落 作者:沐晨雪 声明:本书由书本网整理制作,更多好书尽在:http://www.bookben.com/. 章节:共 48 章,最新章节:番外(齐韵姗) 备注: 她是军阀战乱下家破人亡的孤儿 她是黑色夜幕下绝美冷酷的杀手 谁才是真实的她? 一个是集团少主,一个是军阀少帅 一句承诺,她为谁默默等候十一年? 命定的重逢遇上预定的邂逅 是幸福,纠缠,还是宿命的摇摆…… “你追求的是天下宏图,而我想要的却只是一世的安宁。” 风雨飘摇中,这株淡雅的菊花将飘向何处,落在何方……(百度搜索“魔爪小说阅读器”或登录www.mozhua.net下载最新版本) ================== ☆、锲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纯属个人介绍,只希望能帮助大家更快的了解小说的整天概念,能更快的融入故事中   背景:   军阀混乱的时代,桐城在风雨飘摇中却屹立不倒,全赖有“天都四会”的掌控。   “天都四会”由天都集团与旗下的四个帮会组成,三十年前皇甫鸿从一个小混混一步步建立了今日的天都集团,并将桐城分为了四个帮会——海狼会、展翼会、冼阳会、行云会,共同支撑起桐城的一大保护伞,这使桐城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里依旧富丽繁华,三十年风光不减。   时局战争四起,时代在不断的推进中,桐城也被外来的势力渐渐侵入,在又一次的战乱中,一代新的人物将浮出水面,在硝烟战火中建立桐城的另一个时代……   少年英雄,儿女情长;乱世中一段缠绵悱恻,浪漫激情的爱情与天下的追逐……   人物:   莫若嫣:幼时是易城富商之女,父母在战乱中双亡,她辗转流浪到桐城,意外结识天都四会少主,而后辗转加入展翼会,成为了展翼会中的新起之秀,因她杀人从未失手,和她倾城外表下的冷漠,被桐城的人称为“月神”(死神)。   皇甫皓:高贵优雅,风度翩翩,天都四会领主皇甫鸿之子,国外留学归来,协助父亲管理天都四会,为人很有自己的主见,希望以新式的管理模式顶替旧式的集团。对若嫣有着命运的承诺,对桐州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当两者只能留其一时,他迷茫了。   靳恺毅:机智英勇,强悍柔情,颇负军事才能的年轻军阀,从一个默默无闻小兵成长为统领一军的统帅,做事果断,有天生的大将之风,一心争夺天下,成为天下的霸主,为此也会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齐韵姗:高傲美丽,机智聪明,海狼会齐敬殷之女。身在军事家庭,使她从小对军事政策了如指掌,身为女子却有着掌控天下的雄心,深受父亲的疼爱,哥哥的宠溺,让她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失去过,也是这样的骄傲让她付出了一生。   “天都四会”:   以天都集团为首,旗下分为展翼会(表面的经商,实则培养杀手,密探----羽翼一般的快速果决)、行云会(娱乐、赌博----行云流水的痛快)、海狼会(军事,战争------野狼一样的野心)、冼阳会(外交,建设-----夕阳照射的明天) ☆、序幕   踏进展翼会,莫若嫣便觉这里的气氛有一丝的诡秘,说不出是哪里古怪,但总空气中透着丝丝的凉风,前面的路也看不见光亮,心里不免有一点寒意。同行的几个年龄相仿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这里的气氛异常,但碍于旁边的侍卫而不敢张扬,只得悄悄的递换眼色,默默的跟着侍卫们向前走去。      穿过几道弯弯曲曲的隧道,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大厅里,厅里空旷无物,四周只有简单的几张木椅,地面上铺子灰色的地毯,踏上去柔软无声,地毯的尽头有一挺拔的身影背对着他们,一身长衫马褂。      正对面的墙上悬挂着一个由钢铁圈成的圆形图案,图形中央几个金色的字体“展翼会”,熠熠生辉,煞是夺目。      侍卫倾身恭敬地禀告道:“四爷,他们来了!”      站在前方的人便是人称天都四会程四爷的程海盟,也是展翼会的会长。      程海盟点了点头,旁边的管家向周围的侍卫挥了挥手,所有的人都静静的退了出去。      沉吟片刻,他才缓缓的转过身来,一个年过半百的长者,脸上已有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但一双坚毅的眼睛却依旧透着睿智的光芒,让人肃然起敬。偌大的会厅里安静的只听得见人换气的声音。他手里握着一叠纸张,带着审视的目光从他们身前缓缓走过,坚毅的目光中有着赞赏,却也含着无奈。      他转身将手中的协约递给身边的人,分别给了他们五人。      协约的旁边有一张详细的资料,上面记载了他们以前所有的事情,包括他们的出生,经历以及最终被展翼会的人选中的原因。      所有人的资料上记载的都不一样,但有两点却都是一样的:一、他们都是孤儿,无家可归。二、无期限,只进不出。      管家淡淡的告诉他们:“如果想好了就在这上面签字吧。”      看着手中的协约,所有人都沉静了,目光中流露着犹豫。      五人中年龄稍长的张震鼓起胆子,说出了心中的困惑:“我们为什么要签这个?而且……还没有年限。”      “这不就和卖身契无异了吗?那……”站在张震旁边的一个瘦弱的小男孩闷闷地附和道,刚说了一句话便被一旁比他稍长一点的女孩捂住了嘴巴。      女孩扎着两条小辫子,穿着破旧的衣服,沾染着污泥的脸上透着倔强,这便是关舒雅,一个容貌娇美,高傲倔强的女孩。      她狠狠的瞪了小男孩一眼,低声警告道:“小彬,不要乱说话!”      那个叫小彬的男孩子听了她的话,果然闭紧了嘴唇,默默地低下头站在一旁。      程海盟解释道:“这是展翼会的规矩,为防止会中的事情不会流失出去,所以,我们必须要求你们和这里的永远相连。”他的眼睛从他们身上扫过,最后一次提醒他们:“你们要想好,进了这里就永不可能再出去,想离开只有一种可能——死!只有死亡才会是一切的终点。”      他的话无疑让他们五个人更加了解了手中这张协约的意义:签,则代表自己的未来都将永远在黑暗中度过,一生无法摆脱展翼会;不签,就真的能够自由了吗?他们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被追杀,被欺凌,才终于被展翼会所救,现在不签,出去不是被灭口,就是死于战乱。      自由与生命,战乱的社会里究竟何去何从……      莫若嫣看着手中的协约,心中漠然,“无期限……”原来这就是那位位高权重之人的目的,不能让她死,至少不能死在他的手中,便选择将她永远埋葬在黑暗中。而自己,究竟还要不要坚持呢?      “我签!”人群中终于有人做出了决定,清亮的声音在沉寂中更显突兀。      若嫣诧异的看着身边做出决定的人,男孩比她年长几岁,但目光中的坚韧却有着超乎他年龄的稳重,当若嫣望着他的同时,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脸上,相视一眼后,男孩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不解,淡淡的说了一句:“既然无路,那何不赌一次,活着才最重要。”      他转身平静的在协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李协宇”,一个选择用生命赌未来的男孩。      “既然无路,何不赌一次……”他的话让若嫣在此刻终于了解为什么父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会用尽一切力量让她活下去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也只有活着,才会看到新的一天,才会有能力去改变自己的将来!      她将协约交到程海盟的手中,刚想转身时,却听他突然问道:“你想清楚了吗?”      若嫣沉思片刻,默默地点了点头。      程海盟道:“你签下这个字,便切断了以往所有的一切,包括你心中等待的那个人。”      若嫣倏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愤怒,讥讽,倔强。      程海盟却是十分淡定,提醒着她:“如果想走,现在还来得及,你真的愿意留在这儿一生吗?”      他的目光细细地大量着她,这个只有十一岁却命运跌宕的小女孩,看着她气愤却不卑不亢的眼神,程海盟的心中有了一丝动容。      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若嫣不仅没有想到退缩,反而激发了她心中的斗志。她轻轻地扬起嘴角,莞尔一笑:“我不愿意,但是我依然会选择留下。我选择用生命活着,我要让你们看着,终有一天我可以从这里走出去。”      她的回答如此坦白简单,却也说出了她心中的不满和桀骜,程海盟这才真正的对这个小丫头刮目相看,这真是一把华丽而锋芒的好剑。他为自己选择留下她而感到欣喜,却也为她的将来感到忧虑。      “我很佩服的你胆量,也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程海盟轻拍着她的肩膀,“留在这儿,你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藏好你的眼睛,它会泄露你心底所有的秘密!”      若嫣闻声抬眸,却见他只是淡然一笑,仿佛刚才的话只是她自己的幻听……      谈话间,其他的几人也都已经做出了决定,毫无意外的,程海盟收到了他们五个人所有的协约书,在心底也对这几个孩子鼓起了掌,虽然早已心中有数,但毕竟要在如此短是时间内做出影响一生的决定,绝非一般人能轻易办到的,却也更透出了他们幼年的悲惨与无奈。      他望着众人,表情严肃而激情盎然:“如今,你们便是展翼会新一代的成员。从此刻开始,我将针对你们各人展开一系列的训练,直到你们可以独自完成任务。”      “记住,你们的机会只有一次,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必须有能力管好你们手中的枪。杀不了别人,倒下的就只有你们!”      “是——”众人齐声应道。      程海盟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侍卫领着他们出去,自此开始了他们人生的新篇章。      这一年,李协宇(十五岁)、莫若嫣(十一岁)、张震(十六岁)、关舒雅(十三岁)、王彬(十一岁),五个性格迥异但都孤独无依的孩子,签下了一纸关乎未来一生的协约。      一纸协约便注定了他们未来日子都会与黑暗为伴,而伴随而来的战争也渐渐拉开了序幕……      十年后——      寒冬的夜晚,明亮的月光洒满整个世界,为这个黑暗的深夜铺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芒,宽敞的道路旁屹立着许多的梧桐树,月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撒到地上,树影斑驳,星星点点,俏皮般闪烁。      微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哪个该死把车停在这儿啊!不想活了……”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的走来,眼前的一辆黑色汽车挡在他的门前。      “你终于回来了!”      水银色的月光照在车后的一个少女身上,微风撩起她的黑色的风衣,柔软的发丝滑落在额前,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男子走到她的面前,双眼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人,“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在这儿干嘛?”      少女缓缓的睁开双眸,咖啡色的眼睛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得清澈冷冽,乌黑亮丽的发丝随风飞扬。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少女身旁,围绕着摄人的冷漠。      “我送你走!”      “走?去……”      男子还未反应过来,少女侧身拿出一把短小的手枪对准了他的咽喉,随即他的身体便倾身倒在了地上。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除了男子刚倒在地上发出的一点声响之外,四周围绕的只有风吹拂过的声音,地面上很快便被鲜红的液体侵占,血液顺着尸体缓缓流出……      少女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看了一眼倒在旁边的尸体,转身开车离开了现场。      空旷无垠的河岸旁,河水随风荡起层层涟漪,一辆黑色的汽车安静的停在了岸边,女子打开车门,站在河岸旁,风撩起她的衣角,发丝。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白色的手帕,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双手,转身又将雪白如初的手帕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看着自己是双手,还是那样的干净,没有丝毫的杂质,可是就是这样一双白皙纤长的双手,却已经沾满了无数的血腥,无论如何擦拭,它永远也不会干净了,想到这儿,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嘲弄的笑容。      这就是自己的身份——莫若嫣,一个完美冷酷的杀手。      临夜风凉,一个男子倚靠在椅子上,手握着一本外国的军事书,冷风从开着的车窗里吹进来,灰色的大衣包裹下依然感觉到寒风的冷冽,但却依旧舍不得关上窗子。车窗外是黄昏时分晦暗的风景,一切都像是隔着毛玻璃,朦胧里的原野、房舍、远山一掠而过,隆隆的车轮声因已经听得习惯,反倒不觉得吵闹了。      喧哗声渐起,皇甫皓回头看着包厢的门被推开,沈熠辉走了进来说道:“苑霖,你知道我们隔壁住的是谁吗?”      沈熠辉和皇甫皓一起从国外归来,两人也是至交好友,他办事一下沉稳,今日却如此紧张,不免让皇甫皓有了一丝疑问,问道:“是什么人让你如此大惊小怪啊?这火车上本就是鱼龙混杂,有些奇怪的事也不足为奇啊。”      “是靳恺毅!”沈熠辉着急的辩解:“我刚才出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下,神神秘秘的,我一时好奇就跟着他,想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却不巧让我发现了他们的一个隐秘计划。”      “什么计划?”      见他来了兴趣,沈熠辉也就讲的更起劲了:“我听靳恺毅旁边的人说,他们派到桐州的人已经接连都被暗杀了,为了他的安全,让他在下车的时候和旁边的人调换身份。其余的一行人就在旁边埋伏,如果有杀手行刺就当场抓获。”      皇甫皓听后突然神情紧张起来,心里总感觉一定有事发生,站起身来对沈熠辉道:“我要下车!”      沈熠辉听后脸色即便:“你疯啦,火车正在开你怎么下车?而且明天中午我们就会到了,你那么着急干嘛?”      皇甫皓解释道:“火车在进如赤北车站前要经过安检,在哪儿会停留几个时辰,我现在下去直接通过安检通道到赤北车站。”皇甫皓仔细的推算道,“你到了车站先去和我爹安排的人接洽,我办完事就来找你们。”      “不行,如果你有什么危险怎么办?而且如果让其他军阀的人知道了你的行踪,你就死定了”沈熠辉着急的提醒道。      “这你就别管了,我时间不多了,记住我说的话,我先走了”      随即,他便从车窗跳了下去,沈熠辉想拉住他也没来得及,只能亲眼看着他越过车轨,穿过旁边的树林,消失在了黑夜中。      黑暗密布的树林里,根本没有路,到处都是树木枯草,皇甫皓只能借着月光透过树叶洒下的点点斑驳的光亮艰难的辨别着方向向前走,树枝刮破了他的衣服,渗出了丝丝血迹,但这些都没能够阻止他向前奔走的脚步。      林子里的树木毫无规律的立着,就像一群群的巨人挡在了前面,让人迷茫困惑。他想起许多年前,也是在这样的树林里,有许多人想追杀他,年幼的她为了救自己,被人一刀划过她的颈行,她的鲜血,染红了他们俩的衣服,当时的他,那样的绝望无助,他紧紧的抱着她,眼睁睁的看着鲜红的液体从她身体里流出,他发疯似的喊着人,但是,追踪他们的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曲折迂回的林子里,没有一个人回应他,只有寒风的吹过的呼呼声,一遍一遍的从他耳旁掠过,他害怕极了,全身都在颤抖,可是她却笑了,那时侯的她便很少笑,即使笑也是一种假装的微笑,可在生命垂危之际,她却笑得如此灿烂。她抓着他的手,很欣慰的说道:“你,你不用为我伤心,这样的结局我很满意,你没事,而我再也不用,不用活在痛苦里了!”      当时的她,大概怎样也没想到,这样的结局她可以满意,可对于他而言却是终身的遗憾,那还只是一个开始,他想给她的还有更多。只是,在他还没来得及实现对她的承诺时,却又亲自将她抛弃在了另一个痛苦里,当她一个人在痛苦中煎熬时,对一切绝望时,他在哪里?他隔着她的,是上万里的异国啊!      时间过得这么快,仿佛一眨眼间,沧海已经变成了桑田!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牢记这对她的承诺,对她的牵挂,她永远住在他心底最深最牢固的地方,谁也不能将她带走!他甘愿的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任无物变迁,他始终,坚守着与她的一切回忆,关注着她的一切行动,期待着与她的重逢!      “嫣儿,我回来了,回到我们相识的地方,我会实现我当初的诺言,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抛下你独自一人!”       ☆、唤醒遗忘(一)   二十一岁的若嫣一身黑色的风衣,冷冷的伫立在寒冷寂静的大街上,冰清玉洁的模样,仿若一株白菊花灿烂孤独的绽放!      阴霾的天空下,她就那样的站着,长久的,悄无声息地,漠视着这繁华热闹的街道,漠视着每一道投向她的目光,好像她不属于这个人间一般。      雪,静静的落下。滑落过她的脸颊,落在手中慢慢的融化,刺骨冰凉的水珠,可刺骨的究竟的漫天飞舞的雪花呢?还是她寒冷绝望的心?      这场岁末的大雪,刺痛了莫若嫣,疼痛的感觉将她拉回了那一天,那自此改变她命运的那一天,同样天空飘着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      十多年前的易城,安静祥和的城市,一场年末的大雪,几乎改变了这座边远小城的命运,也在冥冥之中改变了莫若嫣的人生。      如果可以,她是否宁愿就在那一场战乱中无声无息的死去呢。      那时候外面的世界战火纷飞,但在易城生活的百姓却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年末的冬天,街上到处都被雪堆成了小山丘,温暖的气息弥漫着整个易城,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幸福安宁中,却没发现这样的一个世外桃源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而唯一感觉到了一点危险气息的人,只有易城的富商——莫啸堂。      “老爷,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管家恭敬的报告道。      “爹爹,我们为什么要搬家啊?”看着忙碌的家人,小若嫣一脸茫然的问父亲。      “因为爹希望嫣儿能在更好的环境里长大啊!”莫啸堂宠溺的望着女儿,眼睛里却隐藏着深深的悲伤。      他是一位精明的人,不仅在于商业,在走南闯北的经历中,对于当今的局势也早已看透,天下都在乱,易城这样的富庶小城又怎能不引人注目呢?最近几年中,莫啸堂亲眼看见局势的混乱,军阀割据,战争一触即发,而他也感觉到如今的易城早已处在了风雨飘摇中,没有军阀保护,军事力量微弱,危机正一步步的朝着这个边缘的富庶小城逼近……      他看着女儿时眼里的困惑,心中悲凉无限。不知道在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年代里,女儿将来的命运真会像他所期望的那样风平浪静、幸福快乐吗?他又还能守护她多久呢?      “砰!”的一声,莫若嫣手中的小花盆应声而落,它重重的砸在了雪地上,在雪地被砸碎时,整个易城的平静也狠狠的被砸碎了——      战火提早蔓延到了这个小城,呼声……呐喊声……充斥了整个城市。      还未回神的若嫣被父亲拉着,朝偏门跑去,在踏出门的那一刻,莫若嫣回过头看着自己已经空荡荡的家,惨败的菊花被泥土覆盖,花瓣也四处飘零,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有了恐惧。      那一夜,城里枪声不断,脚步纷沓,宁静的易城已经看不见曾经的痕迹了。凌乱的街道,成片被大火燃烧的房屋,呼喊追逐的人群,一切都已经混乱了。      莫啸堂带着家人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成群的队伍朝着城门口奔去,那是所有人的希望。望着那微弱的希望,所有人都在拼命的争取,争取活下来的机会。      在危急时刻,莫啸堂紧紧的握住女儿的手,希望能给她勇气,“嫣儿,你要坚强。记住,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活下去,知道吗?”      “爹……”      若嫣不懂父亲眼中的神情,只是任由父亲拉着一直的跑,一直跑。      “封督军命令:关闭城门!——杀无赦!”      城墙上的一声令下,所有的官兵都拿着枪朝着奔跑的人群射击,而所有人的希望也正在缓缓的关上。      所有易城的人就像是被关押在牢笼里的猎物,失去了一切的反抗能力,努力的想要抓住那活下去的机会,在无数的扫描中作着困兽之斗。      震耳欲聋的枪击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深邃的夜空中弥漫了血腥的味道,若嫣握着父亲的手突然感觉到了有点湿润,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手上全部都是血。      “爹,你……你受伤了……爹……”父亲的脸色已经苍白,而管家此时也和他们失散了,看着父亲虚弱的身体,莫若嫣是世界全乱了。      父亲脸上苍白,对身边的一切恍若未闻,只拼命的将女儿向前推:“别管我!快……快跑!只要……出了城门就安全了……”      “我们一起走,爹……”若嫣拉着父亲,不肯松手。      终于,他拼尽了所有的力量到了城门。那一刻,早已耗尽能量的身体使他再也无法陪着女儿走出那一步了,莫啸堂无奈倒在了人群中。在生命的最后一丝力量时,奋力一推,将女儿送了出去。   在城门关上的那一刻,若嫣只能听了父亲隔着城门传来的声音:“嫣儿,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爹爹……不要……不要……爹……”仍她怎样的敲打,父亲再也回答不了她。      仅仅一道城门却切割了两个不同的生命,父亲用生命将她推向了新生,也将她推向了另一个世界的生活,而父亲却永远留在了那个他曾风光无限,有着他们共同美好回忆的地方……      雪依旧是如此的洁白,只可惜一切早已不是当年。莫若嫣看着滑落过手掌的雪花,心中一阵感叹,现在大概就只有这漫天飞舞的雪花是纯洁的了。      ******   第二天,整个桐州又沸腾了。      莫若嫣从旅馆里走出来,一身简单白色衣裤套着黑色外衣,修长的腿上穿着白色的长靴,白色的帽子下飘落着如瀑的长发,简单,干练。      随手在街边的小贩手中买了一份报纸来看,那报纸上所登头条,套着红色的标题印刷,格外醒目,清清楚楚的标明着:“又一军阀神秘死亡”。      她顺着往下看去:“继前三位将军而后,前日来访的朱野林将军,于昨天夜里在自己家门前被刺杀,凶手至今下落不明,如此完美的杀人手段,让所有人都感到困惑。据悉南方已经派了人过来继续调查……”      她看着报纸上那一个个跳动的字,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微风拂过她的头发,白皙的右颈上一条疤痕若隐若现,她伸手将头发重新整理了一下,没停留太久便径直向前走去,渐渐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天空被一层雾气遮住了,看起来灰蒙蒙的,火车发出一声悠长的汽笛,在隆隆的轰鸣声中徐徐驶入赤北车站,淡白的蒸汽在寒风中弥漫开来。      赤北是桐州的防戒线,跨过赤北道便进入了桐州的城区,站台上星罗密布的岗哨,因现在的时局动荡不安,如此也算是习以为常了。只是今日这庄严肃穆的气氛,站台附近也多了许多天都集团的卫戍近侍,按常理不应该在这车水马龙的地方,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无端端的又叫人心里恐慌。      车门终于打开了,人群不断的从里面涌出来,宽敞的车站顿时变得嘈杂混乱。      若嫣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另一个出口的旁边,这个车门是特别为头等车厢的客人准备的,她对于这里的地形已经很熟悉了,但却是第一次在这里执行任务,不免也比平时多了几分警觉。      这时,从车里走出来一队军人,这些人与站岗的人不一样,他们一色藏青呢制戎装,靴上的马刺锃亮,手中枪尖上的刺刀闪着雪亮的光芒,沉默而冷淡地守望着车门的两边。      若嫣隔着一些人群看着眼前的军队步伐稳健的走出来,目光一侧,朝着军队发出两枚银针,列车旁的两名军人随即倒下,一群中顿时一阵慌乱。      穿梭的人群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视线,若嫣将针对准列车门,但却一直没看见靳军少帅靳恺毅出现,军队也在片刻的震惊中恢复了平静,若嫣不禁感叹,果然是训练有素的靳家军。      正犹豫时身后忽然被人一拉,转身时便被人捂住了嘴巴,仍她如何反抗挣扎,对方却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若嫣抬眸一瞧,是个挺俊朗的年轻男子,不过二十余岁,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一双好看的眉眼,锐利有神,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虽然脸上还渗有未干的汗水,衣服上也有被刮破痕迹,但他的笑容却足以抚平了这些外在的缺憾……一切的一切,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男子看她放弃了挣扎,嘴角有了浅浅的微笑,倾身俯在她的耳畔,“现在还不能动手。”      若嫣心中甚是疑惑,不知是他的话还是他的动作。从未有人如此靠近她,她甚至可以清楚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草味,若嫣鼓起双手推开了他,却也不敢张扬,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他却显得很是淡定,“现在下车的,不是你要找的人。”      她冷哼了一声,“你知道我要找谁吗?”      他伸出手朝着她身后的方向指去,若嫣转身看见从车里走出来的人。      一身将军的打扮,却一看便知道那人不是真正靳恺毅。虽然这次来得很匆忙,但李协宇也早将靳恺毅的经历多多少少告诉了她一些,此人虽然也有军人的英姿,但却没有统领一方的霸气与傲然。      她此刻才豁然开朗,如果刚才不是他拉着自己恐怕现在自己已经落入靳恺毅的陷阱了,心中不免一阵喟然,转身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子嘴角轻轻一笑,伸手拂去她挡在颈项边的发丝,低声道:“我是一直等你的人。”      她蓦然睁大眼睛,心中一阵迷茫,正要问话,忽听车厢那边又大声的喧哗起来,她不由转身回头望去。      原来是靳军的那些人与接洽他们的人碰头了,顿时人马多了一倍,而在出来的人之中,除了刚才的那个假少帅,其余的都没有任何的区别,若嫣知道靳恺毅一定就在其中,可是她现在已经不能动手了。      若嫣回过头来,见刚才的那人已经向前走远,她赶紧追上他,朝着他的背影叫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男子倏地停下了脚步,低头沉思了半响,回过头看着她,“你真的忘了我了吗?嫣儿……”语气中充满了爱怜,却有带着淡淡的无奈。      若嫣正视着他的眼眸,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魔咒般在她平静如水的心中激起层层波澜,她恍了神,耳边响起幼年时那个响亮稚嫩的声音——      “嫣儿,快过来!”“嫣儿,你一定要等我……”      “你……”一个念头未转完,回过神时他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留下呆在原地的若嫣,看着那人的背影,心中隐约有了一丝悸动。相同的眼神,语气,一切仿佛又回来了,会是他吗?不会的,他已经走了。      若嫣立即摇了摇头,打破了自己的幻想。一个消失了十年的约定,自己怎会还有所期盼呢?      环顾四周,车站里已经渐渐平静了,刚才的军队也已经走远了,奇怪的是站台附近天都集团的卫戍近侍也消失了,一场原本预料的暴风雨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她是否应该庆幸今天没有冲动,若非如此,现在恐怕这里也不会如此安静了。    ☆、唤醒遗忘(二)   坐在车里,窗外的天空渐渐暗下来,看来又要下雨了。      一切就仿佛情景重新,离开的那天也是下着连绵不断的大雨,一场雨浇灭了他的希望,却也燃烧了他的斗志。时隔十年,他终于再次踏上了这片土地,看见了心底深处的人。      她变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这十年间,她究竟经历着怎样的生活,对一个失约了十年的诺言他心中没有任何的把握。她刚才很犹豫让他激动已久的心不禁凉了半截,但皇甫皓始终坚信她一定会马上记起是自己的,因为,她是最聪明的。      沈熠辉看了他许久,终于忍不住悄悄问他:“在想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有吗?”皇甫皓回过神来,嘴角仍掩藏不住欣喜。      沈熠辉看着他笑,心中也不觉有了一些轻松,可嘴上仍抱怨的询问着,“你刚才干嘛去了?我到处找你,害我不仅要担心行踪暴露,还得担心你的安危,如果你出事了,我也就甭想在桐州活了。”      “你就别抱怨了,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皇甫皓愉悦的心情根本没把他的抱怨放在心上,不过还是谨慎的提醒了他一句,“今天的事可不许告诉我爹,也不准和任何人说。”      “这我当然知道,你也是的,不是我说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次回来的重要性,整个天都四会的命运可都在你手里,以后可千万不能想昨晚那样冲动行事了,要不整个桐州还不毁在你手里啊!”      “你还真是一个良师益友啊,随时随地都在提醒我:命运,责任……这些我都能背了。我先休息一下,到家了再叫我。”皇甫皓心里放松下来,一时困意来袭,他赶了一夜的路,也实在累了,几乎是头一歪就睡着了。      沈熠辉本想再说,但看到他这么累,想到回到家里必定又将是一番庆祝,礼节,一轮忙下来也不知是何时了,想来也就只有这会儿能休息一下了。替他盖好外套,自己在车里静静的坐在,默默的为接下来的事做好规划。      ******   白色的大理石石柱,高大庄严的洋楼,宽大通明的院子,房子周围的绿色草坪上很规则的点缀着一些白色的塑钢圆桌,高大挺直的树木排列在道路的两旁,每隔两米处就有一个昏黄古朴典雅的方形木框玻璃灯,威严的铁门缓缓打开,汽车穿过院子,最后停在了一处宽敞的草坪上。      “老爷,老爷,少爷到了!”      冯管家一身长衫,几乎被雨水淋透了,虽然冻的牙齿直打颤,可这番话却讲的很少用尽兴奋。      一向严肃冷静的皇甫鸿,此刻却不敢置信似的,愣了一下才从沙发上站起来,旁边的丫环忙上前搀扶他,被她挡了回来,语气激动地问道:“真的回来了吗?”      “是真的!”冯管家连连欠身道:“真是恭喜老爷,您可把少爷给盼回来了!”      话说间,一群人已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皇甫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璀璨的水晶罩灯下,只见他身着一件黑色镶银扣的长风衣,里面是银蓝色搭配的西装,完美的剪裁,卓越的做工,直衬得原本就极为英俊的他更加玉树临风,睿智帅气。      一别经年,当年那个瘦弱略带哀伤的小男孩早已不见了踪影,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将要掌管天都四会,统领整个桐州的王者!      “爹,孩儿回来了!”皇甫皓扑通一声跪在了父亲的面前。      这一瞬间,皇甫鸿只觉得心里酸楚难当,只怕那眼睛一眨就会掉下眼泪来,一时情绪难控差点倒下,幸得皇甫皓起身快,即使扶住了他。      皇甫皓搀扶着他坐到沙发上,轻声问候道:“爹,您身体怎么样了?”      “没事,我只是一时之间太意外了,你怎么会提早回来了?”皇甫鸿轻轻地喘了口气,明显身体已大不如前。      皇甫皓心中一动,却不知从何开口。      皇甫鸿倒没察觉出他的异样,心中只觉欣慰,转而吩咐身旁的丫环道:“还不赶快把少爷的东西拿进来,放到房间里去!”      “爹,这些事您就别操心了,让他们去做吧,我先扶您回房休息一下好吗?”皇甫皓起身扶他。      皇甫鸿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我的身体是小事,既然你回来了,我们还是尽快商量大事要紧,你先回房整理一下,今晚我就让四会的会长先过来,你先见见他们,然后我们再制定下一步的计划。”又转身对侍从吩咐道:“你们快去各府请四位会长过来,切记要秘密进行!”      门口是侍从忙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见父亲如此坚持,皇甫皓也没再说什么,只命人拿来药伺候父亲吃下,又让沈熠辉先去整理一下东西,他独自陪着父亲在客厅里谈话。      待到黄昏时分,雨越发的大了,无数的雨珠,挟带着厉风滚滚而来,冒着大雨一辆辆的汽车陆续的驶入院子里,灯光在黑夜的大雨中穿行,然后熄灭。      侍从忙上前为下车的人撑伞,陆陆续续间院子里停满了车,黑压压的一片在雨中洗刷。      皇甫皓在客厅里一个个迎接他们进来,其中海狼会的齐敬殷和展翼会的程海盟是当年陪同皇甫鸿打江山的兄弟,皇甫皓对他们也很尊敬,依照父亲当初和他们结拜时的顺序,分别称他们为三叔、四叔;行云会的余五爷已经逝世,由他的儿子余岳接管,余岳为人霸道鲁莽,皇甫皓虽然与他相交不深,但也敬他年长,称他一声余哥;而冼阳会的陶二爷去年已宣布隐退,携家人回故乡安享晚年,转由他的幕僚杜暮纶暂时接管,皇甫皓幼时曾跟着他学习诗词,军事,虽未正式授业,亦有半师之分,也称他一声先生。      待所有的人都在会议室里坐下之后,皇甫鸿先让皇甫皓依依的拜见了他们。      皇甫鸿道:“今夜让大家突然冒雨前来,我实感抱歉,但因小儿回来的突然,这局势也刻不容缓所以才这么着急请众人前来商讨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众人也都是见过大场面,能呼风唤雨之人,几句寒暄之后便很快进入了主题。      程海盟说道:“我来时得到消息,靳恺毅也已经秘密到达桐州城了,我派去的人没能将他拦住,我想接下来他应该就会有所行动了。”      “四爷说的对,我和少主坐的火车与他的是同一班次的,而且他的包厢就在我们的隔壁。只是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存在。”沈熠辉回想道:“我还偷听到他们计划下车时让靳恺毅与他们其中的人换装,依次蒙蔽视线。”      “然后呢?”程海盟追问道。      正欲开口,就见着皇甫皓递了一个眼色,沈熠辉眼尖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立刻转了话题:“然后我们就没让他们发现,自己悄悄下车了。”      “原来如此,”程海盟舒了一口气。      难怪若嫣没有冒然出手,程海盟也不知此刻应该是庆幸她没有出手,还是他们没有见面,一棵悬着的心让他总是不安。      杜暮纶放下烟斗,说:“这个靳恺毅果然不简单,他这一来想必他麾下靳家军也跟来了不少,以现在桐州城的兵力,如果真的闹翻,结果恐怕会是两败俱伤。”      众人赞同的点了点头,神色一阵沉闷。      “要不我将海狼会的兵力调回来,”海狼会的会长齐敬殷,当年领兵作战所向披靡,协助皇甫鸿打下了半壁江山,如今整个天都四会的军力也有一半在他的手中,“先稳住桐州的局势,至于其他的我们再想办法。”      “三叔不可!”      皇甫皓出言劝解道:“现在靳恺毅的举动我们还不清楚,不可贸然行动,而且安城的动乱才刚刚有所回转,如果此时将海狼会的兵力撤回,那时我们很有可能会腹背受敌。”      “那依少主之计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呢?”      “北线的兵不能撤,现在靳恺毅对我们的虚实还不是很有把握,所以绝不敢贸然行动,而这一段时间,就是我们借助外力的有利时机。”      皇甫皓简明扼要的分析着,其余的众人却心怀疑虑。      齐敬殷说道:“现在这个世道,外来的力量可是一个十分冒险的事情,弄不好就有可能会引狼入室。”|      皇甫皓点头赞同,但却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看法。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皇甫鸿不禁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      皇甫皓淡然一笑,让沈熠辉拿出包里的文件袋,打开袋子,将里面的一份协议书交到父亲面前的书桌上。      “这是我和俄国少将查里夫先生签的一份秘密协定,他已经同意借我一支军队,相信过不了几日就会抵达桐州城。而我也答应他,以后我们天都四会的军事用备都将从他们那里购进。我已经和熠辉去他们研制武器的地方考察过,他们的军事设备都是目前国外最先进的,对我们军队的战力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众人听着都点了点头,一旁的余岳听后却不满地高声道:“那不是又要花一大把钱吗?现下行云会的内存不足,恐怕负担不起这样一笔庞大的开支啊!”      “余会长不用担心,现在不用马上拿出钱来。”沈熠辉出面解释道:“我们的合作定在明年年中,而且查里夫先生和少主是朋友,也不会在乎这点金钱的。现在他们只是先将兵力借给我们度过这个关卡,待靳家军那边的事平息后才具体落实我们和他们的合作。”      余岳不屑的笑了一声:“如果真是朋友,又怎会讲金钱呢?”他向皇甫皓看去,眼中毫无遮掩的挑衅,摆明了就是要看他这个大少爷的笑话。      会议厅里一阵沉默,年长的在心中责怪余岳不分上下,狂妄自大,而年少的几位,由于初次见皇甫皓,也想看看这位年轻的少主处理事务的手段。      面对他们的尴尬,皇甫皓倒显得从容淡定很多,迎上余岳的目光,嘴角微微的浮起,平静地回应道:“苑霖不才,我交朋友在乎的是平等,不如余哥会心算,宁愿以财权而换来仰视别人。”      “扑哧——”年少的几位掌事不禁笑出了声。年长的领事门虽见惯了风雨,但此时脸上也含着笑意。      皇甫皓这一回答,着实将余岳逼到了墙角,进不是,退亦不可。      见众人已无异议,皇甫鸿心中宽慰:“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苑霖说的去做吧!各位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众人齐声赞同。      “那……咳……咳……”皇甫鸿突然咳嗽不止。      “快拿水来!”      皇甫皓接过水递给父亲喝下,但皇甫鸿依旧咳嗽不止,又赶紧让人取来药给他服下,大家见状也都纷纷提出散会,嘱咐会长好好休息,皇甫鸿见事情已经基本解决了,也不再强留,便同意先回房休息,留皇甫皓在外送客。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却又飘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已经将地面都覆盖了一层银白色的外衣。      皇甫皓将众人送至门口,管家吩咐侍从打开铁门,车子在黑夜中纷纷驶去。程海盟是最后出来的,刚走到门口,皇甫皓便叫住了他。      他亲自将大衣送到程海盟的面前,并拿出一个锦缎盒子递给他:“有劳四叔将这个东西给她。”      程海盟接过锦盒,眼中充满疑问:“你已经见过她了,那她认出你了吗?”      “没有,”皇甫皓摇了摇头:“她变了很多,我怕……不过你将这个东西给她,她自然会知道是我回来了。”      程海盟陷入了沉思,十年了,如今的莫若嫣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柔弱孤单的小丫头,他不禁为他们感到忧虑,“少主,你想清楚了?”      如果现在停止,是否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对!不管她如今是什么身份,我都一定要见她,这是我对她的承诺!”皇甫皓神色坚定。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程海盟释然的接受:“我会转交给她的,你放心吧。”      皇甫皓感激道:“谢谢四叔!”      程海盟淡然一笑,转身进了车。      “究竟是缘分还是宿命啊……”看着手中的锦盒,程海盟也只有无奈的感叹,今年的桐州,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       ☆、唤醒遗忘(三)   昏暗的卧室中,墨绿色的窗帘被风扬起,扑进一股寒风。      推门而入的动作随意而快捷,站在一旁的军师林睿渊安静的站在一旁。      靳恺毅将一手枕在头下,靠在沙发上问道:“今晚有什么动静啊?”      他褪去了严谨的军装,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斜靠在灰褐色的真皮沙发上,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烟,点燃一支慢慢的抽着,动作惬意。      林睿渊站在一旁,如实报告:“如你所料,天都四会那边显然已经知道你到桐州了,今夜皇甫大宅内车水马龙,灯火通明,直到凌晨一点过才陆续有人离开。”      靳恺毅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乌黑深邃的眼眸,他一手将烟掐掉,脸上微有不悦:“这帮老家伙速度还真快,早上在车站就派人来探我的底,晚上居然就开始讨论开会了,精力比我都还好。”      林睿渊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立刻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他,“这是从今早那两个死去的侍卫身上取下来的。”      “这么快就死了?”靳恺毅不以为然的说道,顺手接过盒子。      两枚银针打造倒是别致,他拿出一枚在手中仔细的端详,却看不出这其中的奥秘, “就这么小的几根针就可以杀死人了吗?”      “你可千万别小看这些针,它可大有来头,”林睿渊曾学过医学,对于其中的问题自然能轻易的辨别,遂解释道:“我去查看过了那两个侍卫的尸体,中针的位置都在关键的穴位,都是一发即中,而且针内含有剧毒。””      “有毒?那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睿渊拿过一枚,解释道:“这便是它的独特之处,一枚针上的毒下的恰如其分,刚足以取一人的性命。依我看这些银针都是经过专人的设计定制的,毒性一旦释放,它便只是一枚普通的银针罢了,仍谁想查都无从着手。”      “没想到一枚小小的银针居然有这么深的意味,看来这发针的人更是不简单了。”靳恺毅嘴角微微上扬,竟似露出一丝微笑,“拥有这样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人,居然会宁愿当别人手中的剑,真是耐人寻味。”      追随在他身边十多年,林睿渊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对什么事这么有兴趣,询问道:“少帅要暗中派人去追查吗?”      “不用了。”靳恺毅淡淡的开口:“既然第一次没有成功,那肯定接下来还会有所行动,我们只需静心的坐观其变,看他们究竟要玩出什么花样?”      “是!”林睿渊领命道。      对于靳恺毅的才能林睿渊比任何人都充满信心,看着他一路披荆斩棘而来,一切的信任与尊敬都早已不需要言语的表达。      靳恺毅九岁被遗弃在外,却在十四岁时秘密混入军队接受训练,上战场打仗,二十岁便攻下了第一座城池,四年间更扫平半个南方,二十三岁成为了最年轻的将军,那时他终于可以意气风发的的站在父亲面前,接过了他手中一半的兵权,更利用接下来的三年掌管了半个南方。      自从军磨练以来,林睿渊便一直追随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与敌人斗,与父亲斗,与兄弟斗,他领着靳家的军队,为南方立下了赫赫战功,现在不仅是他的父亲,甚至连整个天下,都没有人敢不将他靳恺毅放在眼中。这次他又亲自跨北,目的不言而喻。以他的雄心壮志,南方的天空又怎能局限得了他呢。      想到南方,林睿渊不禁试探的问道:“少帅,你来桐州和夫人打过招呼了吗?”      靳恺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的反问道:“你认为有必要吗?”      林睿渊道:“你们已经结婚两年多了,你就这样不辞而别,视她若无物,对她……好像不太公平吧。”      “哧”靳恺毅不屑的冷笑道:“他们想要用一桩婚姻来牵制着我,未免太异想天开了。至于叶静徽,她既然选择做一枚棋子,那我便给她这个名分,让她在督军府里安安稳稳的做她的大少奶奶还不好吗?”      “可是,你总是这样,那……”      “好了!”靳恺毅开口将她打断,“那边的事我不想再谈,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打好这边的仗,至于女人,无所谓啊,只要没有真心,任何女人都是一样的。”      林睿渊见他如此决断,不以为然,也不好再说什么,收起心思继续和他分析起来桐州这边的情况。      ******   昨夜的雪花在北风的参合下,连绵不绝的下了一整夜,让整个程府银装素裹,澄莹雪光温柔的穿过了玻璃窗子,逶迤着书房。      “四爷,少主回来了吗?”莫若嫣站在一旁向坐在书桌前的程四爷问道。      经过一夜的思考,即使心存疑虑,但想到的人除了他,便再无别人了——皇甫苑霖,消失十年,你还会回来吗?      这是她第一次当面向程海盟问出关于皇甫皓的事,他出乎意料的没有想回避,也许是清楚明白到,有些事不是回避就可以不发生的。      他抽着烟点了点头:“昨天刚到,我也是昨晚临时去开会知道的”声音低沉而冷静。   “真的是他!”      得到了肯定,若嫣的神情在片刻间有一阵恍惚,想起当初的他,昨天的他,难怪自己不记得了。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真的回来了,可为什么是现在才回来?      程海盟一眼就看出了她神情上的变化,心中一阵酸楚,嘴角却微微一笑,低头,从书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他托我给你的!他说你看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若嫣打开盒子,那是一条项链,紫色的水晶小雏菊,在阳光下散发着光芒,透明,纯洁,夺目。璀璨的光亮晃动了她的眼睛,刺亮了她眼底的晶莹。      这条项链承载了她童年所有美好的回忆,当初她留给皇甫皓的时候,一别便是十年,本以为此时再难再见,没想到今日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感受却是如此复杂。      冻结了十年的笑容在唇边荡漾开来,她笑起来,比水晶更加的灿烂夺目。原来失而复得是这样的感觉。      “你不去找他吗?”程海盟实在不愿打扰她,但却又不自觉的提醒道。      莫若嫣抬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眼中却充满了不确定:“我现在还可以去见他吗?”      “既然少主已经开了口,我也不好再阻拦了。”程海盟扬了扬头,缓缓道:“去吧,既然回避不了,不如畅怀接受。”      “谢谢四爷!“若嫣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外跑去。      程海盟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着急,似乎从见她的第一眼起,在他的心中莫若嫣一直都是淡定的近乎冷漠,再加上这几年的锻炼,他一直以为她是几人中最懂得淡漠处世的,没想到……终究还是年少啊。      ******   天空不觉飘起了雨丝,十一年了,在她已经绝望到麻木时,他回来了,一切仿佛又将她拉回了十年前——      她永远忘不了的那一夜,一夜之间她失去所有,没有了家的依靠,父亲的疼爱,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她开始亲身体会到战争的痛苦。她流浪到一个个陌生的环境,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到哪里去,所有的一切对于十岁的她而言都是茫然的,她只知道自己父亲临终前的嘱咐: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战火纷飞的年代,一个小女孩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着,辗转她流落到了桐州并选择留在了这个地方,只是因为这里没有军阀的侵略,可以得到短暂的安稳。可现实却并非她所想的如此简单,即使没有随处飞来的炮火,可要想在桐州生存下去也绝非一件简单的事。      在社会的底层,每个人也都会有属于自己的背景,手段。即使是在年小的孩子中,也会有自己的团体。几个小孩聚成一团形成一个组织,乞讨、偷窃都是他们生存的手段,而莫若嫣初来乍到,她不会偷东西,也不讲话,一时间成了其他孩子欺负的对象,他们抢她出卖劳力赚来的钱,抢她的东西,甚至还会打她。      在这样一个动乱的年代,没有公平,道德可言,在生活面前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期望,那就是活下去,用尽一切手段方式活下去。      这样的日子她一直默默地忍受了半年,直到某一天夜里,一群人欺负她时无意间发现了她颈上的水晶项链。      所有的流浪儿都仿佛看见了希望,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项链。为首的一个男孩子向她威胁道:“赶快把项链交出来,不然就别怪我们了!”。      那时候的她根本不懂得反抗,只能躲在角落里,紧紧的抱着双臂,摇着头。那群人看她不愿意,便都围了上来一起抢她颈上的项链,她努力用手推开他们,可是他们年龄力气都比她大多了,无论她如何反抗也都只是徒劳。      “啪——”终于有一人将她的链子拉断,转而将链子交给了为首的那个男孩。      男孩得意洋洋的看着手中的东西,欣喜的赞叹道:“这么漂亮的项链一定值很多钱,我——啊……”突然,项链上滴上了红色的液体,在透明的水晶上煞是夺目。      “还给我!”      随着一声呐喊,一个砖头落在了男孩的头上,鲜血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所以的人都惊呆了,他们从未听到莫若嫣说过话,也一直以为她是哑巴,而当他们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时,她早已夺过项链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一个人走在寒冷的街道上,寒风夹着雪花扑在身上,她打了一个激灵,无数的雪花撞在她脸上,她完全辨别不了方向,布鞋已经被雪浸透了,每走一步,脚底都像被刀割一样。这痛楚令她麻木地加快步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只是向前奔去。      雪花从天落下,漫漫无穷无尽,每一步落下,积雪“嚓”一声轻响,而她只是跌跌撞撞向前奔去,留□后一列歪歪扭扭的足迹,清晰得令人心惊肉跳。她的整个身体都已经冻得麻木而僵硬,寒冷从体内一直透出来,前方亦是无穷无尽的皑皑白雪,仿佛永远也不能走到尽头,当她终于倒在一处墙角边时,若嫣再也挪动不了一点脚步。      “就这样睡去吧……”她浑身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眼睛也冷的睁不开,迷蒙中莫若嫣仿佛看见了父亲,他在向自己招手。      “爹……   ”   父亲慈祥的脸庞越飘越远,她伸手去抓住,父亲却越来越模糊:“爹爹,我好累……我想睡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会在这个寒夜静静睡去时,昏迷中隐隐听见了陌生的声音响起。      “少主,这儿有个女孩冻死了。”老管家打开门发现门口倒着一个人,便立刻像屋里的人大声禀告道。      过了半响,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从园中走了出来。他淡淡的看了倒在旁边的人,心里突然一怔,她的脸色是如此的苍白无力,破碎衣服上满是污泥,紧握成拳的手上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液,染在雪地上诧眼夺目。      他俯□,将手放在她鼻息,心中顿时放松了,“她还没死。”      他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对管家吩咐道:“冯叔,赶紧去请医生。”      “是,少主!”冯管家领命而去。    ☆、唤醒遗忘(四)   ‘畅心园’是皇甫家的一座别院,而这位年纪虽小却浑身透着高贵淡雅气质的男孩便是皇甫鸿的独子,皇甫皓。      因他喜爱安静的习惯,皇甫鸿便将这座偏远一点的别院留给了他作为休息的地方,而这里也只有他和从小照顾他的冯叔两人,听了他的话冯叔也没敢迟疑片刻,便即刻出去了,皇甫皓亲自将若嫣抱进屋后,旋即医生就赶来了。      “少主放心,这位姑娘的外伤不要紧,大概是因为跑的太久又加上受冻才会昏迷不醒的,只要好生休息自然就会康复。”医生恭敬的向皇甫皓报告。      皇甫皓向医生点头致意,随即冯叔便将医生带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她安静的沉睡着,白皙若瓷的脸庞却有着深深的忧愁,他伸手拨开挡在她额前的发丝,他的动作很轻,怕弄醒她,也怕在触碰到她身上的伤。      他心中甚是诧异,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女孩,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如此?      在门外的冯叔看着房间里的一举一动,不免有些奇怪,少主虽然一直待人谦和有礼,但像今天这样的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心中也是一阵疑惑。      待莫若嫣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当她睁开眼时,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屋子里虽然是旧式的陈设,但却十分雅致,紫檀木的家具,山水画的屏风,和记忆中的家倒是有几分相似。      她走出房门,见院子里种了不少的盆栽树木,倒也显得清幽淡雅,屋角的几株梅花探出头来,溢出淡淡的清香。正准备出门,还未跨出台阶,只听门呼啦一声被拉开了,一个少年和老伯走了过来。      皇甫皓看见她醒来,不禁露出笑容来,脱口道:“你总算醒了。”      一旁老管家也笑道:“这下子可好了,姑娘终于醒了。少主担心得不得了,这下可以放心了”说完还不忘瞧了瞧皇甫皓略显尴尬的神情。      若嫣见他眼中满是关爱,虽然困惑,心下对于他们却也满是感激,询问道:“你们……”      “是我家少主救了你,还不眠不休的照顾你,他……”      “冯叔,”皇甫皓立刻打断他,急忙的说:“你去看一下药好了没?”      他虽才十多岁,但语气中却不容反抗,冯叔微笑着,领命而去。      他静静的看了她好久,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莫,莫若嫣。”她低声的回答道。      “我叫苑霖。”      …… ……      穿过树林,便是一片平原,四周一片萧条。湖边的芦苇旁背站在一人,撑着伞,黑色的风衣随风起扬。      她缓缓的从后走来,紧紧的握住双手,让疼痛提醒自己冷静,克制。十年了,她终于可以再见到他,却在这一刻有了想逃跑的冲动。      相见而不敢见,是一种怎样的心痛?看着他的背影,所有的心情都涌进了咽喉里,她终究还是舍不得离去。仿佛隔了半世之久,她才开口轻轻叫了一声:“……苑霖!”      带着不安的声音传来,皇甫皓挺直的背脊明显的颤抖了一下,渐渐才转过身来。      他的嘴角带着笑意,眼神温柔看着她,良久才终于开口:“我回来了!”      轻轻的一句“我回来了……”,他们究竟等了多少年?多少次的期盼,如今,当他真切的站在了面前,如此的清晰,所有的话却都仿佛忘记了该怎样开口,经过了这么几年他们都变了,变得都忘记了对方的样子,他更成熟稳重了,而她也更冷漠封闭了。      她淡然的问道:“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忘记我了……”或许是没想到见面第一句她居然是在责问自己,这脱口而出的回答让他感觉有一点点尴尬,想了想说:“因为,你以前说过你会忘记我的。”      她从衣服里拿出那条项链,放在他的面前:“所以,你就用这个来提醒我。”      皇甫皓莞尔一笑:“看来你并没有忘记嘛,否则不会一看见项链就知道是我了。”      “我记不记得还重要吗?”      平静的语气,淡然的表情,莫若嫣静静的看着他,十年的时光,他们之间也陌生了。      皇甫皓不能容忍这样的陌生,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握起她的手,语气坚定:“对我——很重要!”      他的手掌温热,她的手掌微凉。他凝视着她,咖啡色的眼珠里有种深刻的感情,将她的手握进他的掌心,紧紧的,很长时间没有放开。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成熟了,以前的事就应该都忘了,没想到你和当初还是一样。”她侧过脸不去看他。站在他的面前,他坚定的眼神总是让她感到不知所措。      “对!我没变,我的承诺依然没变!”皇甫皓沉静地看着她说。      若嫣不语,只盯着手中紫水晶的菊花项链。郊外飘着绵绵的雨丝,透着薄薄的雾气,不断的吹拂过脸庞,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可你变了很多,”皇甫皓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含着心疼。      若嫣却是一脸是不以为然:“人总是会改变的。”      “你什么时候加入展翼会的?”      “……你不是知道都知道了吗?”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皇甫皓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传了过来,声线不高,含着伤痛,无奈。      她沉默了半响,语气平淡,“你走后的半年,算来应该也已经有十年了吧。”      “这么多年来你的成绩很优秀,让我不得不佩服” 看着她如此的不在乎,皇甫皓却是痛心疾首,语气愤怒却又充满了心疼:“三年前,你第一个杀的人是天都集团的叛徒刘洪,第二个杀的人是桐州的富商赵望,第三个是市长王平川……而朱野林之后,靳恺毅就是你的下一个目标”他不能想象,如果那天自己晚到一步,后果会是怎样?      他说得痛心,若嫣听着却含着讽刺,看着他不禁笑的很灿烂,拍手道:“真厉害,三年来我所以暗杀的人你都说出来了,包括我下一个目标你都知道了,真不愧是桐州的新领主啊!怎么样,我的成绩没令你失望吧,少主!”      她笑得眼里都蒙上了一层迷雾,而她的心就像此刻的天气一样,冰冷异常。心仿佛一下跌倒了谷底,语气充满了嘲弄与讥讽。她从未想逃避自己做过的事,早在她拿起枪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可在他的面前若嫣却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好丑陋,她的双手已经沾满了献血,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小女孩了。      她用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然而,他的手掌如此有力。忽然间,她真正明白过来,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他长大了。      看着她的笑容,皇甫皓感觉如此的痛心,以前她虽然很少笑,但至少每个难道的笑容都是真诚快乐的,从来不会有如此嘲讽的笑容。      “你不会不知道,杀手的危险有多高,展翼会只能进不能出,你为什么还要进来?”      “当然是为了活下去!”她低着头平静的回答着:“我能在展翼会学到很多东西,有了这些我才有了在乱世中活下去的资本,我不想再被人踩在脚下,不想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控。”      她的控诉仿佛一把刀,深深的划进了皇甫皓的内心。他的语气平稳下来,眼神里弥漫着深深的愧疚,“是我回来晚了,对不对?如果……”      “没有如果。”若嫣抢先一步,说:“我们走的都是属于我们彼此的路,不能改变也无法改变。一切早已注定,你的身份已经注定了你身上所担负的责任。”      她的表情,冷淡中有一丝的无奈,皇甫皓真想走上前去,为她分忧解愁,可当他向前时,她却选择了默默的后退。      若嫣不敢靠近,因为她不敢确定这一次,他是否又会像从前那样离开,剩下她一个人。      在她快要冻死的时候是皇甫皓救了她,给了她温暖。他们一切聊天,玩闹,那样幸福是日子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可是却依旧如此清晰。在这个平静辽阔的芦苇原上,记载着他们的快乐,笑声,也同样记载着他们的悲伤,眼泪。       ☆、唤醒遗忘(五)   “我要走了。”      十年前,他突兀的一句话,彻底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若嫣没有说话,眼睛顿时一黯,就已经将失落的情绪掩饰住了。她不能乞求他一直留下,这份离别早已在她的心中徘徊过千次,她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要坚强,只是眼睛里蒙上的淡淡水气依旧掩藏不住内心的悲伤。      看她沉默,皇甫皓紧握双手,缓缓开口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其实我,我复姓皇甫,我爹就是皇甫鸿。”      “天都四会?!”她惊讶的看着他。      惊奇吗?其实也不。在他身上所体现出的气质早已让她猜测他绝非一般人,只是若嫣没有想到和她朝夕相处的人居然会是皇甫皓,天都四会皇甫鸿唯一的独子!      所有的疑问在此刻也豁然明朗了,难怪其他人都叫他少主,难怪他带她玩时身边总是需要避着许多人,自己却因太久未得到的平静而将这些都忽视了。      “就是因为这样,你要离开……”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承认,“这是我的责任,嫣儿,对于天都四会,甚至对于整个桐州,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我必须要让自己有能力承担起这一切!”      “我知道,你是桐州未来的领主,这是你的命运。”      “是的,这是我的命运,不能改变……”      黑夜的天空,皇甫皓望着漫天的碎星,问她:“你,会等我回来吗?”      “不会!”若嫣回到的很快,很简单。      “我会尽快回来的。”他着急的补充。      “有多快?明天,后天,还是明年,后年……”莫若嫣转过头看着他,笑道淡然:“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那我又该如何等你呢?没有你,我一样要生活,与其抱着美梦漫无目的的等待,我宁愿选择遗忘过去,重新开始。”      “多么理智的理由!你说的对,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又怎么能够奢求你等我呢?”      若嫣站在他的面前,虽然只有十岁,但眼神却充满凝重,“苑霖,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你的命运联系着整个天下,而我只希望能够在乱世中拥有我自己的一块立足之地。”      他们都明白,这些年,军阀们互相讨伐,征战连年。作为桐州的领导人,皇甫鸿这个时候让自己的独子远赴国外,就是希望皇甫皓能掌握更多更先进的知识,将来有能力接管天都四会,掌控整个桐州。而她,只是一个在乱世下家破人亡的孤女,他不会也不能为了她放下这一切,而对于他的未来,若嫣更是无法企及的……      过了好久,皇甫皓才回过神来,拿出若嫣送他的那条项链,道:“你说过这是你父亲送你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如果将来你真的忘记了我,我相信你也一定记得这条项链,无论多久,我一定会回来,一定会找到你!”      若嫣莞尔一笑,表现的极为平淡,她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不舍与担忧,她不能因为自己而阻碍了他前进的路;      皇甫皓从小就知道了自己将来的道路,他不能有留恋,哪怕是一瞬间他也会怕自己会突然改变决定,既然已经注定又何必强求。      ******   北地本身是雨水稀少的,但自从昨晚开始,大雨一直下到了早上。若嫣望着雨中的院内景色,迷离似幻,什么也瞧不真切。她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是极长的一眼,又仿佛是极短的一眼,转身离开了别院。      皇甫皓坐在车里,汽车就这么一路开着,此时的雨势更如同瓢泼一般,在天地间撒起野来。路上行人稀少,望出去只有白茫茫的水气。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是雨势的关系,车子开得极慢,因路上积水不少,所以轮胎驶过时便刷刷的溅起污浊。他就这么看着车外的商铺,住宅,行人,树木不停的从眼前掠过,不断的往后,不断的退出他的视线中。天都集团兵卫的车子就这么慢慢的跟在后面。      到了车站,一切自是早就备好了,戒备森严的。车子一停了下来,冯管家等已急急忙忙的帮他过来撑伞了。一会儿的工夫,侍从们已经将东西全部搬好。      皇甫皓本已下定决心了,但是,此时真的要离去了,真的就要挥别了她,真的就要挥别了这一段忽喜忽忧的日子,从此天涯相隔,再见不知是何时了,心里还是生出了异样的感觉,真想再见她一面,只一面就好,哪怕是远远的一面也足以。但又怎么可能呢?她已经走了,早他一刻离开了。      他慢慢的转过头,看了这个城市一眼,四周惟有雨线不停的抽打着地面,一片的水气茫茫。 沈熠辉接过了冯管家手里的雨伞,劝道:“苑霖,我们上车吧。”      皇甫皓沉默的点了点头,回过身,像是没有了知觉一样,慢慢的随他一步一步登上了火车。冯管家一行人也一直将他们送到了包厢门口,才告别:“少主,您保重。”      临出口时,皇甫皓转过身对冯管家说道:“你一定要找到她!好好照顾她!”      冯管家极为恭敬的对他笑了笑,要他宽心:“少主,你放心吧,我一定尽力找到莫小姐。”      车子终于是动了,缓缓地向前滑着,微微的颤动着,汽笛长鸣着,像是一根根的尖针,扎得人头疼欲裂的。      皇甫皓回头望向站台,只见冯管家等几个侍卫依旧站着,像是一个个柱子似的,虽然大雨滂沱,衣服尽湿,但还是一动不动的。终于站台越来越远了,那些人,那些物,那些景不断的往后退去,越退越后,越退越远……-终究没有看见她是身影。      他走时,怀里握着那条紫水晶的菊花项链。水晶,原本是清澈透明的,可是因为他眼里的雾气,水晶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在迷蒙中分不清了方向。      车站的角落里一双水灵的眼正紧紧的盯着驶去的火车。望着远去火车的方向,只见天地间只有雨水茫茫,哪还有火车的半点影子。雨还是哗哗的下着,不停的打在她脸上,她身上,她却还是不肯离去,只呆呆的望着。      乞求得不到真正的幸福。      莫若嫣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皇甫皓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给了她一份短暂的安宁与幸福,她已经不能要求更多了,她也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如果可以,她愿意放手,还他一个广阔的天空,让他自由飞翔。而她愿意独自站在一个角落里,默默的等待,只是没想到,这一等,便是十年。      …………      不知何时雨势也渐大了,只闻雨声刷刷轻响。      皇甫皓轻轻叹了口气,见她身体微微一动,便冲上前一步替她挡住风雨,他左手撑着伞,右臂将她的肩环住,她想反抗却无力的妥协了,她的头就靠在他的胸前,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草味,他的怀抱温暖有力,给了她一种奇妙镇定的慰藉,这样的温暖她究竟渴望了多久,她已经不记得了。此刻她愿意卸下所有的戒备与坚强,静静的靠在他的胸前,看眼前流云细雨的飘落。      沉默片刻,皇甫皓突然指向前面的一片平原:“那个地方还是一样的荒凉,一点生气都没有,不如改变一下好了,也有一个新的开始。”      “你不是说你喜欢菊花吗,我从国外带了许多菊花的品种回来,我们将它种在这里好不好?”      莫若嫣摇了摇头,“算了吧,现在时局不稳,战乱随时都会发生,这种荒郊野外本就该是荒凉的,在这里种只会浪费了你的心思。”      “对你,所以的一切就都不是浪费!”他把她的脸转向自己,轻抚过她的脸庞,温柔的说:“嫣儿,你相信我,只要我在桐州一日,这里的一切我都不会让它改变。”      她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朦胧的雨雾中两人深深的拥抱着,大雨冲刷不净回忆,更冲不淡他们曾经的感情与信任。原来不管时间过了多久,他们分离的多久,他依旧是她避风的港湾。      温暖的感觉固然美好,可是却也会让人更加忍受不了寒冷的苦痛。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可以预见未来,知道他的离开会改变自己的一生,若嫣那个时候一定会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不顾一切求他不要走。      若嫣笑了笑,心中嘲笑自己真是异想天开,过去了就过去了,再也不能重新来过,所以在他离开的那一刻,他们的人生都已经变了,但是她依旧愿意握住他的手,既然事已至此,就这样握着他的手吧,享受着他带来的温暖吧,再也别想将来,是冷是痛……      只是这一次,幸福注定更难,走得路注定更长。    ☆、天都四会(一)   天气越来越冷了,整个桐州也进入了寒冬的季节,战事仿佛也是一触即发。因为皇甫鸿的身体不佳,边缘的几个小城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北线虽然有海浪会的军队防守,但南线却一直是由靳军掌控,而靳恺毅提前来访桐州,他的举动不得不让人忌惮三分。      天都四会由于皇甫鸿的身体不好而暂交由皇甫皓管理,自掌权以来,皇甫皓行事果断,数日内便调齐重兵压境,逼得靳军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挑衅,整个桐州城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虽然在皇甫皓的雷霆手段下,天都四会的状况得到了缓解,但毕竟他在国外呆了这么几年,对天都四会内部的运行并不熟悉,而他采用的新思维改革在这样一个规模庞大的集团实施起来注定是困难重重,一些年老的掌事对他的意见也与日俱增,但碍于皇甫鸿的威严也一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采取隔岸观火的态度。      在这样一个内忧外患的情况下,皇甫皓每走一步也是步步为营,身后有无数只眼睛,时刻专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不容有丝毫的松懈。      这日,沈熠晖急匆匆的开车到天都集团,跑到会议室,但见房门一直关着又不好直接冲进去,询问旁边的侍卫:“少主在里面吗?”      侍卫颔首道:“少主正和海狼会的雷少将在里面商量事情。”      “什么时候结束?”沈熠晖急忙的问道。      “可能要不了多久了,从今早开到现在也快结束了吧!”      沈熠晖站在门口踌躇不决,那侍卫看他一脸着急的样子,劝道:“沈掌事,不如你先到休息室坐一会儿,等少主结束了我立刻向他禀告。”      沈熠晖轻叹了一声,“也只好如此了”转身下了楼。      会议室里,雷绝正为皇甫皓的新计划而不满,大声的嚷道:“冼阳会的计划必须停下!”      皇甫皓因他是齐敬殷的义子,也一直礼貌的称他为“雷大哥”,此时见他发火,心里虽不舒服,但依旧耐心的劝说:“雷大哥想必也知道,冼阳会这个修建医院的这个计划是在一年前就已经定下的,如今说停就停损失的不仅是财力,而且还有天都四会的名誉。”      雷绝却对此并不服气,问道:“修建医院重要还是支援前线重要,现北线的战争随触即发,如果没有充足的后备,这仗还如何打?”      听他如此狂妄的口气,皇甫好倒也不气,“雷大哥不用着急,北线所需的一切都不会有丝毫的减少,等下月的预算一报上来,我便马上派人给雷大哥送过去。”      雷绝轻哼了一声,“我知道少主和冼阳会的沈熠晖都是从国外回来,又是好兄弟,他的提议少主当然会首先采纳,但与其学外国人那样只会做些表面功夫笼络人心,我还是认为真正的一刀一枪实际些。毕竟保护桐州的天下,我们海狼会手中的兵力才是最坚固的保证,我希望少主做事还是三思而后行,以免日后追悔莫及!”      皇甫皓微笑着说:“雷大哥多心了,我们都是天都四会的人,所做的一切即使方式不一样,但我们的目的不都是为了桐州能够安定稳固吗?海狼会,冼阳会同是我们的屏障,我又怎么会偏心呢?”      “但愿如此吧,我会将此事据实转告三爷的”雷绝勉强的接受,说:“少主,我先告辞了!”      皇甫皓微微点了点头,雷绝开门离开了会议室。      皇甫皓重重的长叹了一口气,坐在檀木的椅子上,一手撑着头,一只手轻轻的揉着眼睛,连日来的事务已经弄得他筋疲力尽,刚想躺在桌上休息一下,门口又听见有人敲门。      门外的侍卫禀告道:“少主,沈掌事求见。”      皇甫皓振作了一下精神,“请他进来吧。”      “是!”侍卫领命而去。      “苑霖,出事了!”沈熠晖推开门,人还未进屋声音便已经传了进来。      他心中着急也没多注意其他的,带抬起头时,见他一脸的倦容,他突然想到刚出去的雷绝,不安的向他询问:“刚雷绝是不是又来和你闹了?”      皇甫皓淡然一笑:“还不是军响的事,他听说我打算要建医院,害怕耽误了他的事,便来找向我询问。”      沈熠晖脸色一变,怒道:“这个雷绝太过分了,战乱平了半年多也没搞定,现在要钱倒跑得快。我听说本来北线安城的动乱并没有多厉害,可他就这么一直耗着,我看他是希望以此为借口不断的向你要钱,真是贪得无厌。逼得太急,我们就直接去找齐三爷,看他还能怎么样?”      “没事,就雷绝那点心思我还能应付,都是些老毛病了。”皇甫皓说到这儿,不禁叹了口气。      在这样一个庞大的集团里,最可怕的不是外战,而是内讧,外敌可以一战而灭,可内部的腐朽却是一点点的在侵蚀着整个集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解决这些根深蒂固的问题,他不能着急,更不能自乱阵脚,抽丝剥茧尚需时间。      他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问道:“你这么着急找我,出什么事了?”      “你看我被雷绝气的都把正事忘了,你快看看这个,”沈熠晖拿出手中的报纸递给他,“这次靳恺毅改成暗战了,我想接下来展翼会恐怕会有一场大麻烦了。”      皇甫皓看着手中的报纸,上面是靳恺毅对这次来访目的宣示——“我这次来桐州就是为了查清前三位将军被神秘暗杀的事,对于凶手我们已经在调查中,也已经有了初步的目标。虽然对方有很大的势力和背景,但只要让我们查出来足够的证据,靳家军就一定会追究到底,绝不罢休。”      沈熠晖站在一旁说道:“这几位将军的死只是一个幌子,靳恺毅只是想借此次机会翻出展翼会是根基,以此削弱天都四会在桐州的力量。”      “他们有什么行动?”皇甫皓缓缓的开口。      “这还不清楚,不过展翼会做事从来不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所以我想他们短时间内应该查不出什么,只是,展翼会那边……”      皇甫皓顿了一下,吩咐道:“立刻备车,我要出去。”      门外的侍卫应了一声,忙下去安排了。      沈熠晖问道:“你要去展翼会吗?”      他转身拿起大衣,对沈熠晖说道:“你先去报馆了解一下实情,我去找程四叔商量一下。”说着,已经走出了门,沈熠晖还未来得及回答,他已经上了车,自己开车走了。      ******   雷绝离开天都集团后,并没有直接回北线安州,而是转折去了齐府。      齐敬殷最近一直在为安州的动乱烦心,今日难得空闲无聊,看几位姨太太们打麻将,他自己抽了两个烟泡,实在无聊的要紧,便起身替八姨太打牌,方才出手,四姨太就嚷嚷:“三爷不行啦,这你可就太偏心了。咱们姐妹几个玩得正好,你硬要上来插一手,这赢了可算谁的啊,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另几位姨太太一听也不肯干了,一起嚷嚷起来,吵嚷的热闹至极。这时只听门外侍卫跑来禀告:“四爷,雷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吧!”      侍卫帮雷绝推开了门,作了个请他进去的手势。      雷绝也不迟疑,走了进去。见几位姨太太正吵得热闹,他径直走到齐敬殷面前恭敬的问候道:“义父好福气啊,几位姨娘相处的如此热闹。”      齐敬殷膝下无子,姨太太虽多但却只有一个女儿,雷绝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又是他的得力战将,见他进来,心里自是十分欢喜,笑着挥了挥手,“罢了!你们自己去打吧。绝儿,你来陪我坐一会儿。”      雷绝笑着颔首,在他身边坐下,先叙了几句闲话,待几位姨太太另去花厅里打麻将,只留下了一个丫头使唤,齐敬殷方问:“你见过少主了?”      雷绝本来心就不平,听义父这样问更觉得脸上无光,慢吞吞地说:“还不是为了粮响的事。”      “他没答应是吧,如今这个时候你去向他要钱,他会答应才怪。”齐敬殷笑道。      “这本来就是他应该的嘛,我们在前方辛苦的打仗为他保江山,而他只是坐收渔翁之利。如今只是向他要点军饷,谁知他对我推三阻四的,说什么要先为前线的士兵修建医院,提高医疗技术,您说荒不荒唐啊。” 越说心中越是憋闷,拿起茶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将嘴一抹坐在哪儿呼呼的喘气。      齐敬殷捻了捻唇上的两撇菱角胡子,微微一笑:“你啊,就是太冲动了。我们这位少主可不是简单人物,他的理想远大者呢。”      “他也只会想想罢了,要是真抢实干,他行吗?”雷绝不屑的说。      齐敬殷用碗盖撇着那茶叶,慢慢的说道:“你还别不信,我听说他在国外可是样样精通,文武双全。领主当初秘密将他送出国,如今病危却拼尽全力也要撑到他这个儿子回来接管他的事业,由此可见他对他这个儿子管理天都四会可是充满了信心,而皇甫皓接印后数日便可让虎视眈眈的靳军偃旗息鼓,这小子的能力绝对不容小觑。”      雷绝将大腿一拍,说:“我才不管他是从哪国留学回来的,初出茅庐的小子能有什么大作为,现在我先忍他,哪天他把我逼急了,我的抢杆也不是吃素的。”说完说完抽出腰间的佩枪,“啪”一声就拍在木柱上。      齐敬殷忙拉住他,怒斥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小心,要冷静,你这样浮躁怎能做大事?”      雷绝气的七窍生烟:“该小心的是他,义父,其实你不用担心他的,桐州的天下的你们打下来的,怕他一个毛头小子干嘛。”      “我不是怕!正因为桐州是我们这一辈人打下的,我可不想我人还没死,它就先毁了!”齐敬殷严肃的说:“现在的桐州我只希望它能一直风平浪静的生存下去,即使有一天桐州不再安宁了,那破坏它的人也绝对不会出自我海狼会,你明白吗?”      当初打天下时他们每个人都是雄心壮志,希望在乱世中创造出自己的辉煌功绩。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看着桐州,这个他们圆梦的地方,在他们的保护下安安稳稳的走过几十年的岁月,齐敬殷心中也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感情,虽然他征服天下的愿望并没有消灭,但面对桐州这个呆了半生的地方,他也绝不会,不允许在这里挑起战火。      雷绝虽然暴躁,可对齐敬殷却是尊重万分,听他将话说得如此决绝,心中虽有不甘但也只得遵从,愥愥的回答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小心的。”      知子莫若父,齐敬殷看他的样子,又岂会不知他心中的怒气,也明白再说下去无意,随即向他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自己想想……”      雷绝点了点头,转身刚准备告退而出,又听见齐敬殷叫住他:“姗儿在安城怎么样了?”      谈到这里,雷绝刚还郁闷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含笑回答:“韵姗很好啊,她每天都在军队里帮忙,前几日她还为我献了几个计策,我看都挺不错的,义父,你就别担心了。”      齐韵姗是他的独女,自小随他们在军营中里长大,样貌才干都是一流。齐敬殷对她也是宠溺万分,但无奈齐大小姐却一直不愿乖乖的呆在家中,做父亲的掌上明珠,经常背着他们的管束跑到前线去,像男孩子一般,在军营中出谋划策,甚至还想上战场打仗,齐敬殷对这个女儿可没少费心。前不久听到北线安城在打仗,又偷偷跑了过去,害齐府一家人都没少忙活。      “能不担心吗?这个丫头就是不让我省心,你这哥哥也是的,不把她给我抓回来,还让她在那儿胡闹,前线打仗的事是她一个女孩子能管的吗?不像话!”齐敬殷口气虽然愤怒,但却充满了宠爱。      雷绝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韵姗的脾气,她不想回来又有谁能强迫她呢?”      齐敬殷不禁叹了口气,道:“她母亲死得早,都是我把她宠坏了。你回去告诉她,如果她再不回来,我就亲自去把她抓回来关起来,再也别想出门。”      “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她的,那我先告辞了义父。”      齐敬殷“嗯”了一声,雷绝便退下离开了程府。    ☆、天都四会(二)   皇甫皓一路开着车到程府门口停下。侍从看见车,急忙跑到屋里通报。      程海盟正在书房中练字,管家敲门走进来禀告道:“四爷,少主来了。”。      程海盟微微一怔,放下手中的毛笔,“快请!”      管家颔首应承,刚准备转身,程海盟又叫住了他。      “去把李协宇四个人叫过来。”      “……是。”管家犹豫了一下,领命而去。      程海盟想了一会儿,穿戴整齐后才走出书房。穿过院落,来到了大厅时,皇甫皓已坐在一旁的古檀木椅子上,耐心的等候着。      程海盟忙笑着迎上前去问候:“少主,光临寒舍怎么不提前派人通知一声。”转眼看见桌上,对旁边的侍从怒斥道:“怎么还没送上茶水点心?”一语未完,门外的侍从已将茶水糕点依次送上前来。      “四叔,您就别费心了。”皇甫皓起身扶他坐下,“我今天就是想来看看您老人家的身体怎么样,顺便和您叙叙旧。回来这么久却一直没时间来府上拜访您,还望四叔原谅苑霖的失误。”对于四会的前辈皇甫皓一向很尊敬,尤其是对程海盟。      “少主说笑了,如今天都四会的事情都靠你一人打理,你能在百忙之中还想着抽空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我已经很开心了,怎么还会责怪呢?”      两人一来一往的寒暄中,关系逐渐变得缓和了许多。当聊起许多以前的旧事,都不觉笑出了声,程海盟见他虽然年少,但却丝毫没有年轻气盛的模样,心中更是欣喜,笑声也开朗了许多。皇甫皓与他相对而坐,对他的问题一一耐心回答。      二人在大厅中相谈甚欢,不觉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等到侍从将菜一道一道的摆满桌时,两人才从大厅移去了偏厅。菜肴都是传统的北方名菜,口味偏重,皇甫皓习惯了西方的饮食,所以这时上桌的菜大都是不对他胃口的,所幸程海盟一直在和他谈话,关于他对这些的反映应该还未多加察觉。      用完饭皇甫皓又陪同程海盟到庭院里饮茶,夜晚的庭院里很安静,没有人也没有灯,不知是程府的习惯还是因为今夜有他在场。      隔了许久,程海盟突然感叹道:“少主,你真的长大了。”      皇甫皓一怔,抬头向他望去。      他躺在长椅上手握茶杯看似悠闲的说道:“陪了我一下午,是时候说出你今天前来的真正原因了。”      皇甫皓抬头看着他,心中叹然,“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老人家”      “处变不惊是一个领导者所应具备的气魄,这一点你的忍耐力做的很好,但关心则乱,刚才在交谈中你脸上偶尔浮现出担忧的神情就已经将你的伪装出卖了。”      皇甫皓颔首,心想这不愧是当初陪同父亲打下桐州天下的程四爷,观察入微的功夫无人能及。“我还有许多地方要向四叔好好请教”。      这几年桐州很不安稳,许多的事情天都集团并不宜出面解决,而这些遗留下的祸端最终的解决手段大都是由展翼会秘密执行的,没有人知道他们处事的方法、手段,但能够统领这样一个神秘组织的人当今也就只有程四叔能胜任了。      既然已经看透,皇甫也不在有所隐瞒,“不知,四叔对于刺杀的事情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半响,程海盟才开口,说道:“解决的方法很简单,一动不如一静。只要莫若嫣继续以前的生活,那任凭靳恺毅有通天的本领也绝对不会找到任何证据。”      皇甫皓听完愣了一下,低头默默重复着他的话:让若嫣继续以前的生活……      自从与她重逢之后,他便一直希望能够帮助若嫣离开展翼会,无奈在接管天都四会后身边的事便一直没有断过,先是北线的辽军作乱,再加上北线前沿海狼会的不满让他已是腹背受敌,而今由于靳恺毅的追查,难道真的要让若嫣一生都生活在黑暗中吗?      程海盟当然看出了他的异样,也很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想到挡在他们之间的阻力何止一点点,只希望他们能及时醒悟,或许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害。      “不仅是莫若嫣,所有展翼会的人都是不能真正生活在阳光下的,在他们进入这里的那一刻,早已注定了他们接下来的人生,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天都四会的利益。”程海盟劝解道:“少主,我希望你能明白,如今的桐州正处于风雨飘摇中,你肩上的责任不轻,可千万不要因为旁事而影响了你。”      月光下,皇甫皓静静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程海盟是父亲最好的帮手,他的用意皇甫皓当然清楚,以他现在的情形是不能允许自己出现任何一点纰漏的,可在若嫣对于他,又岂会如此简单,想到她为自己所受的哭,心中不免泛起丝丝的酸楚。      “四叔,你放心,天都集团是事我很清楚,桐州百姓的安危我更不会放弃。至于其他的,我希望能遵从自己的心,至少让我在喘不过气的时候,能够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真心与自由……”      皇甫皓的话,真诚而坚定,程海盟也知道自己该如何劝他了,只能轻轻的摇头,叹了口气。      这时管家从院外走了进来,俯身在程海盟的耳旁低声说道:“他们都到了。”      程海盟“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皇甫皓:“她来了,你要下去吗?”      他低头沉默了半响,点了点头,随着程海盟向后院走去。      ******   这是一条极为隐秘的隧道,蜿蜒趋转中看似简单的设计却随处充满玄机,连皇甫皓也对这样的设计心怀感叹,如果不熟悉的人即使走了进来,也会在这曲折迂回的暗道中来回徘徊,最终迷失。      在侍卫的带领下,不过几分种的光景他们便来到了展翼会真正的堂会,侍卫上前推开门,朝他们作了个请进的手势。      “少主,四爷!”大厅内四人恭敬的站在一旁,向走进来的两人行礼。      偌大的客厅里,皇甫皓和程海盟端坐在上前方的檀木椅子上,明亮的灯光将整间屋子照的更加透明空荡,大厅的中央摆放着一个椭圆型的梧桐树盆,关舒雅、王彬坐在靠树的左边,李协宇和莫若嫣在对面依次而坐。      在左边的关舒雅坐在椅子上,一双白皙纤长的手习惯性地在茶杯边来回的游荡,其实她下毒的手段虽然高明,却还未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她娇艳美丽的外貌却是已经让很多人都先中了迷魂药了,至于她下毒的真正手法也就并不重要了。      她一旁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王彬,他一直不停歇的用手指在敲打这桌面,眼神不定的一直向周围环视,这几年,他的武功毫无疑问是四人中最突出的,可他的忍耐力却是所以人中最差的,这可是就是他唯一也是最大的缺陷——冲动。      反观他们对面的两人,倒是没有任何的过分行为表现。李协宇端正的坐在一旁,双眼一直望着程海盟,对于他的一举一动都深深的思考注意着,作为下届会长的候选人,他已经具备足够的冷静与睿智。      永远是坐在最角落的地方的人便是莫若嫣,双眼淡淡地凝视着前方,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即使当程海盟说到关于她自己的事情时,她是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她就一直安静是坐在哪里,静静的听着,可她身上所散发的光芒永远不会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厅里的人都默然不语,只是静静的坐在,即使是爱动的王彬此时也渐渐的安静下来,不再东张西望。四爷的严肃让他们可以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而他身边的少主,对于他们而言除了他的身份其余一无所知,面对他此刻的突然出现,究竟是何用意,大家都在心中默默的盘算着。      程海盟静静的看着他们,带着审视的目光。这几个人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从他们进会的那天起,他便一直观察着他们一步步的成熟、长大,对于他们他不仅是领导,也是严师,而他们这几年的成绩也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甚至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些年,他们已经深刻明白到自己的身份,所作的事情绝不容有失,因为只要出现一点瑕疵,或许就会要了他们的命。可他们的成绩越精彩却也越感觉悲哀,他从未考虑过将来他们的人生究竟会有怎样的变化,这或许也是他一直不愿思考的事吧,毕竟当初这条路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如今细细想来,也不知当初救他们究竟是好还是坏。      半响,程海盟才开口说道:“今天的事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少主此次来也是为了此事,对于这次靳恺毅的挑衅,我想问一下大家有何意见?”      程海盟此话一出,大家脸上的神色都不觉有了一丝改变。关舒雅与王彬低低的仿佛在交谈什么,不时向对面看去,而李协宇却是一脸庄重。      皇甫皓侧眼看去,见她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对于事情涉及到她,却仿佛并不能影响到她的任何情绪,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曾经何时,她变得如此冷漠了,即使对她自己也是如此的漠不关心,难得生命真的如此不值得留恋吗?      “少主,四爷!”李协宇首先站起身来说道:“这次靳恺毅的目标显然是对准了展翼会,他无非是想以我们为切入点来攻击整个天都四会,从而打击天都集团在桐州力量是目的。”      程海盟“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靳恺毅一定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不然不会将矛头对准我们,可是展翼会在桐州一直的从商的,所以他没有足够的把握能不敢贸然的行动,现在这样做只是想敲山震虎,试探一下我们的虚实。”      “靳家军现在已经完全由靳恺毅接管,所以他是势力绝对不容小觑,对于他,我们要小心应付。”程海盟说的小心谨慎,可他的语气显然心中对于事情的处理办法已经有了打算,只是不方便开口。      李协宇接过了他的言下之意:“为今之计只有我们几个消失,让他们找不到任何线索,无从下手的时候,一切自然就会产生新的契机。”      程海盟满意的点了点头,侧目看向皇甫皓,见他的表情也是默许了,于是欣然接受了李协宇的提议:“那就依你之言,你们最近也都准备一下,现在的身份都不能再用了,如果没事就尽量不要在聚首了。”语气不高,却有着不容抗拒是威严。      四人也都领命应承了一声,程海盟对皇甫皓说道:“这边是事就只有先这样了,你看怎么样?”      皇甫皓点了点头,侧目见她的头垂的低低的,以为她是为自己连累大家而感到愧疚,起身对着众人说道:“我想大家都很清楚你们是同在一条船上的,所以遇事谁也不要责怪谁,同样也不要感到愧疚,所有是一切天都集团自会替你们解决,希望大家,宽心,放心。”      “是!”众人随声应和道。      皇甫皓欣慰的颔首,“那接下来我先和大家讨论一下具体的行动……”      众人研究了一会儿,很快分配好了个人的事情以及注意的事项,程海盟便让他们先回去了,只留下了李协宇,商量一些后续的事情。      其余的三人对于这样的安排也是习以为常了,李协宇几乎已经是他们都默认了的下一任展翼会会长。      待他们走后,程海盟才正式将李协宇介绍给了皇甫皓:“少主,协宇是我最得力的帮手,在展翼会几个新秀中,他的枪法,武功都不是最高的,可是我们所有的行动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包括人物背景,弱点,擅长……可以说,这群人完成的任务中,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劳。我也希望他将来能够帮到少主。”      皇甫皓听着他的介绍,也对李协宇这个人有了新的认识,他主动向伸出了手:“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这个朋友,以后还要麻烦你了!”      “朋友?”李协宇对他的主动感到受宠若惊,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伸出双手与他相握,激动地说:“承蒙少主的抬爱,以后为少主,为天都集团必当尽力。”      皇甫皓欣赏的点了点头,两人相视而笑。      这些年,桐州早已经满目疮痍,外有北线的战乱,内有不安现状的跳动者,而皇甫鸿身体早不如前,皇甫皓又是刚回来的新人,面对这内忧外患,以及桐州城内靳家军逐渐扩张的势力,大家都对这位年轻的少主既充满期望也充满担忧。      如今看着皇甫皓的能力的确不弱,又能如此的不拘一格的接纳人材,程海盟瞧着,心里的担忧渐渐少了很多。      ******   程府别院便是展翼会是入口,莫若嫣驾轻就熟的穿过隧道,走到了程府的花园。当走过花圃时,她被一股淡淡是香味吸引,不禁停下了脚步欣赏。      周围花圃中各种各样的花枝,是如此的密集,因此时是秋冬,大部分的花朵已经枯萎,但边缘是梅花开得最灿,有一种一枝独秀的感觉。但真正吸引她的并不是这傲骨是梅花,在梅枝是脚下,几株鹅黄色的野菊花开的甚是喜悦,它们无意与梅花争艳,却也绽放出了属于自己独特是淡雅。      她看的入神,不觉中后面的人已经都走出来了。      关舒雅走出来,对着她的背影笑道:“若嫣,恭喜恭喜,你真幸运啊!出了这么大的错,居然还能安然无事。”      听到声音,若嫣才回过神来,转过身神情冷漠:“那也要多亏你的帮忙啊!如果不是有人惹了麻烦不懂得善后,我也不需要多出一个任务了。”      关舒雅冷冷的哼了一声,讥笑道:“想当初张震被抓的时候,四爷可是吭都没有吭一声,任凭他任人处置,也不肯出面。如今事关到你,不仅四爷想方设法帮你解除嫌疑,就连少主都亲   自出面了,可怜当初张震死的时候,连尸体都没有,如果他看到了今天的情况,不知道会不会抱怨上天的不公呢?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莫若嫣素来与她不和,平日里对她的讽刺她也从未在意过,但今日烦闷的心情,本就积郁在胸口,此刻更是让她喘不过气来。既然有人要往她的枪口上撞,那也不能怪她不念情面了。      她轻轻的扬起嘴角,冷冷的说道:“这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啊,不过……天虽不公,但人却要有自知之明,”她弯腰顺手摘起一株菊花,把玩在手中:“就像这朵菊花,知道自己没有梅花娇艳,便懂得自处一格,不与他人争艳,反倒显得自己的独特。而其他的花却不自量力,强行争艳,最终却只落得个残花败柳的下场。”      关舒雅脸色铁青,怒斥道:“你骂谁残花败柳呢?莫若嫣,你别以为自己就清高,我们有什么不同,你……”      “舒雅,”王彬及时拉住了她,“别吵了,如果让少主和四爷看见了就不好了。”说着向后给她使了个眼神。      李协宇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看着他们,责问道:“你们还有闲情吵架啊!没听到刚才四爷吩咐我们做的事吗,还不快去!别忘了刚才少主说的话,我们同在一条船上,如果不想大家都灭亡是话,现在就不要再闹了,回去!”      关舒雅默默的看了他几眼,知道他有些不快,便随着王彬怏怏的离开了花园。      李协宇先一步出来,没想到却正看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关舒雅的不满倒在他的意料之中,反正她的嘴巴就从未饶过人,反倒是若嫣的举动很让他感到困惑,影响中的她对于这些事可从来不会在意的。      难道是因为这次针对的人都是由她负责的吗?她会感到不安吗?      他向她安慰道:“刚才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替你解决的。”      若嫣轻轻的勾起嘴角,依旧笑得云淡风轻,“我从来就不担心,也不怕会连累谁,这样的事我们不都早就做好准备了吗?”   她朝他微一颔首,转身消失在了蒙蒙黑暗中。      李协宇叹然,她这样一个淡雅如菊女子,又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呢?认识了十多年,对于她却一直不甚了解,沉默孤傲但心善纯真,在他们这样一个特殊复杂的组合里,她更像一个谜,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看不清真相的女孩。       ☆、天都四会(三)   入了冬,桐州城内是一片祥和之气,但这样的气氛也会让人很是气恼。      靳军这几年已经陆陆续续的统领了整个南方,可北方他们却一直无法突破。靳恺毅此次来北本想借机寻找突破点,但到此地后,才发现这里的局势和管理与南方大相径庭。      北方以桐州为主要基地,而桐州的领导权从三十年前便一直是属于天都四会掌管的,在天都集团董事长,也是桐州领主皇甫鸿的领导下,桐州上下一片盛世。再加上四会中海狼会齐敬殷的军力,展翼会程海盟的商务运作,行云会余家的财富,还有冼阳会一群人的调动力,拥有如此强大坚固的保护网,让其它的任何势力都不敢在桐州轻举妄动。      如今军阀混战,趁着乱世他本想先在此植入自己的力量,但接连三次派来的人都无故死亡,这让他的所有的计策都一筹莫展。皇甫鸿病危本是一次机会,但没想到外国政府的出面,给了皇甫皓一支军队,未免鱼死网破,他如今所以不得不暂缓行动,可这样拖下去始终不是办法,如果北线的战事一停,皇甫皓调回海狼会的军队,那桐州岂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这日靳恺毅连同一帮幕僚们商讨计策,会议结束之后,秘书们都去各忙各的,唯有林睿渊留了下来,向靳恺毅报告结果。      靳恺毅向来随性,这会儿见人群已散,便半躺半窝在沙发里,将脚搁在茶几上,点燃一支烟,问道:“我要你做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林睿渊沉默了半响,才缓缓的开口:“已经完全失去了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靳恺毅将烟丢进烟灰缸里,一脚踢开眼前茶几上的水晶花瓶,只听砰的一声,花瓶里的水沾的洒落的满是都是,林睿渊在一旁看着,也不作声。想到下次千万别再在他的房间里放花了。      林睿渊接着说道:“展翼会肯定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以前他们暗中的人便很少露面,现在就更加的低调了。”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让我这样一直死等下去吗?”靳恺翼本就不耐烦,脚一使劲,将茶几蹬得“咔咯”一响。      “那倒不一定,天都四会的稳固便是胜在一个团结,如果他们产生内讧,那我们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靳恺毅抬眼看了他一眼,嗔笑道:“别兜圈子了,有方法还不快说。”      林睿渊淡然一笑,身子微微前倾,眼里却隐约浮起奇异的神采:“少帅,我们有两个人可以利用。一是行云会的余岳,他素来不满皇甫皓,而且此人行事鲁莽霸道,看重眼前利益,或许我们可以先会会她。”      “那还有一人呢?”      “还有就是海狼会齐敬殷的义子雷绝,他掌握这海狼会一半的兵力。只要我们拉拢了这两个人,就等于切断了皇甫皓的钱财和军力,那时任他再能干,也无力回天。”      靳恺毅听到这儿,微微皱了一下眉:“余岳和皇甫皓不和,倒容易买通,可是你说的那个雷绝,他听命与齐敬殷,恐怕不好对付。”      林睿渊道:“少帅有所不知,雷绝一直都想将海狼会从天都四会中隔离出来,可是齐敬殷却念及旧日的情谊,不赞同他的做法。只要少帅许诺他,攻下桐州后将会与他平均分享,那他一定会动摇的。他现在拖着北线的战乱迟迟不肯剿灭,也无非是想依此为借口不断的向皇甫皓要钱,以此来壮大自己的力量。”      “说的也是,与其从老的下手,不如直接攻破这些小辈,年轻人总是比较容易接受诱惑的。”靳恺毅大赞道:“睿渊,来桐州这些日子你没闲着嘛,调查得这么深入。”      林睿渊笑道:“少帅夸奖了!”      两人相视而笑,坐下来正想谈论下面的具体措施。忽见侍卫敲门进来,向他行了个军礼,方禀告道:“少帅,南方督军府来电话了。”      “什么事?”靳恺毅头也没抬,继续和林睿渊讨论着。      “夫人说明天是督军的生日,想问少帅赶不赶回去给督军贺寿,如果要回……”      他话犹未完,只觉得靳恺毅目光凌厉,如冰似雪一样盖过来,“没看见我现在有很多事吗?告诉那边,我没空不回去了。”      侍卫低声问道:“那要不要托人带份礼物回去?”      “人都不到要礼物干嘛?”      林睿渊在一旁也劝解道:“捎个礼物回去还是有必要的,毕竟是你父亲过寿嘛。”      靳恺毅嘴角微沉:“父亲?我和他的除了是一个姓之外,其余的丝毫关联都没有。”      “可是……”侍卫难为的站在一旁。      “可什么是,”靳恺毅不耐烦的斥责道:“不是告诉你了吗,什么都不用做,还不滚!”      林睿渊朝那人递了个眼色,侍卫喏喏的退了下去。      靳恺毅砰的一掌就拍在那茶几上,茶几上的茶碗、点心碟子、烟、烟灰缸……一股脑全都被他这一掌拍得跳了起来,他整个人也跳了起来,张口大喊:“现在他记得我了,当初干嘛去了,既然当没我这个儿子,还要我回去贺寿干嘛!”说完脱掉军装,“啪”的一声扔在茶几上。      待他冷静下来,林睿渊才开口说道:“即使你和他父子情意不在,但现在我们打着的毕竟是靳家军的旗号,如果这么明目的闹出父子不和,恐怕会让人寻了间隙,对我们的计划也不好。”      靳恺毅并不是一个蛮横无理的人,刚才一时气急,如今静下心来,再听林睿渊这么分析一番,却也理解了其中的玄机,可是一想到那人曾经的如何对待自己的母亲,又是如何将他赶出家门,心中无论如何也忘不了。      过了半响,才淡淡的开口:“托人带份礼物回去,不是为他,只是为了展现给外人看的。”      林睿渊知道他放不下,也就没再追问,“我会找人安排的。”      靳恺毅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烦闷,俯身拿起外套,向门外走去,“我想静一静,不要跟着我!”      林睿渊微一颔首,将钥匙交到他手中,只提醒了一声注意隐秘,靳恺毅转身跳上车,扬长而去。      ******   夜幕时分,桐州城内依旧是热闹非凡,路灯如织,车水马龙,临近的街道上,从各处的酒肆戏堂中,吱吱呀呀传来的,无不是歌女们婉转动人的弹唱声,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将这个黑夜照射的如此耀眼,夺目。      ‘夜港湾’是桐州城内最大的舞厅,在光明路上最繁华的地段,由天都四会旗下的行云会掌管。里面的陈设品味非凡,歌女、舞女每个都是让人魂牵梦萦的对象,而能来这里消费娱乐的人当然都不是一般人,不是富商便是军阀首领,每个人都有着雄厚的身份背景,这也让舞厅的层次更上了一层。      舞厅的门口本就有许多的人站岗,可今夜却多了一群军阀装扮的人,军绿色的戎装,背着上膛的步枪,在舞厅门口来回走动着。这时有两人簇拥着从舞厅走出来,走在前面的靳恺毅也是一身戎装,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份霸气。      靳恺毅走出舞厅,其他的人也都紧随着跟在身后,他站在街边不停的抽烟,一支烟抽不到一半就掐掉,过一会儿又点一支,反反复复,不久地上就铺满了烟头。突然,眼前一暗,靳恺毅抬头一望,果然是林睿渊来了。      靳恺毅抬起头,无奈的望着他:“让你不要跟着我,你就派了这么一群人在我身后,你是有多担心我啊!”      “这里和南方不同,不可掉以轻心。”林睿渊将他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都重要,他可不希望前几任将军的事情,在靳恺毅身上重演。      靳恺毅闻言,冷笑了一声:“如果是在南方,我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他身处热闹繁华中,周围却是一阵寒流,林睿渊为他的伤感却只能无能为力。只能像朋友一般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劝解道:“慢慢来吧,有些事,急不得的。说出来或许会轻松很多。”      靳恺毅挥手打掉了他的手,没有理他,慢慢朝前走去,他心中隐藏了十多年的怨气,又岂是几句话语可以解开的……他跃身跳上了车,身后的人正欲追上去,林睿渊却制止了众人,汽车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了黑夜中。      一次再简单不过的散心,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情绪发作,林睿渊让他放纵了这一次,他明白再坚强的人也是需要休息的。可他又岂会知道,靳恺毅这一去,不仅静不了他的心,连带他半生的荣华也会倾其而灭。      靳恺毅余生的命运,将不会再属于他自己……      ******   他一路开着车,刚开始路上还有川流不息的汽车往来,而后越开着就越安静了。汽车顺着路一直往南去,两条孤独的灯柱射在路上,前方只是漆黑一片,车子越驶越远,道路也越来越颠簸,他心中抑郁难消,只想朝着南方开去,对于身旁的一切也都无视它们的存在。      开了不知多久,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完全处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还好他征战多年,对于这样的突发状况也并没感到慌乱,理智总会让他迅速的冷静下来。      路的两旁都是一望无垠的野地,暗沉沉并无半点灯火,满天碎的星子,像是一把银钉随意撒落,直要撒到人头顶上来一样。靳恺毅将车停在一旁,借着汽车的灯光查看着地形。观察了许久他也没弄清楚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正欲发狂时远远听见汽车驶近,叭叭地鸣着,最后车灯一闪,在他前方的不远处停了下来,灯光也黯然了下去。      隐约中看见从车上走下来一人,斗篷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靳恺毅本以为那人只是停留一下就会离开,也并未多加留意。但见她下了车之后便径直走到了最前面的野地处,停了下来,站在微风中,她的背影在黑夜的笼罩下迷迷糊糊,他止不住内心的好奇,慢慢向前走去,在离她还有五米的地方时,听到了她的声音。      “你迟到咯!”      语气中带着嗔怒,却也有着淡淡的愉悦。风吹起了她的斗篷,发丝随着微风飞扬,仿佛一朵娇艳的菊花,即使在黑夜寒风中却也丝毫不减她独特的的淡雅与清新。      脸上的笑容在转身的那一刻凝固在了嘴角边,她迅速撑起斗篷,将半边脸遮挡在了斗篷之下。   她眼前的这个人在黑夜中也仿佛隔着一层轻纱似的,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从他的身形中她只知道他应该不过才二十几岁的光景,浑身上下似乎有一中与生俱来的傲气与干练,还有一丝哀怨。      多年的经历让她已经养成了观人于微的习惯,但此刻她没有心思和精力去猜想他是何人,又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她只想让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赶紧消失,无论他居于何种心思,只有离开才是最安全,也是最快捷的处理办法。      她的声音极为冷淡,带着怒气:“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请离开!”      “我?我是不是打扰你了。”他一向自负,从来都只有他命令呵斥别人,今天却被人驱逐。一时之间,靳恺毅竟语无伦次起来,“我是来这里散心的,不巧迷路了,现在,所以……”      靳恺毅重重的叹了口气,心中懊恼。这样的借口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更别提别人了。可是除了这样说,他实在也想不到其他的说辞了,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语言表达居然如此不济。      女子对于他的解释倒并未多加追究,开口便向他指明了方向:“你朝右开车过去,大约一个多小时便是南沿线,那是去奉州的方向;如果要去桐州就向后开,然后见路转弯就到赤北车站了。”她说完伸手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她的回答如此干净利落,却也不免让靳恺毅有了一丝失落。他素来好奇心不强,因为只要他感兴趣的他就一定会得到,所以他不用费心思去猜,去感到好奇,而今夜却莫名的被这个陌生的女子吸引过来,只说了两句话便被下了逐客令,靳恺毅人生中第一次遇到如此冷漠决断的人,越想越奇怪,本来已经移动的脚却停了下来。      他问道:“这么晚了,你一个单身女子在这里逗留,你不觉得危险吗?”      “不关你的事!快走……”她素来不喜欢和陌生人交谈,此时更加不希望眼前的这个人呆在这里。      她的声音冷漠中带了一份威胁,靳恺毅的好胜心却不容他退缩了。他渐渐的靠近她,笑道:“你不觉得这样对一个关心你的人很过分吗?我是想你一个弱女子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如果有什么困难,或许我可以帮你。”一向风流嬉戏养成了习惯,让他的话语中总有轻浮的语气。      靳凯毅刚向前迈了一小步,突然,他的额头被一冰冷物体低住,不用思考,他便知道那是一把短小的手枪,枪的外形以及构造应该是经过专业设计的。      一刹那间,他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拿自己腰间的配枪,但也是一瞬间,他停止了一切的反击动作,冥冥中仿佛有另一个自己阻止了他。      征战这么多年,打过的仗也有无数次,但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他的面前将抢指着他的头。这让他在一瞬间联系到了许多。对眼前的人也越发感到好奇。一个女子居然可以在他的面前瞬间拿出枪,动作快速敏捷,并且丝毫不差的对准他的额头,可见她的能力远不如他所想的那样简单。      在月光的映射下她脸上的神情就仿佛冰雪一样,白皙透明却也寒气逼人:“你如果再不离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她一步步的向靳恺毅逼近,直至将他逼退出了这一片荒地。      靳恺毅轻轻的叹了口气,真是一个   神秘而又厉害的女子。既然对方如此反感,他也觉得再留也无益,只是遗憾没有看清她的样貌,心中闪过一丝失落,转身回到车里,启动了车子。      待车子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女子才将抢收了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      因为是黑夜,所以不用担心别人认出,只是她没想到为什么会有人突然出现了这里,心中一阵不安,只希望一切与他无关。      “嫣儿……”      一个关切的声音从后响起,再次打破了黑夜的沉默。      不用转身,莫若嫣便知道是他来了,此时,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天都四会(四)   东方渐渐泛起了红光,空旷无人的野地上,一棵不大的梧桐树下,两人相依相偎的靠在一起。女子身上盖着斗篷,低着头半倚在男子的肩上,睡容安静而满足。      皇甫皓从未如此纹丝不动地坐着,而且一坐就是一整夜,右边的手臂渐渐泛起麻痹,像是几只蚂蚁在那里爬着,一种异样的酥痒。太阳渐渐升起来了,阳光照射下来,她的发丝拂在他脸上,更是一种微痒,仿佛一直痒到人心里去。若嫣在梦中犹自蹙着眉,嘴角微微下沉,但脸色中却有了一份舒心的平稳。他抿嘴一笑,却没敢再看,转过脸瞧着远处的太阳一点点的爬出山坡,露出半个笑脸。      秋冬的太阳并不耀眼,反倒照的人暖洋洋的,朝前看去,湖面上甚是平静,偶有微风拂过,荡起层层涟漪。野地上长满了许多的杂草,其中还隐藏了一些不起眼的野花,有些是艳丽的黄色,像极了若嫣喜欢的那种野菊花。他本想起身去看看,但看着肩上的人睡得如此安稳,实在不忍心让她醒来,这样宁静生活,他不想惊醒,仿佛天长地久,都情愿这样坐下去一样。      响午的阳光渐渐暖和起来,皇甫皓开着车往回驶,车窗上的雾气早已被吹干了,莫若嫣坐在一旁看着窗外闪过村庄农舍,房前屋后的树木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星星点点的金光。大堆的麦草堆在地头,高粱秸秆堆得小山似的。她望着窗外正发呆,皇甫皓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只觉她的手指纤长,冰冰凉凉的,像极了玉石的温度,需要牢牢的握着,让人不忍放手。      莫若嫣轻轻地抽出手,说道:“到这里就好,我先下车了。”      皇甫皓看已经到来桐州城外,将车缓缓的停在了路边,熄了火。      若嫣莞尔一笑,转身时他突然叫住了她。      “离开展翼会好吗?”      她微怔,停止了一切动作。      他拉回她的手臂,抓着她的双手,让她面对看着他:“若嫣,如果你愿意,我一定会让你离开展翼会。”      “苑霖……”若嫣看着他,思绪复杂。      离开展翼会她不是没想到,但经过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虽然没有绝望,但也渐渐学会接受现实了。他们每次都选择黑夜里在外面见面,就是为了避人耳目,不料今日他居然会这样说。      她突然想起了十年前的皇甫苑霖,他离开时对她说的话“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同样的承诺,即使他现在长大了,成熟了,但对她许诺时的语气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可是面对他的真诚若嫣自己却不能像当初一样能够毫无理由,不计后果的选择跟随他走。      皇甫皓看出了她的忧虑,知道离开展翼会非同一般,天都四会的规矩头一条便是一日入会,终身不弃。而如今要想若嫣安全退离,看来还需要想到新的计划才行。他有点埋怨自己的冲动了,既然没有把握就不要再让她失望了。      “你下次还会出来吗?”皇甫皓知道她单独出来一次非常不易,如果被有些人看见,她的身份就更危险了,但自己却依旧忍不住想见她,时时刻刻。      莫若嫣低头想了想,道:“我,会好好考虑的,看情况吧。”      “其实……”我可以去找你的。含在嘴边的话依旧没能说出口。他很明白此刻他们彼此的身份,她已经步步为营了,他不要再因自己为她添加更多的烦恼。      “那,你出来时一定要小心,我不希望昨晚的事再发生。”      关于昨夜的插曲,若嫣原以为他并没有看见,原来他早已洞悉一切,之所以不问,是因为他不希望她为此困惑,他依旧如此照顾她的心意。      一阵暖意涌入心中,她望着他,莞尔一笑,“你还不相信我吗?这里有谁能伤得了我呢!”她的笑容如此阳光迷人,看得人都呆了。      皇甫皓伸手替她将额前散落下的发丝撩到肩后,轻轻的摸着她的笑容,希望能将她的开心留住,“凡事小心一点总是好的,现在你的危机还没完全解除,一定要多注意身边的安全。”      望着他,看着他的脸上充满了关心,若嫣知道现在天都集团的事就已经够让他忙的了,而他居然还想着怎样替自己解围,关心自己,若嫣瞧着,他的眼睛都已经凹进去了,眼神也没了往日的神采,不觉中鼻子微微泛酸起来,她倾过身子轻轻的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吻。      皇甫皓一惊,转身扶过她的脸,温柔的吻了下去。她的嘴唇凉凉的,软软的,让人不忍放开。过了许久,他感觉脸上有冰凉的液体趟过,皇甫皓抚过她的脸庞,双手轻轻的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嗔笑道:“傻丫头!”      他一把搂过她的头,将她脸依偎在自己的胸前,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为她。      若嫣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草味,声音低低的,哑哑的:“苑霖,你真的回来了……”      他笑着,吻着她的发丝,他的呼吸温暖地拂着她的脸:“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他将她紧紧的拥在了怀中,感受这彼此最真诚的气息,享受着敞开心怀的平静。      ******   天都集团里却是再也平静不起来。      今日皇甫鸿亲自召开临时会议,早上七点沈熠晖便到别院去找皇甫皓,但却听冯管家说他一夜未归了。到天都集团问培佳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眼看这会议就快要开始了,但就是不见皇甫皓的踪影。培佳只得一边接待来宾一边提着心等消息,沈熠晖来回的跑上跑下,四处打电话寻找任何一个皇甫皓可能去的地方。      到了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所以人几乎都到齐了,就在大家闲聊的时候,皇甫鸿慢慢走进了天都集团。他手持着拐杖,两旁程海盟、齐敬殷陪着他的左右,病弱的他却也不失威严。从他一踏进来,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恭敬的站在一旁给他让路,看着他慢慢的走进了会议室才尾随其后走了进去。      偌大的会议室里,一张长长的会议桌,皇甫皓坐在上方的位置上,接下来便是四会的会长:齐敬殷、程海盟、余岳、杜暮纶。其余的便是天都集团的资深董事和四会有代表性的人物。而如此多的人坐在一起,除了每个人呼吸的声音外便安静的可怕,凝固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房间。      坐在上方的皇甫鸿神情威严,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敲打着桌面,所有的人也都知道他正在等皇甫皓,所以也都识趣的默不作声,几个年老的虽然很是不满,但碍于皇甫鸿的脸面也只有耐心的在一旁坐着。      沈熠晖悄悄的从后面走出来,跑到大门外向培佳问道:“看见苑霖没有啊?里面都快撑不住了,我看领主也快等的不耐烦了。”      “没有啊,到处也没有少主的消息。”培佳来回的在天都集团的大门外打转,额头上已渗出滴滴的汗珠。      正在沈熠晖和培佳急得团团转不知该怎么办时,沈熠晖远远望见有车向这儿开来,他本也没报希望,以为是哪个掌事的来了,待到车子驶进,他才认出那车正是皇甫皓的专用座车,忙迎上前去。      皇甫皓也是远远便看见沈熠晖和佳培一同站在门口,原以为他们在哪儿闲聊,驶进才看见沈熠晖脸色着急的向自己跑来,心想难倒天都集团又出什么事了?正感到困惑时沈熠晖已上前打开了车门,皇甫皓下车正准备问他发生何事时,他便上前一步道:“领主来了,大家都在会议室等你呢?”      皇甫皓心里一沉,父亲早已将一切事务都交由他打理了,从来不多加过问,如今却拖着病弱的身体前来开会,究竟又有何事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呢?      思忖了一会,他和沈熠晖也连跑着进了天都集团,临进门时嘱咐培佳从保险箱里将他准备好的资料拿出来。      跑到了门口,沈熠晖急忙从后面又溜了进去,皇甫皓整理了一下衣襟,沉了沉起,才缓缓的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他首先走到皇甫鸿的面前,道了歉:“爹,让你就久等了。”      皇甫鸿也没有回过头,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皇甫皓看他也没多生气也放下心来,抬头向其余的众人点头示意后,在父亲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接过资料放在了前面的桌上。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直接说出我这次召开会议的目的。”      皇甫鸿努力的站起身来,皇甫皓起身扶他被他挡了回来。他支撑着拐杖,看着坐下的所有人宣布道:“我决定从今日起,我的儿子,皇甫皓将正式接管天都集团,成为天都四会的新领主。从今以后天都四会所有的事我都不会再过问干涉,一切都由苑霖决定。”      此言一出,坐下的其他人也都纷纷的议论了起来,皇甫皓接管天都四会倒在大家的预料之中,但谁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虽然皇甫皓领导天都集团的这几个月来成绩是很令人大感意外,但他毕竟年少,刚回国又没有多久,此时便将领主之位传给他,不免让许多人郁愤不平,对皇甫鸿的这个决定也是大感意外。      对于大家的反应,早已是预料之中,皇甫鸿双手抱拳对着众人:“我知道,苑霖掌管天都集团日子并不长,对于四会中的很多事情也不是很熟悉,所以经验这方面,我希望在场的各位叔叔伯伯们能够尽力的提携一下这个晚辈,他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就请看在我的面上多多指导,多多包涵!”      在众人沉默中,程海盟首先站了起来,笑道:“少主年少有为,桐州的未来由他接管,那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就能安心退休了。”      “是啊!英雄出少年嘛,哈哈……”      大家也随声附和道,场面渐渐趋于正规。      这时,余岳起身说道:“少主是能干,可是我想请问一下少主,对于前些日子靳恺毅将矛头指向展翼会之事,少主是如何处置的。”      程海盟拦过他的话,说道:“这事少主已经解决了,而且我们的做法,现在也不是让靳恺毅无话可说了吗?”      “四爷,真的解决了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余岳挑衅的说道:“少主一味采取躲避的方法,莫不是怕了靳家军。依我之意,对方居然敢如此挑衅我们天都四会的威严,那就不妨直接开战,何必躲在暗处做缩头乌龟呢?这不是让我们天都四会的人抬不起头吗?”      沈熠晖反驳道:“开战就能解决问题吗?这样受苦的不还是桐州城里的百姓。”      “你这是胆小如鼠!”余岳斥责道。      “好了!”皇甫鸿一掌拍在桌上,虽身体羸弱,但气势已经摄人心魄。      所有人立刻安静了下来,皇甫皓缓缓说道:“桐州的安危是最重要的,一切都要以此为先。但余岳也说得对,对付靳恺毅也确实不能一味的逃避,他留在桐州城里一天,就是对我们最大的隐患,为保桐州的安稳,此人必须除掉。”      “爹……”皇甫皓制止道:“现在我们还不宜和靳恺毅做正面的冲突。”。      杜暮纶适才一直没有说话,听到皇甫鸿的话之后才慢吞吞地将烟锅磕了两下,说道:“其实要想除掉靳恺毅也不一定要与他发生正面冲突,有些事我们自可以做的人神不知。”      一旁的齐敬殷笑道:“这么说,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杜暮纶慢条斯理的抽着烟枪,与齐敬殷相视而笑,转而看向程海盟,说道:“这件事还得要靠四爷,以前靳军来的几个将军我们不方便出面,不就是四爷派人摆平的吗?如今我们只需要故技重施即可。”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此计的确是好,一时间大家都表示了赞同,皇甫鸿也觉得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暗杀大概是最好的方法了,即可以杀了靳恺毅解决桐州的隐患,又可以让南方的靳家军抓不到任何证据来指证。      他转头朝皇甫皓看去,见他坐在一旁默然不语,便觉他一定是默认了,对程海盟说:“老四,那这次是事情就有劳你了,老规矩:不认人只要结果。”      程海盟侧目看了一眼皇甫皓,见他也正用一种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犹豫了半响,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我会让人秘密安排的。”      这一定,所有人也都缓了口气,只是皇甫皓的脸色却更加的凝重了,看着眼前的档案袋,手掌紧紧的握着,却在看见父亲虚弱的身体时,缓缓的松开了……      ******   待众人散去,皇甫皓扶着父亲到办公室坐下,让培佳送来温水伺候父亲吃下药,皇甫鸿吃完药休息了一会儿。      待精神好了一些便将皇甫皓拉到身边,嘱咐道:“苑霖,我今天的安排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啊?”      皇甫皓看着父亲,脸上神情复杂,过了许久,才轻声问道:“爹,有些事真的有那么急吗?”      他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沉沉的叹了口气:“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够安稳的接管好天都四会,保护好桐州,我一定要帮你将挡住你面前的障碍都铲除,这样你才可以安心的上任。”      皇甫皓双眉紧皱,他知道父亲有太多不开心不放心的事情在日夜折磨着他。这些年,军阀们互相征伐,为了保护桐州,父亲已经将所以的精力都投进去了。自己常年不在他的身边,要支撑起这样一个庞大的集团,是需要多大的魄力和精神。      他在自己的心中一直就像神一样威严,神武,如今仔细瞧着,竟发现父亲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多了,脸上的皱纹也见证了他逝去的岁月,他也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皇甫皓将袋子放进了保险箱,他实在不愿看见一个驰骋了一生的英雄,却在他人生的   最后时刻,发现有人滥用他的权利去破坏他保护了一辈子的梦想,这对任何人都是残忍的,更何况这个人曾是一个掌领天下的霸主。       ☆、天都四会(五)   空旷安静的展翼会大厅,莫若嫣静静的站在一旁,程海盟背对着她。      程海盟转过身来,问道:“准备好了吗?”      “是的,随时都可以采取行动。”      “这次的任务本不该派你去,因为如果你的身份暴露,不仅会影响这次的行动,而且还会将前几次的事情引出来。可是现在协宇去了东线,而王彬、舒雅我又不放心,靳恺毅可不比前面的几个军阀统领,聪明的紧……”程海盟声音顿了下来,看着莫若嫣,却不再言语。      若嫣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再说话,只好抬起头,看他正盯着自己。只见他双眉紧皱,似乎有极多不开心的事情在干扰他。      过了好久,程海盟才开口,声音却低沉无力:“这次我们谁也没有把握能成功,甚至能否让你全是而退也不得知晓,所以,如果你拒绝,其实……”      “我不会!”莫若嫣斩钉截铁的说道:“既然是我的任务我就不会推迟。四爷放心,如果我的行动失败,我也会像当年的张震一样,宁愿死,也绝不会透露任何对展翼会和天都集团不利的信息。”      程海盟叹道:“这方面我对你很放心,只是,我希望你自己行事也一定要注意安全。”      若嫣微微颔首:“多谢四爷关心,我会小心行事的,我就先走了。”      程海盟轻轻的“嗯”了一声,她便静静的退了出来。      走到临门时,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抬眸朝前面望了一眼,心中顿时一怔,嘴角却不动声色的微微扬起,关门退了出来。      看着她走后,程海盟转身对着身后的屏风,“她发现你了!”      过了半响,皇甫皓慢慢的从墙后面走出来,与他相视一笑:“她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一直躲在后面!”      程海盟笑着捻了捻胡子,“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什么事都满不了她!”毕竟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语气中也含着欣慰。      皇甫皓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啊!所有的事她都知道,可她却还是选择往下跳。”      程海盟也无能为力的说道:“少主,若嫣是这次任务的最佳人选,如果我们想成功除掉靳恺毅,除了她,我相信没有人能办得了此事。”      “可是……”      “很危险!”程海盟抢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她,可是你也要明白这件事对我们的重要性,靳恺毅不除,桐州就将永无安宁之日,其他的事也就只有先放下了。”      此事的关键性皇甫皓岂会不知,当初提出这个计划时,他就想到了执行这个计划的人很有可能便是她,可如今真的面对了,心中却是万分的不舍与不安。      他想了想,突然开口说道:“四叔,如果真的要若嫣去,那我希望在她完成这个任务后,不管成功与否,你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希望,这是她最后一次以展翼会杀手的身份,替天都集团办事。”      程海盟神色诧然,“你的意思是,让她离开?”      “对!”皇甫皓看向程海盟,目光如炬,“我要让她离开展翼会,不要再过杀手这种见不到阳光的日子,我希望到时候你能还她自由。”      程海盟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提议让他大感意外,“少主,你……你知不知道天都四会的规定啊!一日入会终身不得脱离,除非……她死了,否则就别想离开天都四会的范围。”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若嫣向这个组织付出的已经够多的了,她不能一辈子困在里面,我也不会让她一直做杀手,永远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等待着有一天任务失败,死于非命!”      “你这样一意孤行,完全破坏了天都四会的规矩,此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程海盟劝解道。      皇甫皓渐渐冷静下来,语气稍显缓和:“四叔说的极是,现在谈论此事还言之过早,不过因为我尊重四叔的意见,所以才先与你商量一下,希望你能够仔细考虑一下我的提议。等到若嫣这次的任务一结束,我就会立刻实行我刚说的话,不管那时四叔考虑的怎样,苑霖只希望四叔不要反对我,那我就感激万分了。”      皇甫皓向他欠了欠身,转身离开了展翼会。程海盟看着他离开,内心变幻莫测,这场命运的骇浪恐怕才正要开始呢?      ******   凌晨。      皇甫皓站在野地的芦苇旁,穿过湖面从薄雾中看过去,依稀可以看见一些零零落落的小村庄,屋子旁有有几棵树木长得很粗大,却看不出是梧桐还是槐树。      屋子上冒起袅袅烟雾,一些早起的农民开始陆陆续续的下地干活。      皇甫皓痴痴的看着这窗子,良久良久,才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知什么时候我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皇甫皓看到入神竟没发觉若嫣已经悄悄来到了他的身后。她的出现总是这样令他感到诧异, “你今天的心情怎么这么好啊?”      她走上前来,与他并列而站。      转身看着他,若嫣忍俊不禁,低声说:“堂堂天都四会的少主,未来整个桐州乃至江北十八省的领主,半个天下都将是你的,而你却在羡慕一个农夫的生活,你说我能不笑吗?”      她喜滋滋地讲着,那神色像是小孩子一样调皮,眉眼间都是浅笑盈动,这样的神情让皇甫皓有些迷离的错觉,仿佛时间回到了从前,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久些。      她的头发极多,有一缕碎发从耳后掉下来,乌黑的几根垂在脸畔还占有丝丝的水雾,他伸过手替她掠上去,莫若嫣一惊,但并没有躲避。皇甫皓站在那里,有些心不在焉的恍惚,荒野的平原上本就长着许多的野草,此时草儿的清香正透着微风吹来,隔着那微风,她就像生长在迷雾中的菊花,让人捉摸不透却又恋恋不舍。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开口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她听了这一句,笑容顿敛,神色也凝重起来,“后天。”      “什么时候回来?”      若嫣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回来。也许……”      “没有也许!其实……”其实你可以不去的,只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莫若嫣微微一笑,安抚他:“我是说也许,亏你还是从国外回来的,你不知道‘也许’就仅仅是一个可能性吗?”      皇甫皓伸手将她揽过来,紧紧的拥在怀里,“一个月!”      “什么?”莫若嫣模模糊糊的问道。      “一个月!”皇甫皓加重了语气,“只有一个月,到时无论情况怎么样,你一定要回来,我决不允许有任何的可能性存在!”      他的语气充满了霸道,莫若嫣从他的愤怒中看到了不容反抗的决心,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安而惶恐的感觉侵蚀着她,她是很少害怕的,即时是杀人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眨过眼睛,这种感觉令她战栗,攀附在他的臂弯里,他的气息弥漫在她的周围,这气息如此强硬而热烈,如同点燃她心底最深处的隐秘,她竟然不敢去想,只是恍惚的说:“这样的任务又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再危险是事我都经历过了,我自己可以应付的。”      皇甫皓握住她的手,肯定的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怎么可能呢?”莫若嫣不相信,虽然她和程海盟有过约定,她终有一天一定会离开,可是现在局势这么乱,他又怎么会让自己走呢?若嫣摇了摇头,怀疑他只是在安慰自己。      皇甫皓看出了她的忧虑,轻声说道:“我已经和程叔谈过了,这次的任务一结束,就让他批准你离开展翼会。天都四会现在是我掌权,我要让你走谁也没有不敢,也没有资格阻止。”      若嫣骇然的看着他:“你真的疯了,这会引起天都四会内部大乱的!”      “这你大可放心,自我从国外回来开始我就一直在想,现在的内部政权四分五裂绝非长久之计,而天都四会中的许多旧制度在如今的局势下也早就不适用了。”他的眼里有幽然的火簇,透出明亮的光来:“我最近一直在筹谋怎样重整天都四会,我认为,唯有彻底掌控了天都四会,然后再平定北延边境的动乱,这样整个桐州乃至江北十八省的百姓才能过上安定的生活。”      若嫣目中出现忧虑之色,劝解道:“事情怎会如你所想的这样简单。我虽然对天都集团中的其他三会了解不多,但我也知道天都四会中每会都有各自的规矩,虽都听命于天都集团,但对于各自的规矩却都是不容外人干涉的。更何况如今军阀混战,各路军阀割据一方,独揽当地的军政大权,北延的动乱至今未能平息,全赖海狼会驻兵把守,东面的江权荣也蠢蠢欲动,甚至在桐州城内还有一个与你权势旗鼓相当靳恺毅,你选择此刻整顿天都四会,到时内忧外患,你又如何能有把握取得半分胜算?”      皇甫皓听着她如此透彻的分析,不禁笑道:“你每天都是沉默寡言的,我还以为你对所有的事都不关心呢?没想到你居然将现在的局势分析的如此清楚,看来我是小看你了。”      见他笑得如此高兴,若嫣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推开他,嗔怒道:“我这样和你说,你却如此满不在乎。”      她的脸因为生气而泛起层层红晕,皇甫皓凝视她半晌,忽然在她鬓旁轻轻一吻,若嫣一时怔忡,却没有闪避。      他微笑望着她,柔声道:“我不是不在乎,而是开心。我高兴你对我的事如此关注,那就证明你的心里从来都是有我的。”      皇甫皓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接着说道:“你放心吧,我会给天都四会和北方的百姓一份安宁的生活环境。嫣儿,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的。”埋在他的胸前,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雾气渐渐消散了,阳光也已经渐渐露出了光芒,湖边上两个人紧紧相拥,整个世界仿佛已被他们抱在了怀里,风轻轻的吹,雾轻轻的散,草儿轻轻的散发着芬芳。    ☆、天外佳人是为谁?(一)   东方的明晋党江权荣大帅无故身亡,事件再掀波澜。      西北早已是同气连枝,天都四会掌控了这二分之一的天下,如今江权荣一死,明晋党的动向将直接影响到各军的利益。如果能够和江家结盟,联合东南方的势力,这样就真的可以和皇甫家平起平坐了。靳恺毅回到奉州便接到了消息,还没进府便转身去了军营。      这场会议开得很晚,各队将领都有自己的意见,靳恺毅回到府邸已是天黑了。      府内静悄悄的,所有的灯都关上了。      林睿渊道:“少帅,要不要去给督军打个招呼。”      “不用了!他们明天就会知道的,何必跑跑这一趟浪费时间呢?”靳恺毅制止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去南宁看一下。”      林睿渊勉强应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回到北院,昏暗的房间里,静徽正闭着眼睛靠在榻上休息,他望了一眼,便径直的走进了卧室。      听到军靴的踏步声,静徽急忙睁开了眼睛,看见他已经侧身倒在了床上。她站在他的身后,轻轻的走过去,低声问道:“少帅,我让人煮了一些夜宵,你要不要吃一点?”      靳恺毅迷迷糊糊地说:“你自己吃吧,我很累,先睡了。”说完又将身体向里面侧了侧。      静徽眼中的光芒又淡了下去,轻轻地替他盖上被子。      从她踏进这个门开始,他就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个笑容,甚至一句问候也没有,结婚半年,他每一次和她说话都不会超过十句,他们虽是夫妻但却更像是陌生人。靳恺毅所表现出的冷漠,她并不怪他,毕竟这样的政治联姻幸福的又能有几个呢?在叶家的残忍无情相比下,他的冷漠应该让她感到知足了。      她转身走到窗前,轻轻的推开木窗,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扑鼻而入。院子里的桂花,一半零落一半开,风来风往,乱花迷眼,散落满地的金黄。秋末的风已渐凉了,微微一吹,她倒觉得好了许多。      黎明时分靳恺毅便起来了,听到有微微的响声,静徽从旁边的沙发上起来,忙叫丫环送上茶水和糕点,她起身为他拿起他的军装穿上。丫环门送上东西后,忙告退了出去,将门轻轻的带上。      “我今天要到南宁去,就不回来了。”他穿好军服,丢下这句话便推门而出了。      静徽静静的看着他,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想开口,嘴唇微张,喉咙里却是吐不出半个字。默默的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空荡荡的房子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人。      靳恺毅走到大门口,侍卫早已准备好车子在那儿等他了,上了车,吩咐了一声,车子便朝着城门开去了。      顺着奉州城外逛了一圈,到了南宁后,靳恺毅又辗转到了茶楼,听了一会儿戏,等到夜幕时分便直接在旅馆里休息了,随行的人也在门外守了一夜。      这一次回南方确是情势所迫,靳家大少爷靳恺严领兵打仗的本领欠佳,但争权夺利的本事倒是一绝,趁他离开奉州的时候,居然搞起分化,想趁机削弱他的根基,幸亏他得到密报及时赶回来,才压制住了他的阴谋。      在南宁呆了十多天,靳恺毅感觉事情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便命人打道回府。      他坐车回到靳府,院子里只有佣人们在打扫、浇花。他径直向东院走去,在院门外一面让人进去通传,一面命人从北院将自己的东西取来。      在客厅里呆了一会儿,管家上来禀告说他的东西已经全部装上车了,这时靳傲天从卧室走了出来,管家忙退了出去。      “这么早,难得你主动来找我,有什么事啊?”声音不高但透着威严。      靳傲天已年过七旬,精神却一直很好,一早听人来报,说是二少爷有事禀告,他向来睡得较晚,平日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去打扰他的,但他这个儿子却从来不按规矩行事,他也就习惯了。      靳府是一座旧式的深宅大院,在这里的规矩都是按照传统礼仪执行的,清早见长辈都要行礼。可靳傲天一路走来,靳恺毅却并没有上前搀扶他,也没有弯一下腰。他就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在三姨太的搀扶下从他身边走过,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靳恺毅道:“请三姨太退下,我们有事要谈。”      这三姨太自进门以来一直深受老督军的宠爱,靳家上下哪样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这个二少爷居然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督军,你看你这儿子,他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尊重长辈啊?”三姨太不依不饶在靳傲天的耳边撒娇。      靳傲天眉头微皱的看了三姨太一眼,他深知他这个儿子的脾气秉性,连他这个亲爹他都视若无物,更何况旁人。      但如今的南方却也全靠他才能守得住啊!      无奈,他别过头,命令道:“你先下去吧!”      三姨太听到他这么说,辜辜的看了他几眼,知道他有些不快,便怏怏而退了。      靳傲天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靳恺毅毫不遮掩,直接切入话题:“江权荣死了,我要马上回北方去,今天来就是想和你商量调兵的事。”      “如今南方的兵力都是由你和恺严掌管,你要调兵应该找他。”      靳恺毅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毅然说道:“调兵的事我已经有了决定,我会从我的军队中调一部分的人随我去桐州,至于剩在奉州的那部分兵力,我会全部将他们调到南宁去。”      靳傲天沉默了一会儿:“奉州是南方的屏障,你将兵力全部调走了,那这里怎么办?”      “不是还有靳恺严的那几个师吗?”靳恺毅笑了笑,说:“他可是您亲自教育出来的,有他在你老还担心什么啊。”      “你调兵去北方我没意见,可是为什么还要调那么多的人去南宁?”      靳恺毅淡淡一笑:“南宁是我的根据地,靳恺严做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与其让我的人在这里受欺压,不如让他们到南宁守好我的根基。天下我要打,可是我也绝对不会让我的后院起火,前方的战场的敌人我不会放过,可是藏在我背后放暗箭的人,我更不会心慈手软!我希望你能替我警告一下那些想在背后搞阴谋诡计的人,劝他们收敛收敛,否则到时别怪我翻脸无情!”      没想到他居然会说的这么直白,靳傲天也着实愣了一下。这个儿子是比他大哥可强太多了,这几年他一直在外征战,靳家有一半的功绩都是他创下的,而对于靳恺严在背后搞的小动作,他也一清二楚,只不过出于一些原因,一直没有出面阻止。现在想来,他亏欠这个儿子的实在太多太多了,他恨自己也理所应当。      “你想怎么做就随你吧!我不再过问了,只希望你没事的时候多回家走走,毕竟,这里也是你的家……”      “家?!”靳恺毅心中一颤,他很想笑,可是笑到嘴边却变成了苦涩。      忽然间,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老了,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英勇无敌,所向披靡的将军了,岁月已经渐渐消去了他的光芒,却也消去了他仅有的那点亲情。此时的温情如果早几年,他不知会感激成什么样子,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好熟悉又好陌生,语气不禁缓和了些:“你放心吧,只要靳恺严不挑乱,我料也没有谁敢打奉州的注意。如果实在事情紧急,你就派人去南宁找刘统制,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靳傲天点了点头,“这我知道,你这次去也一定要小心,皇甫家不是那么简单的!”      “谢谢你的提醒!”靳恺毅拿起大衣,很是客气的对他说道:“那我先走了!”      没有一点留恋,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留恋的,靳恺毅坚决的转过了身去,门外是潇潇的冷雨,他毫不迟疑的,步入了冰冷彻骨的雨帘中。      北院,丫环急忙跑来禀告:“夫人,少帅走了!”      许静徽放下手中准备的点心,还来不及套上披风便跑来出去。      穿过院子跑到大门口时,只见他的车已经开走了。无边无际的大雨中,载着靳恺毅的车子,在吼叫似的寒风中绝尘而去,无数的雨珠打在她的身上,她却只感受到在那辆车的影子消失在了烟雾弥漫的雨丝中。路上的痕迹也瞬间被雨水冲刷干净,仿佛他从未回来过,出现过,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      ******   车子一路顺着南延线往桐州开去,靳恺毅坐在车里想着这次回南方,不禁感触很多,迷迷糊糊中居然睡过去了。      恍惚中仿佛回到了从前,母亲临死的那个雨夜里——      空旷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周围一片沉寂,只听得见雨水打落的声音。那夜父亲彻夜未归,到了黎明,第一丝阳光射进屋时,母亲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在母亲的葬礼上,父亲并没有出现,而是派人砸了灵堂,将母亲所有的东西都丢到院子里烧成了灰烬。那一刻,偌大的靳府,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都在笑,姨太太们在笑,侍卫们在笑,连丫环仆人都在笑……笑声充斥着整个大院,这样的笑声比黑夜里的雨声更加令靳恺毅感觉悲愤。      靳恺严看他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走上去将他朝地上推了一把,趾高气扬的说道:“你妈就是一个下贱的人。一个妓女,还妄想攀高枝,现在死了还留下了你这个野种,你怎么不去死啊!”说完,对着他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旁边的人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止,都看着他被他打,至到打到头破血流,他们依旧在笑。看着他们丑陋的笑脸,他鼓起所有的力气,向后一闪,靳恺严扑了个空跌落在了地板上,手心擦出了血珠,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二姨太惊呼了一声忙叫人赶紧去找大夫,又吩咐人将他抱了回去。      大太太走过来,对着他就是一巴掌:“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还敢还手。”      接着旁边的侍卫,佣人一起向他扑来,他自小身体就弱,根本就无力反抗。至到他们打累了,才将他扔进了柴房,那时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了,但是他没有哭,破陋的屋子里射进明亮的月光,映在月光里的身影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我不会倒下的!”他看着手中已经沾上了血液的戒指,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他心中更加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      他拿着戒指对着月光,暗暗发誓:“我不会死!母亲我答应你,我将来一定要成为强者,掌领天下,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那些所有欺负我的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付出惨痛的代价!”人的信念的可怕的,它可以让濒临绝境的看到希望,即使面临再多的困难,他依旧有了活下去的力量。      后来,两个人冲了进来,看他身上淋淋漓漓全是鲜血,相视一眼,拖着他,便如拖着一袋东西一样向外走去,地上全是血淌下来拖出的印子。随后他们将他扔在了军营的外的树林里,扬长而去。      雨声打落在车窗上,靳恺毅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配枪,直到那冰凉的触感传来,他舒缓了口气,心里依旧久久未能平息,手掌已经被抓出了深深的红印,衣服贴在身上也只是冰凉。      车子依旧顺着前方开着,他朝窗外望去,黑蒙蒙的什么也看不真切,雨声滴滴答答的击打着窗户。以前的事他本想忘了,可有些记忆就仿佛影子一般,挥散不去。      这一梦也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整理了一下情绪,对着前面的人问道:“还有多久到桐州?”      司机这一路上战战兢兢的开着车,听到他提问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强做镇静地回答道:“回禀少帅,已经过了宁新,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到桐州了。”      靳恺毅“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儿说:“我记得回去时没有这么久啊,今天开的是不是有点慢啊?”      他的语气不高,却依旧有着不可隐藏的气势。司机这一下可镇静不了了,忙解释道:这“是……是……,因为,下雨的关系,所以,开的有点慢,还请少帅原谅!”      靳恺毅正襟危坐,道:“我又没怪你,你紧张什么?胆子这么小如何成大事!”      他此刻心情本就不好,又见这司机如此怯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顺口教训了他几句。谁知这司机却是今天临时派来的,曾听说过少帅威严震人,如今更是当面被他批评,一时间完全乱了阵脚,连开车的技术也都大打折扣了。      “砰——”的一声,车子被迫停下。      这下,不仅司机回过神来,靳恺毅也被惊了一下,急忙吩咐道:“快下车,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司机迅速下车走到了前面,这时后面的车也停了下来,随行的将领跑上前来问候道:“少帅,发生什么事了?”      “是一个女子!”司机在前面呼叫道。      靳恺毅跳下车向前方走去。车灯下,一个女子倒在了雨水中,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散在地面上,她倒在那里,任凭雨水的冲刷,孱弱的就像一缕轻烟,仿佛下一秒就会随着雨水被冲走。      她睁开微弱的眼睛看着他,她竟然在笑,在那苍白羸弱的面孔上,仿佛绽开奇异的花朵,她吐字极轻,混合着雨水吹到了他的耳边:“我终于找到你了……”      呼吸急促而无力,一句话未完,她就这样再次倒在了雨水中。靳恺毅看着她,心中不禁一颤,走过去推开司机,那司机本就被吓得没有魂了,被他这一推,直接顺着滚到了路旁的草地里。      靳恺毅将她打横抱起,那女子已经昏迷不省人事了,   如瀑的长发从他的臂弯间滑落,还滴着水珠。他向身后的人吩咐道:“快进城,叫医生来!”      旁边的将领们看着感觉不对,忙上前劝阻道:“少帅,还是将这个女子交给我们吧。”      其他人也劝解道:“是啊!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你就这样带回府,如果……”      靳恺毅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命令道:“别说了,快开车!”      他一声令下,将领们都深知他的脾气说一不二,也不敢再说什么,急忙与他调换了车。靳恺毅抱着那个女子坐上车扬长而去,将领们也都尾随其后进了城。    ☆、天外佳人是为谁?(二)   深夜里,皇甫大宅里一切都归于了平静,只有二楼的房中透着晕黄的灯光,照射着这无边的黑暗。      书房里,皇甫鸿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烟斗,悠闲的抽着。程海盟坐在他的旁边,默不作声。大概因为才来不久,他的长衫下面还有被水淋湿的痕迹。      皇甫鸿淡淡的说道:“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程海盟回答道:“她已经过去了,后面的事就要听天由命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皇甫鸿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过分了!”      程海盟想开口,但又不知从何讲起。今日的局面他也有份,难道他还能劝皇甫鸿收手?这一切原本不就是他自己所计划的吗,但为什么,他现在却觉得这样的计划是在一步步的走向极端呢?      隔了好久,他才开口:“苑霖来找过我了,就在若嫣接受命令的时候。”      皇甫鸿一惊:“他说什么?”      “他说,等到这次的任务结束,就要让若嫣离开展翼会,要我放她走。”      “他疯了”皇甫鸿将手中的烟斗朝地上一摔,离开变成了两截,怒斥道:“为了这个女人,他真是什么都不顾了,现在局势如此紧张,他还有闲情去管那个女人的事。如此看来,这次的计划还真是要迫切进行!必须要快!”      见他如此愤怒,程海盟心中更为不解:“你为什么一定要阻止他们两个人呢?过了这么多年,即使中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他们依旧守候着对方。看着他们这样,连我都会动容,可为什么你却一点也不感动呢?”      皇甫鸿沉默了半响,说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为了她,苑霖第一次反抗我,差点就出不了国;为了她,十年来,他人虽在国外,但却无时不刻打探她的消息;难道现在还要因为这个女人而让苑霖毁了整个天都四会吗?不!我决不允许,我的儿子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他身上肩负的是整个天都四会,掌管的是偌大的江北十八省,他绝对不能走错一步,更加不能毁在一个女人手中!”      “就因如此,你要牺牲掉他的幸福。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到时候,他还会愿意接受这样的一副重担吗?”      皇甫鸿看了他一眼,冷冷的笑道:“幸福?一个杀手能够给苑霖怎样的幸福。他的幸福将来自会有一个能配得上他的人给他,然后,他会慢慢忘了这一切,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程海盟无奈的摇了摇头,劝道:“大哥,看来你并不完全了解你的儿子,苑霖是那种我们可以随便摆弄的布偶吗?他表面温文尔雅,对谁都礼让客气,可是一旦触碰到他的底线,到时候,我也不能料到会发生什么事?”      皇甫鸿淡然一笑,转过身道:“老四,你把那个女孩想的太重要了。我知道这些年,她的确为你办了不少的事,你同情她我也可以理解,可别忘了,当初这个计划可是你想的,可别因为一点不舍就毁了我们最初的计划。”      “对,设计这一切的人就是我。”程海盟目光黯然,接着说道:“可是,现在我也开始在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对于若嫣,我的确存在许多的不舍。我训练了这么多的人,从来就没遇到过像她这样的女孩。她漂亮,但却从来不利用她的外表;她能干,但却从不张扬。即使身处最黑暗的角落,她身上那一股纯洁无暇的光亮依旧无法遮盖。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苑霖能够钟情于她,但现在我知道了。”      皇甫鸿问道:“你知道为什么?”      程海盟若有所思的说道:“因为他们都是单纯的孩子。他们都身在乱世,身世经历大不相同,命运或许给了他们太多太沉重的负担,将他们在压迫下喘不过气。可他们内心,却都一直保持着一份纯真,一份乱世中的宁静,这样的共通点注定了他们的相遇,相知,甚至相恋。”      书房里一时间颇为安静,皇甫鸿早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的走动,程海盟看着他的举动,心想,如果此时改变计划应该还为时不晚,即使若嫣任务不成,但她和苑霖之间也是很有可能的。      他正感到欣慰时,皇甫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声越来越大,也越发的急促,即使他拿出药来给他服下,他依旧咳嗽不停,忽然昏倒了过去。      程海盟一惊,忙将他扶到卧室,又命人请来医生,一番折腾下皇甫鸿的病情总算暂时稳定了,待医生下人都退了出去,程海盟也不想再刺激他,只告诉他要好好休息,便想转身离开。皇甫鸿叫住了他,声音低沉而平静。      “老四,我知道你同情这两个孩子,可是如今的局势已经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了。苑霖一直在和我说,他认为天都四会中存在许多的弊端,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的发展,其实这些问题你我又岂会不知呢?可变革哪有他想的那么容易,他现在根基未稳,而我是身体你也看到了,我也不知道我能替他支撑多久,我担心只要我一撒手,到时候苑霖将会变的更加孤立无援,所以,此刻我不希望有任何的事,任何人影响到他,只要一步走错,他很有可能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到时候整个江北十八省也就危险了。”      程海盟叹然:“大哥,我们都老了,有些事也要学着放手,年轻一辈的事就顺其自然吧。我们是打下了江山,可至于守不守得住?如何去守?这些事就交给他们年轻一辈去完成吧。我们不能替他们决定应该走什么样的路,即使吃亏,也要他们自己去经历了才会成长,你总不能保护他一辈子吧。而且,我相信苑霖,他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和能力!”      皇甫鸿叹了口气,道:“或许你说的对,我是应该放手了……,莫若嫣的事就顺其自然吧,如果她能完成任务,成功退出,你就放了她吧。毕竟当初她进展翼会也有我们的原因,就当对她的弥补吧!”      程海盟欣慰的点了点头,他能做的已经做了,将来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      靳恺毅亲自将女子抱到楼上去之后,旋即大夫就赶来了。      那位胡大夫穿着长衫,很客气的向他敬了敬礼,侍卫打开门,胡大夫从容的走了进去,轻轻的关上房门,眼光向屋子里扫了一遍,视线最后落在了受伤之人的身上——      “哦!天啊!怎么伤的这么重?”胡大夫实在太意外了,他以手抚额,不敢置信的大叫了起来,模糊中,床上的人看见,他的眼中有点点的泪光!      门外的侍卫听到叫声,急忙打开房门,靳恺毅冲了进来看着他们,喝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她伤得很重吗?”      “啊!没什么,没什么……”胡大夫急忙掩饰住自己的激动,也幸好靳恺毅此刻没有将心思注意到他身上,也没有多问。他暗自松了口气,差一点就露出马脚了,躺在床上的人也为他捏了把冷汗。      “接下来我要为这位小姐检查身体,麻烦少帅先暂且回避。”当胡大夫以看病为由使得其他人都离开后,才急忙转身将她扶起来,着急的问道:“若嫣,你这次怎么搞的,这还没上阵呢,倒让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      “嘘——”莫若嫣将手放在嘴唇边,向门口望了望,提醒他说话小心。      难怪他会感到惊讶,胡大夫暗中为展翼会办事已经很多年了,从莫若嫣他们进入展翼会的那天起,每次他们出任务受伤都是胡大夫给医治的,在他的印象中,若嫣是受伤最少的。她每次任务都完成的干净利落,没想到,这次居然一开始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胡大夫拿出医箱,疼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来吧,我先替你检查一下伤口!”      等到他看到她脚下的伤口时,他又一次的被震住了。小腿上被擦了很长的一道伤口,鲜血直流。使的这位经验老练的大夫也激动的差点跳起了,幸好莫若嫣及时拉着了他。他埋怨道:“这……!你是怎么弄的啊,擦了这么长的伤口。”      莫若嫣无奈的笑了笑:“都怪我运气不佳,原以为只是碰一下,没想到那个司机根本没专心开车,还好我及时侧了一下,要不然,现在我可能已经残废了,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她说得倒是轻描淡写,虽然脚下还留着血,但她却没有丝毫痛楚的表现。脸色苍白无力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容。多么美丽坚强的姑娘啊,却……      胡大夫想到这儿,又是一阵叹息,他只能尽力为她疗伤。脚上的创伤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伤口却很严重,鲜血一直流着。他替她清洗包扎着伤口,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吭过一声,这样的情景,让他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是这样的坚强。      那年正是年末,到处都弥漫着幸福的气息,他甚至记得,当他拧着药箱急匆匆的赶往展翼会的校场时,天空中洒满了灿烂的烟花,照耀着人们脸上的幸福!他想象不到,谁会在这样一个充满了温馨与幸福的夜晚跑去打枪。当他冲进那极其隐秘的校场时,他再次震惊了。      那是一个小女孩,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浓密微翘的睫毛,鲜血不停的从她的手臂上流淌出来。      程海盟用力的将胡大夫拉到那个小女孩的面前,一面小心的安慰她:“你不要担心,胡大夫是桐州最好的医生,他一定能治好你的伤的。”      小姑娘忍着痛苦,点了点头。程海盟目光中流露着疼惜,无奈,转身对他说道:“你一定要治好她,拜托了!”      胡大夫困惑的点了头,他与程海盟也相识十几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对一个下属流露出这样的情绪。他默默的拿出医药箱,准备给她取子弹时,那个小女孩忽然睁开了眼睛,明亮透彻的眼睛看着他。      他以为她的在害怕,安慰道:“你不要害怕,或许有点疼,你忍一忍就好了。”      谁知她却摇了摇头,恍惚间她仿佛在笑,轻声说:“我很对不起你们,今天本是团结的日子,我却将你们拉到这里来,真是抱歉!”      这就是莫若嫣对胡大夫所说的第一句话,那一年,她十三岁!      记忆中,从那以后,胡大夫就很少替她疗伤了。即使偶尔受了一点小伤,也从来都是她自己便处理了。她似乎怕给任何人添加麻烦,不想给任何人带来负担,所以她总是很少受伤,为自己也为他人。      ******   靳恺毅在楼下一直坐了半个多钟头,他就像一座雕像一样根本没有动弹过。他的指间一直夹着一支烟,烟快燃到一半的时候,他顺手将他丢进了烟缸里,负手在那里踱着步子,低头瞧不见什么表情,只是看着他一步慢似一步的踱着,那脚步倒似有千钧重一样,过了很久,墙角里的落地钟,已经咣当咣当地敲了九下了,他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钟。顺口问道:“大夫怎么说?”      身旁的林睿渊答:“大夫还没有出来。”      他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你去问一下大夫,若是好了,叫他马上来见我。”      林睿渊答应了一声去了,本想再说什么但看见他的样子,话到嘴边也咽了回去。      靳恺毅买的是一套很华丽的洋楼,楼上的主卧室被临时改作了病房用。林睿渊走过去之后,正巧胡大夫走出来,林睿渊连忙问:“她怎么样了?”      胡大夫点了点头,林睿渊瞧他的脸色,便知道事情已经无大碍了,尾随着大夫下楼来见靳恺毅。      靳恺毅见大夫下来,急忙走上前去欠了欠身,算是打过招呼了。      胡大夫也向他敬了敬礼,说道:“她虽然伤得很重,但好在都是皮外伤,感染了一些风寒,但只要细心调养,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胡大夫尽量以一副平常的口吻跟靳恺毅说话:“我已经给她注射了少量的镇定剂,她应该还会睡两三个时辰。”      靳恺毅听后,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接着胡大夫又开了一些药方,交待了一些事项,靳恺毅都吩咐下人去一一照办了。      林睿渊将大夫送走之后,回来却在客厅看不见靳恺毅的身影了,他朝着楼上的房间望去,心中满是疑惑。      轻轻的关上房门,走到床边。昏暗的灯光下,她正睡得沉,他用力在双掌哈了口气,伸手抚过她的额头,还有一点发烧,但气息已经渐渐平息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他想起今天凌晨见她时,她脸上那脆弱绝美的笑容,就曾令他心悸,此刻她熟睡的样子就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水莲花,看得他有点着迷了,却又在迷雾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终于找到你了……”      靳恺毅想起她昏倒前说的那句话,她是在找他吗?她又为什么会撞在他的车前呢?而自己却又如此不顾一切的将她带了回来……一串串的问题困扰着靳恺毅,这个神秘的女子突然就闯进了他的生活,而他自己居然没办法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这样的感觉让他既兴奋又困惑。靳恺毅替熟睡中的莫若嫣掖了掖被子,眼光一转,见林睿渊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靳恺毅忙向他使了个眼色,林睿渊多聪明,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轻轻关上房门站在门外。过了一会儿,靳恺毅从里面走出来,轻声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林睿渊道:“有动静了!天都集团那边……”      靳恺毅打断了他的话,对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到下面谈!”      林睿渊侧目望了一下卧室,点了点头。      两人前后下了楼,靳恺毅对旁边的丫环吩咐道:“你到楼上去照顾那位小姐,如果她醒了,马上通知我。”      丫环领命而去,其他的人也都被林睿渊   打发到了屋外,整个客厅里此刻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天外佳人是为谁?(三)   “皇甫皓开始行动了?”虽是询问,但靳恺毅心中也猜出了八九分。      林睿渊回答道:“他现在是意气风发,最近倒没什么新的动作,只是听说他有整顿天都四会的打算,要真是如此,那对我们可是很大的不利啊。”      靳恺毅笑了笑,不以为然:“你以为变革是那么容易的吗?天都四会成立了几十年,岂会任他想改就能改的,等着吧,好戏要开场了。”      林睿渊问道:“那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沉默了半响,靳恺毅道:“皇甫皓那边就先放一放,只需收集一些有关余岳的信息。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要先与东面的江家取的联系,趁他们现在内部不稳的时候和他们谈好条件,到时候东南连成一线,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和皇甫家争夺天下。”      林睿渊赞赏道:“看来你这次回南方没有白去啊,所以的事情都策划好了,现在我们只需按步进行就可以了。”      靳恺毅哼了一声,“靳家的那个蠢货以为在我背后搞小动作我就不知道了,我早就在离开奉州的时候在他的军队里安插了人马,只要他有一点动作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他这次的搞鬼其实还帮了我,好让我趁机将靳家军队里最优秀的几个师光明正大的调到我的阵营,现在他手下的人都是一群酒廊饭袋,也省了我不少的心。”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留着他呢?”林睿渊一直弄不明白,这时冒着胆子问他:“他以前如此待你,为什么不直接将他赶出靳家,还要自己随时担心后院起火。”      靳恺毅脸色沉了下来,隔了许久才无奈的说道:“错,就错在我也姓靳!”      即使是一军之帅,有些事情也是很无奈的。林睿渊看着他也不忍继续问下去,转移了话题:“你带回来的那位小姐是什么人啊?我来之前就听见与你同行的将领们在议论不停了。”      靳恺毅神色一凛,叹道:“我也不知道她什么人,什么来历?我甚至连见过她没有我都不敢确定。”      “什么?”林睿渊听到他这么说,本就一头雾水的他更加理不清楚了:“什么叫见没见过都不敢确定啊?”      想到此处,靳恺毅也不禁笑了笑:“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啊!她就这么突然的闯进了我的视线,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讯息,可是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她好熟悉,这……唉,这种感觉我也说出来。”      林睿渊第一次见他如此的心急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靳恺毅斜瞪着他,可是他依旧忍不住笑意:“你这样的表情哪像一军之帅啊!就像一个想迫切知道答案却搞不清楚为什么的少年,平日的英勇和霸气都到哪儿去了。”      靳恺毅轻轻一笑,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但林睿渊却好像收不住了,他们虽为上下级,但关系却更像是知根知底的好友,征战多年,林睿渊一直在他的身边,两人一同商量对策,出生入死,所以,林睿渊才敢在他面前如此的放纵,连靳恺毅也拿他没辙。      不过,诚如他所言,靳恺毅也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很莫名其妙!      到了夜幕时分,林睿渊正陪同靳恺毅吃饭时,丫环突然从楼上急急忙忙的跑下来,禀告道:“少帅,小姐醒了!”      靳恺毅一听,忙扔下筷子就往楼上奔去,林睿渊心里好奇也跟着上了楼。      推开房门,她已经靠在了床边,脸色好了不少。靳恺毅不禁露出笑容来,脱口道:“你总算醒了。”      莫若嫣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其实她早醒了,胡大夫为了她的安全并没有给她注射镇定剂,但为了掩人耳目,她还是假装在床上躺了足够的时间才醒,听到楼梯口的脚步声,她便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状态。      靳恺毅本来有很多话想问的,可是见她醒来一高兴,便不知从何问起了。他身后的林睿渊倒是很清醒,他在后面上下打量了莫若嫣两眼,淡淡地笑了笑,走上前问道:“小姐真是好胆识!居然敢拦少帅的车,敢问小姐芳名?”      语气虽是夸奖,但隐含的意识任谁都听得出来。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沉寂了,所有的人都看着躺在床上的莫若嫣。      她却是淡定从容,缓缓地说道:“我姓秦,秦雪庭,这次撞上靳少帅的车的确的情势所迫,还望少帅能够谅解。”      在林睿渊这样的聪明人面前,说话绝对不能含糊,躲躲藏藏,他的眼神仿佛可以看透一切,在这种人面前有人是敢不说真话嘛?      莫若嫣敢,而且她说的还是个假名字。      林睿渊道:“秦小姐是桐州人?”      “不是!”莫若嫣看着他回答道:“我的宁新永都人。”      林睿渊目光如鹰,在她脸上搜索,又问道:“我听说永都的西面有一口枯井,有许多年的历史了,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莫若嫣淡淡地笑了笑,诚然道:“永都是有一口枯井,不过不在西面,而在南面靠湖的地方,哪儿还有一棵千年的许愿树,小时候家父经常带我去。”      “哦,是吗?看来是我记错了。”林睿渊一笑而过,接着问道:“不知秦小姐的令尊是做什么的?”      “药材。”      “主要运货渠道?”      “桐州,安城”      “多久了?”      “家族传承下来的,大概已有半个世纪。”      “即然是做药材的,家境盈实,那为何秦小姐会出现在少帅的车前呢?”      说道此处,莫若嫣无奈的低下了头,哽咽道:“我父亲在不久前因为被人陷害偷运西药而遇害了,我是逃出来的。结果遇到大雨,看不清方向,迷迷糊糊的,就撞上了少帅的车。”      若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讲了一遍,她的声音很沙哑,音调也低低的,说完后眼睛上已蒙上了淡淡的水雾,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们。      靳恺毅眉头微微一蹙,旋即说:“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秦小姐就安心在此疗伤,其他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谢谢少帅!”      靳恺毅欣慰的笑了笑,说:“你睡了这么久,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叫他们预备去。”      若嫣现在哪有什么胃口,可是又不好拂他的意,感激的说道:“就稀饭好了。”      厨房的办事效率倒很迅速,不一会儿就拿着食盒送来了热腾腾的百合杏仁粥,配上小碟装的四样精制酱菜,粥米的香味很清淡,若嫣勉强也吃了一点。看着她吃完饭,因担心她的身体靳恺毅也没有多留,提醒她好好休息,又对丫环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走后,莫若嫣也随后将下人都打发了出去。靳府的下人们见少帅对她都如此关心,所以对她的吩咐也是听话的很。      周围终于安静了,她躺在床上却没有了睡意,心里觉得既意外又担忧,又有很多感慨。      意外是靳恺毅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近,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机警。倒是他旁边的林睿渊,却是个极其聪明的的人,思考问题思路清晰,询问渐近刻骨,如果不是事先做了功课,恐怕今天就在他面前露出马脚了。      想到这儿,若嫣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觉背脊一凉。林睿渊如此聪明的人,难道他效忠的人会比他弱吗?难不成这靳恺毅才是伪装高手,隐藏的让她都看不出他对自己有任何的怀疑。她缓缓的叹了口气,果然这里的人都不是简单之辈,让她不禁提高了警惕。      书房。      “我觉得秦雪庭不可信!”刚进书房,林睿渊便说道。      靳恺毅看了他一眼,问道:“何以见得?你刚才不是都已经询查过了吗?她回答的很好啊!”      林睿渊皱眉道:“回答的是很好,可——”      “那不就行了”靳恺毅淡淡的说道:“既然已经回答出来了,那就证明她没问题,你太过紧张了。”      “我……”      林睿渊疑惑的摇了摇头,其实他是想对靳恺毅说:她是回答的是很好,看不出任何的破绽,可是,感觉似乎也太完美了吧,家庭经过重大的变故,神情不清才撞到车上,却在一瞬间过后,又对家乡的一口枯井都记得如此熟悉。      仅凭这些,他当然也不能就肯定秦雪庭就别有用心,再加上刚才看靳恺毅对她的态度,认识他十多年,林睿渊从未见过他对谁这么殷切过,现在告诉他,他一定又要以为是自己多疑了,还是等着以后慢慢调查再看看吧。      ******   到了半夜,若嫣突然被脚上的疼痛惊醒,望着陌生的环境,过了半响才适应过来。屋里的暖气烧得极暖,所有窗户是半开着的,风吹起窗帘,微微鼓起。花瓶里插着大捧的蔷薇与玫瑰,香味浓烈,莫若嫣被这香味闷得更加睡不着了,她床上辗转了半响,始终毫无睡意。      沉静中,她想起了当日皇甫皓送她回去之后,她推开门,才发现程海盟居然在屋子里。      他背对着她站在墙边,在屋里黯淡的光线中他一身长衫。突然,他转过身望着她吃惊的面色,嫣然道:“你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你吓了一跳?”      莫若嫣默然地点点头。      程海盟脸上依旧充满微笑,但声调却很低沉:“以前只要有人走进你五米之内,你都会立刻察觉,今天怎么忽然变得迟钝了?真是难得。”      莫若嫣低下头,她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      程海盟看着她,良久良久,终于展颜而笑,“一个人被幸福包围时,总是会失去很多的警戒,看到你这样的改变,我很欣慰,因为等待你的人终于没有失望。”      若嫣淡然一笑,她知道他指的是谁,因为她也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沉默了半响,程海盟忽然严肃道:“可是,我不希望你将这样的情绪带到你的任务中,即使是一瞬间,那也会要了你的命。”      莫若嫣目光一凛,“我知道!”      对于程海盟,若嫣心中一直有很深的敬佩之意。他年过六旬,但做事计划之周密,心思之缜密,绝非普通人能够想象的。      看着她,程海盟心里却是一阵难过。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那时他为什么要救下她?是真的出于怜悯和同情?还是看中了她的聪颖淡定,从而有了利用她的打算?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却也从来不愿,不敢想的太多,太深。      他从怀中取出两本装订的很好的纸薄,交给她:“这是秦雪庭的资料,秦家是永都的药材世家,对于这些药材你也要熟记。”      “秦雪庭?”若嫣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程海盟道:“你这次的行动与以往的不同,这不仅是暗杀这么简单,需要你亲自潜伏到靳恺毅的身边。这个假身份是为了帮助你更好的完成任务,你要将这里面的所有情况都了如指掌,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遗漏。”      她拿起放在桌上的另外两本簿子,不禁问道:“四爷,这个秦雪庭……”      程海盟心中会意,说:“她的父亲在半个月前因为涉嫌偷运西药而被枪决,你就以这个原因去接近靳恺毅,”      莫若嫣道:“可他一定会仔细调查我的来历。”      程海盟道:“不错,所以你要将这一本秦家的家谱记熟,还有上边的各类药材及其功效,也不能出现一点纰漏。“      莫若嫣指着桌上的另外一本问道:“这本呢?”      程海盟道:“这本是永都的地理环境,风俗文化,以及他们那里的建设,一草一木里面都有记载。”      莫若嫣道:“那以前见过秦雪庭的人呢?”      程海盟道:“秦雪庭十多岁就被送出国了,回到家不过半年多,所以认识她的人并不多。这里面有一些是她在国外写的日记,记载着这些年来她在国外的生活,以及回来之后见过哪些长辈,到过什么地方,所以你更要记得很熟。”      莫若嫣道:“那些人……”      程海盟打断了她的话,道:“那些人在半年之内是绝对见不到阳光的,更别说出现在靳恺毅的眼前,所以你不必担心他们会揭穿你的秘密。”      莫若嫣道:“我只担心一件事。”      程海盟道:“你是不是担心他们会找到那个真的秦雪庭?”      若嫣点了点头。      程海盟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放心,他们找不到的。王彬已经替你解决了。”      若嫣心中一紧,握着书的手更加紧了,她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知道,展翼会想要一个人失踪,那这个人就绝对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她现在需要一个身份,那给她身份的这个人,自然就不能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程海盟凝视着她,问道:“现在还有问题吗?”若嫣摇了摇头。      程海盟道:“那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去还是,不去?”      莫若嫣转过身,面对着窗子。风从远方吹过来,刺骨的寒风吹拂在她的脸上,远方早已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缓缓地道:“若不是您,我根本就活不到现在。只要我在展翼会一天,你吩咐的任务,我就一定会去完成。”      程海盟转过头来望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无奈与遗憾,“这次的任务很危险,你就算不去我也不会怪你。”      若嫣笑了笑:“我已经答应过你了,我会去。”      她的回答程海盟并不意外,她从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这么多年,即使她再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可是为了当初的承诺和感激,他交给她的任务,她从来没有拒绝失败过,这一次当然也是。      程海盟忽然感觉心中暗流涌动,对她的感激自己心中却有着无法言语的心疼,缓缓道:“等这次回来,你就   走吧!”      “四爷……”      若嫣震惊的看着他,似乎在辨别究竟是自己的幻觉,还是他说话的真实感。      程海盟淡然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中充满了欣慰:“苑霖对你是真心诚意的,你在这里已经呆了十年了,够了。以后,他会照顾你的。”      夜晚,风在吹,暗黑浓,手指不禁抚上颈上的项链,水晶的触感清凉,让她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梦,十年了,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天外佳人是为谁?(四)   若嫣半夜没有睡好,也不知是伤口的原因还是周围的环境,即使睡意很浓了,闭上眼睛却依旧无法入眠。      这在这时,忽听楼下有汽车的声音,她忙披了件衣服坐了起来,拿起旁边的拐杖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前,透过窗帘,她看见好几辆的汽车陆陆续续的停在了洋楼下的花园里。      她抬头看了墙上的挂钟,才凌晨四点过。走到房门口,微微打开房门,透过门缝里她看见来的人都匆匆忙忙的进了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间,林睿渊还站在门口迎接他们,所有的人都神色凝重,看了一会儿,她又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暗中猜想这么多人来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可是自己现在又不方便出去,想了想只好作罢。反正她要的只是靳恺毅的命,至于他要做什么,她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因为临时改变了决策,靳家军的一帮将领们接到消息,天没亮便赶来了,门外派由重重的侍卫看守着,在书房里商讨了半天。待到会议结束已经下午了,所有的将领们都去各忙各的,书房里就只剩下林睿渊和靳恺毅。      “你真的要将这个计划放在屋里。”林睿渊拿着手中密封的袋子,仿佛感觉有千斤重。      靳恺毅倒表现的很轻松,躺在沙发上伸了伸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没听过吗。再说将东西放在我的眼皮底下,我还不信它能跑了!”      林睿渊走到他的面前,低声说道:“以前是可以,但现在……”      “好了!”靳恺毅一伸脚,从沙发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就按我说的做吧,你将东西放好,我先出去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打开门向对面走去。      林睿渊见机不对,忙道:“少帅,我还有事禀告。”      靳恺毅已匆匆走到了走廊上,远远回头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头再谈,人已经跨过走廊走到卧室门口了。      站在门口,他轻轻的敲了敲门,丫环打开门,朝他问候了一声,便告退了出去。      一走进屋子里,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靳恺毅见花瓶中的玫瑰花已经变成了一大束黄色的野菊花,他推开门走进卧房,只见若嫣依旧和昨晚一样,披了件外衣侧躺在床边。      看他进来,若嫣抬眸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床对面放着一张软榻,靳恺毅在走过去,在榻上坐了下来,随手就摸出烟盒来,刚想点燃想了想又将烟扔进了烟缸里。      见他坐下,若嫣正踌躇该怎么样开口,他已经先问:“秦小姐喜欢菊花吗?”      若嫣先是一愣,眼睛朝他身边的花瓶看了一眼,回答道:“玫瑰的香味太浓了,所以我自作主张让人换了花,不知少帅是否介意?”      靳恺毅笑道:“当然不介意,如果秦小姐喜欢,那我命人再为你添置一些菊花过来放在你的房间里。”      “谢谢!”若嫣微一颔首,回想到:“这菊花有不仅香味淡雅,而且对治病也很有帮助。少帅有时间不妨在喝的茶水中放入一点菊花,对身体很有益的。在我小的时候,父亲便经常对我说起,他……”      说到此处她即刻清醒过来,停止了话题,心中暗自为自己的冒失而心惊。      靳恺毅认真的听她讲着菊花,对她的反常倒未多加在意,赞赏道:“秦小姐不愧出生于医学世家,对菊花的了解如此渗透。”      若嫣淡然一笑,心中放心了许多。      听她的谈吐,靳恺毅对她便更加放心了。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想怀疑过她,或许从见到她第一面开始,也或许是从感觉到她有点似曾相识开始……无论从哪一刻,靳恺毅都会愿意相信她,这样无条件无理由的相信一个人,他这一生还是第一次。      虽然知道他是这样一位大权在握的人物,但他并不给人咄咄逼人之感,相反,若嫣觉得他的眼神倒是十分温和,于是,渐渐的,和他交谈起来更显得从容了。      两个人在屋子里聊了很多,谈名胜古迹,谈奇花异草,谈过往经历,谈到兴致高时,他们也会大笑起来,这样的感觉很奇妙,直到很多年后,若嫣回想起来,也会为当时的情况而震撼。一个相识不到两天的人,居然可以如此的轻松谈话,而且其中一人还是借用了别人的身份,经历。      他们就这样一直聊到了夜晚,靳恺毅命人将饭菜送到屋子里,他们一起吃了一些,没有一丝的尴尬,不自然,两人之间似乎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感觉很朦胧。      靳恺毅惊叹她并不想普通的大家闺秀一样,温润如水但却有一种柔中带刚的气质,谈吐随和却又不失庄重,对她的更觉好奇。      莫若嫣见他神态变幻异常,深知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不能隐藏,所以与他交谈时,她尽力保持平常心态,语气自然。若嫣也在有意无意间,和他谈到关于秦雪庭的一些人生经历,生活趣事,以此更加消除他对她的戒心。      她的计策果然出现了成效,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靳恺毅每次来看她时,所表现出的神态举止已经越来越轻松了,偶尔还会单独陪着她到花园里去散步,她认为是自己的身份终于得到确认了。林睿渊在看她时,也没以前那么深的警戒了,若嫣猜想,他一定是去调查了她的身世背景,当然也知道得到了她想让他知道的答案。      夜晚,若嫣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丫环钏儿已经让她打发出去了。她拿出三枚银针,看了一眼,转而仔细的放在明天了要穿的衣服里。靳恺毅邀她明天去听戏,她的脚伤已经基本好了,料想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在听戏时,就是出手的最佳时机。靳恺毅坐的是包厢,房间里应该人应该不多,而侍卫门一定会守候在门口,计划了这么久,终于要结束了,若嫣的心中却有一阵怅然。      一切事都已经决定,只等着最后一击,就好像龙已画成,只等最后的点睛之笔。事情的发展非但比她想象中快,而且也远比她想象的容易很多,她现在是应该很满意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感到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好像不应该如此。      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呢?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一切事情都计划的很妥当周密,也许,只是太快,太简单了些,反让她感觉有些不适应。      不觉中她又抚上颈上的项链,心里不安的感觉渐渐安定下来。她走到窗前对着远方望去: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睡了?还是在熬夜做事呢?      眼前是一片漆黑,可是若嫣知道,在前方有个人,一直在等着她,等着她回去,他答应过她,会给她一份全新的生活。为了这份等待,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待在他身边,她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      第二日中午有人敲门,若嫣打开门一看,不料居然是靳恺毅本人来请她。他虽然是一身戎装,但却是十分客气有礼。他见她今日是西洋式的长裙,越发显得身姿娉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伸手领着她,走下来了楼。      见他如此,莫若嫣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却也很快调整了情绪,毕竟这又不是她第一次行动了,等坐上了汽车,她已经完全进入状态了。靳恺毅与她谈话,她也能从容的应对。      戏院与帅府的距离并不远,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到了,汽车一直开进去,到了院子里才停了下来。      侍卫上前来替她开了车门,她下车后才发现,原来此处的戏院竟是一幢十分宏伟的青瓦红楼,楼下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座位,听差的人在前面为他们领路,他们一路穿过大厅,路过有不少人向靳恺毅敬礼,旁边也有不少的人在背后低低的议论起来——      “靳少帅身边的那位小姐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长的倒是挺漂亮的,就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谁知道呢?靳少帅出了名的风流,身边就跟走马灯似的,突然冒出一个来,不稀奇……”      “可不是,我听说他亲身母亲当初的出身也不太好,不也是进了门吗?你说……”      那些人越说越起劲,林睿渊听着却感到心颤,刚想阻止,他不安的看了靳恺毅一眼,出乎意料的,靳恺毅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朝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理会,林睿渊也只好作罢。      那群人却是越说越起劲了,“我听说这位靳少帅在南方是有位夫人的,还出自名门呢?”      “哎!男人嘛,总是朝三暮四的,更何况是年轻气盛的将帅……”      “……”      后面的话,若嫣没有听清楚,前面的议论虽然让她感到为难,但她也不好出面解释,只得让人继续误会下去了。      从走廊上去,是一间花厅,陈设倒很有古朴的味道。如她所料的一样,房间里只留了靳恺毅、林睿渊和她三人,其余的人都被吩咐到各处把守。      他们刚一坐定,就有人奉上茶来。戏据说还要等一下才会开始,她一边喝着茶一边向四周望去,一切都和她所想的差不多,若嫣安心的露出了笑容。      她喝着茶等了一会儿,戏台上的锣鼓声渐渐响起,她侧目向靳恺毅看了一眼,看他正听的专心,渐渐放松下来。她顺手拔出银针,对准他的穴位。      突然,侍卫跑了进来,“少帅……”      “啊!”一惊之下若嫣急忙收手,却不料碰到了桌上的茶杯,那茶刚被满上,失声叫了一声,茶杯早就翻滚到了地上。      靳恺毅急忙推开侍卫跑到她身边,连声问:“怎么了,要不要紧?”      她手上剧痛,强忍着说:“没事,只是不小心被茶水烫了一下,待会儿拿獾油抹一些就行了。”      靳恺毅捧起她的手来看,已经鼓起一溜晶亮的水泡,那样子貌似烫得不轻,他回头大声呵斥道:“楞着干嘛,还不赶快去找大夫。”说着接过林睿渊递来的冷毛巾,连忙替她敷在手上。      旁边的侍卫听到训斥声,这回过神来,忙回禀道:“少帅,胡大夫就在外面,要不要……”      “还不快让他进来!”      “是!”侍卫领命告退。      被冷的毛巾一敷上后,痛楚已经减少了很多,根本就不需要请大夫了,若嫣本想劝阻他的,但听到是胡大夫在外面,心中觉得惊奇,便随着他去了。      一会儿,胡大夫跟着侍卫走了进来,他先弯腰向靳恺毅行军礼,才开口:“我看见少帅在这儿,所以上来打个招呼。”      “这些虚礼就免了吧,你赶紧替秦小姐看一下,她是手怎么样了?”      胡大夫应了一声,弯下腰来,仔细看了看若嫣被烫伤的地方,摇头惋惜道:“这位小姐皮肤真好,要是留下疤痕就可惜了。”      靳恺毅听着忙问道:“没有办法医治吗?”      胡大夫转身回禀道:“老夫有个方法倒是可以试试,不过……”      “不过什么啊!”靳恺毅气急败坏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只要她的手完好无缺,需要什么奇珍药材你尽管开口。”      胡大夫阻止道:“那倒不用,我刚好有一瓶良好的烫伤药,,只要小姐用心使用,就能知道了。”他从长衫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瓶子递到莫若嫣是手中。      若嫣拿着‘药’,困惑的看着胡大夫,她的伤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若嫣弄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胡大夫微笑的看着她,关切的说道:“小姐,不用担心,虽然过程有点痛苦,可最终伤口自会痊愈。”      说完,他收起药箱,告退而去。      因为突然出现这么一段,若嫣也不好再找机会下手,她将那个瓶子放进包里,随着靳恺毅若无其事的听起戏来。      戏台上唱的热闹,台下的观众也听得激动,这一段贵妇醉酒正好唱完,楼上楼下喝彩如雷。莫若嫣本就对戏剧不太热衷,加之刚才又没怎么听,此刻更加无聊,可是靳恺毅在一旁,她也就只好耐着性子热衷的听着。    ☆、天外佳人是为谁?(五)   听完戏,回到靳府已是晚上十点钟的光景了。靳恺毅将她送回房之后,恰逢林睿渊来找他,   他微笑着向她道了晚安,又特地嘱咐她多注意伤口,若嫣点头道谢之后,他才放心转身去了书房。      若嫣心里着急也没多看,掩上门之后,急忙闭着眼睛躺在了床上。钏儿来的时候,见她躺在床上便以为她睡着了,悄悄关上房门,直到脚步声声音渐渐消失在楼道里。她才从床上起来,拿起包坐到了前面的软榻上。      瓶子里是一些擦伤的药,若嫣找来一个小碟子将药全部倒了出来,在一层层的药膏中,一个小竹筒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从竹筒里取出一张便签——“留命取书”,四个草书字体赫然的出现在她的眼中。      此时,她终于弄清楚为什么胡大夫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就在她准备动手的前一刻,原来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要的不是命,而是书。      她拿出火柴,将字条扔在烟缸里,烧成了灰烬。看着那一点火光,她的心中却满是冰凉。本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谁知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   程府的客厅里,胡大夫走来向程海盟回禀消息。      程海盟问道:“交给她了吗?”      “是的”胡大夫回答道:“已经按您的吩咐将消息传给了她。”      程海盟不再说话,房间里一时沉静,忽然管家敲门进来,对程海盟附耳低语了一句什么,胡大夫见他听完,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后又听他缓缓对他说:“你先回去吧!”      “好!”      胡大夫随着管家出府,穿过花园时,忽然看见一个男子穿着大衣,急速的向书房方向走去,因为夜已经黑了,胡大夫并没有看清那人的相貌,却恍惚中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他走到门口时,瞧见一辆汽车停在屋前,心里一直诧异。按理是没人敢直接将车停在程府的大门口的,路过那辆车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坐在车里的居然是沈熠晖。心里一惊,难怪没有人敢上前去,可随即他便联想到,如果沈熠晖在车里,那刚才进去的难道是——胡大夫没敢多留,急忙从旁边走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      皇甫皓一进屋便对程海盟问道,语气强硬,丝毫没有了平日的儒雅之气。      程海早已自知隐瞒不了他什么,但此刻他亲自来质问不免还是有了一丝心悸,虽然是长辈,但此刻他却深感对不起他。      皇甫皓继续追问道:“四叔还记得你曾答应过我什么吗,如今你要怎么说?”      程海盟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是万不得已的做法。我们的约定我没有忘,现在我们只是将计划做了一点改变,将时间拉长了一点而已。”      “时间拉长?”皇甫皓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心里烦躁不安,“你们是将计划做完美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说的时间是若嫣在用她的命赌,靳恺毅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为什么本该我们做的事,却要让若嫣用生命去冒险?”      皇甫皓是忍耐似乎已经到达极限,行为举止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稳重。      程海盟脸上沉了下来:“少主,我希望你能冷静一点。你担心若嫣的安全我明白,可是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天都四会的领军人物,你所要关心的不仅仅是莫若嫣一个人,还有这危机四伏的桐州城,还有那偌大的江北十八省。”      他的语气强硬,身体微微颤抖,这让皇甫皓一时语塞。      他的沉默,也让程海盟情绪渐渐缓和下来,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皇甫鸿会费尽心机拆散他们了,爱情,有时真的会让人疯狂,失去理智。他一直以为皇甫皓是儒雅有礼的,却不料他今日的举动居然如此激动反常,一时情急才想到出言将他唤醒。      程海盟低声劝慰道:“少主也不要心急,至少现在若嫣还是安全的,我们不能先乱了阵脚,你先等等,说不定若嫣会安全的完成任务归来,而我也相信她一定有那个能力,现在靳恺毅手中的那份协约书对我们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我们必须要除去。”      “那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去?这么大的天都四会难道找不到别人吗,凭什么要她一个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我们去拼命?”他的语气已经失去了力量,整个人也都软了下来。      程海盟道:“这是没办法的,既然若嫣已经成功接近了靳恺毅,那她便是做这件事最好的人选,如果此刻我们再安排别的人进去,很容易就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到时就更麻烦了。”      皇甫皓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么说,她必须要先取得计划书,然后杀了靳恺毅才能回来……”      程海盟“嗯”了一声,皇甫皓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反问道:“那时,她还可以安全回来吗?”      程海盟没有回答他,也无从回应。      皇甫皓此刻更觉悲哀,“古时越王勾践为了复国,命西施以美人计接近夫差,我一贯不齿他的做法,不能理解天下成败为何要交由一个女子去冒险……”他脸上虽在笑,但却比哭泣更加让人心痛,“如今,我又与他有何两样!这样得到的天下真的能安宁吗?我为我自己感到羞愧……”      “少主……”      “在四叔的眼中或许任何事,任何人都比不过桐州重要,所以你觉得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他了解父辈们的理想,可是他也很清楚自己心中的感觉,“可嫣儿对我也是独一无二的,我绝不可能,也不允许她成为下一个西施!”      夜很静,直到皇甫皓转身离开房间,他的声音却依旧在空气里回荡,悲伤依旧在蔓延。      程海盟能感受到他眼中炙热真切的情感,却也更加让他感到无奈。因为年少,所以才能潇洒自在的说爱,因为年少,所以才能毫无顾忌的直言心扉,因为年少……      所以,他们要走得路还很长。      一直等候在屋前的沈熠晖见他出来,全身上下不知为何,好似有千斤重的东西压在他身上,没有丝毫的力量。他转身拉开车门,皇甫皓却并没有上车,默默的向前走去。      黑夜的天空星光璀璨,一轮明月悬挂星河中央,皎洁的月色下他却倍感孤独:“嫣儿,究竟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月圆,共享这璀璨星光……”      ******   “少帅——少帅——”      清晨,钏儿就急匆匆的朝书房旁边跑去,因为莫若嫣受伤,占用了靳恺毅的卧室,所以他临时就先睡在了书房旁边的一见房间里。      林睿渊在楼道转角处拦截下钏儿,低声呵斥道:“大清早的叫什么叫,少帅昨夜商讨事情晚了,才刚睡着你就想吵醒他啊!”      钏儿无奈道:“秦小姐要走了!”      “什么!”      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两人同时转过身,才发现靳恺毅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直接朝着对面跑去。      靳恺毅推开房间,若嫣已经将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见他进来,颔首一笑,“少帅!”      靳恺毅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莫若嫣看了看身旁的东西,向他欠了欠身,说道:“雪庭突然遭逢家变,幸亏遇到少帅好意收留,我甚是感激。但眼下我的伤已经基本好了,如果在继续叨扰下去,只怕会有损少帅的威名。”      靳恺毅对她的解释不以为然,怒道:“秦小姐只管在此住下,有我在,我看谁还敢胡说!”      “少帅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如果我这样莫名的住在这里,不免会让少帅为难,那就是雪庭不是了。”      她语气极为客气,靳恺毅心中却是急躁难安,不禁脱口而出:“如果我让你有名分留在这里呢?”      若嫣骇然的望着他,心中一紧,急忙解释道:“雪庭是什么样的人少帅应该清楚,有些关系我是绝对不会介入的。”      语句里婉转中透着坚定,靳恺毅浑身一震,心也揪了起来,他知道她是如此刚烈的女子,而自己此时如果向她表明心意,对她也的确太不公平了。      若嫣见他疑惑,轻声道:“如果我对少帅没有帮助的话,那我只有告辞了。”说着,弯腰拿起身边的行李。      “等一下!“靳恺毅拦住了她,开口说道:“你可以帮我的。跟我来——”      他拉着她穿过楼道,走进书房。他的书房很凌乱,若嫣走进屋里,发现房间的地面上是一张很大的地图,她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发现地图的中心便是桐州。其余的地方都是一些零零落落的纸片,书桌、椅子、沙发随处可见散落的东西。      靳恺毅随手将椅子上东西拍落下来,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秦小姐见笑了!”      若嫣坐到椅子上,而他坐在了对面看着她。      莫若嫣微笑道:“少帅日理万机,这些事本就该让别人处理。”      靳恺毅却摇了摇头,说道:“这府里除了我和睿渊,任何人都是不准进我的书房的。”      莫若嫣困惑的看着他,而他只是笑了笑,“我不相信任何人!”      他语气中透着无奈,若嫣心中也有了了解,所谓高处不胜寒,大概就是如此吧。      “那少帅又为什么觉得我值得你信任呢?”      靳恺毅抬眸看了她一眼,似在回答她,却又更像在自语:“我也不知道原因,从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熟悉,甚至有时候,我会感觉在你的身上,我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子……”      若嫣淡然一笑,“少帅是希望我当你的镜子吗?”      “当然不是。”靳恺毅解释道:“我是想请小姐在我开会的时候帮我做一下记录,我们商讨事情时,总是有一些问题不免要遗漏,可是睿渊又有其他事情忙,现在我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你了。”      莫若嫣问道:“你要我替你做记录?此事事关少帅的军政大事,由我介入,少帅难得不怕我泄露你的军事机密?”      靳恺毅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秦小姐见多识广,而且通晓外文,由你来记录我绝对放心。”      他的目光很是真诚,可他的信任却让若嫣为之一惊,虽然这一切都是她所计划的一部分,但面对他时,她的确会有一丝愧疚。他同以前所杀的军阀不同,即使抛开他将帅的身份,靳恺毅的机智魄力也同样令人很欣赏。而且他对自己的关心绝对是装不出来的,她真的要亲手杀了他吗?      见她犹豫,靳恺毅心中一急:“如此的要求,我希望秦小姐是不要拒绝我!”虽然是请求,但语气是不容反抗的。      莫若嫣沉默了半响,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我可以留下,但希望少帅答应我一个要求,否则……”      “只要你留下,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若嫣颔首道:“我已经在少帅的房间打扰很久了,害得你都不能回自己的房间,我实在感到抱歉,希望少帅能让我换个房间,这样我也感觉踏实些。”      靳恺毅眉头微微一蹙,旋即含笑说道:“没问题,只要你留下来,住哪儿都一样。”他一面说着,一面就叫人进来。      林睿渊和钏儿一直呆在外面,一听他叫便推门走了进来,听候差遣。他对着钏儿吩咐说:“赶快去整理一间卧室,然后将秦小姐的东西搬进去。”      “好,我马上就去整理。”钏儿急忙领命而去。      莫若嫣朝他道完谢后,也就退了出去。      见她离去,林睿渊才转身问道:“你真的要她留在这里?”      他唇畔浮起笑意,说道:“是啊,我还请她留下来帮我记录工作,这样她就没有借口离开了。”既然她需要一个留下来的理由,那他就给她一个理由,让她可以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林睿渊听了这话,脸色突变:“少帅可要三思啊!让她做记录,不就等于将我们所有的军事秘密都告诉她了吗?如果,她将我们任何一点谈话泄露出去,你知道后果吗?”      靳恺毅反问道:“你不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不是,我只是担心她的用意,”林睿渊提醒道:“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背景。她一个女子,竟敢冒着生命拦截你的车,此时这招以退为进,更让她可以正大光明的留下,难道,你就从来没怀疑过吗。如此的胆识与计谋,她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简单吗?”      “不会的,她不会的。”靳恺毅相信自己的感觉。      林睿渊叹然:“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是卧底呢?”      靳恺毅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沉吟道:“那我,也愿意赌这一次……”      命运就是一场赌博,或许只是一眼,却已注定他们要用一生去冒险!莫若嫣愿意赌,靳恺毅亦如此。在他的生命中他已经赌了无数次,和自己赌,和上天赌,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冒险赌来的。      而这一次,他愿意和自己的感觉赌,赌她心中是为谁……    ☆、少年英雄(一)   晃眼间,半个月已经过去了。在过一个多月就是新春了,整个桐州城内外,表面上也是一番和谐美满之气,到处都是迎接新春的喜庆。天空又飘起了大雪,洋洋洒洒的雪花从上空飘落下来,落在树上,房檐上,铺上了一场白色的外衣。      若嫣靠在窗前,伸手想接住雪花,但雪一落在手里就融化了。她的眼角浮过一丝笑意,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冷了,原来还有那么一点点温度。      门从身后响起,她转过身去,眼中的笑意即刻散去,嘴角却轻轻的扬起,颔首道:“少帅。”      靳恺毅脸上洋溢着微笑,径直向她走来:“今天的雪下的很大,你站在窗前,小心着凉了。”说着,他顺手将窗户关上,他看了看房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书房里整整齐齐的堆放着各类书和资料,没有一点凌乱。自从她帮他工作以来,虽然他已经提醒过她很多次了,可是每次她依旧将他的书房整理的干干净净的,渐渐的,他也习惯了,自己的东西也都放得有了规律。      若嫣转身拿起桌边的一摞资料,递给他:“这是吴统制交给你的报告书,我已经整理过了,你先看一下。”      “不用了!”他将资料接过来,顺手放在抽屉了里,向她说道:“你做事那么认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今天难得有空,不如我陪你出去逛逛吧,街上很热闹的。”      若嫣刚想婉言回绝,却瞧见林睿渊却走了进来,附在靳恺毅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靳恺毅听后脸上一沉,向他点了点头,林睿渊便告退而出了。      靳恺毅道:“我有些事急需去处理,先走了。”      “好!”      她来这里已经快一个多月了,几乎所有接触过的人都对她和蔼友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可是林睿渊却对她一直有所防备,表面上对她也很冷淡,对此若嫣倒也并不在意,只要靳恺毅不怀疑她,那她的计划就可以继续进行。只要她不露出破绽,料想,他也不敢在靳恺毅面前太过分。      靳恺毅走到门前,突然又转过身来,对她说道:“雪庭,今晚你等着我,我有话要和你说。”      若嫣向他点了点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没有叫她“秦小姐”了,而是唤了她的名字,虽然这不是她的真名,但她也渐渐感觉到,如今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超过她所预期的那般,这更加督促她要尽快完成任务了。看他已经走远了,若嫣走过去将门关上。      在这座房子里,除了靳恺毅和林睿渊之外,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进这间屋子的人,所以她现在并不担心有人会闯进来。她又仔细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布局很简单,一张书桌,一个沙发,还有一个书柜,其余就只有墙上的几幅画了。这间屋子她整理了几十遍了,所有的地方她都已经了如指掌,可是,依旧没有发现靳恺毅放文件的地方。即便如此,她也可以肯定,计划书一定在这间书房里,只是,她还没发现。      ******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皇甫皓坐在车里,神色凝重。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入冬以来,桐州外的几个县都一直处在饥寒交迫中,这纷飞的大雪如此猛烈,不知又该有多少人要随着这飞扬的大雪一起沉睡了。      “苑霖,到了!”坐在车前的沈熠晖转身说道。      他抬起头,车已经到了怀明县内,走下车,外面已经下起了飘起了大雨,身边的人忙撑起伞,可是因为风势太大,他的衣服还是被淋湿了一大片。      街道旁的屋檐下聚集了许多的难民,大家相互簇拥在一起以获取一点温暖。怀明县地处偏僻,常年粮食供应不足,尤其是到了冬天更是严重,每年都有许多的人被活活的冻死,饿死。      走在大街上,看着这样的场景,他内心说不出的难过:“桐州城内还有储备的粮食吗?”      身旁的近侍忙回答道:“桐州最近是新运来了一批粮食,不过……”      “不过什么?既然有粮食怎么还不运过来,难道要眼看着这些人活活饿死吗?”      沈熠晖打着伞,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那批粮食已经拨给余会长和海狼会的人了。”      皇甫皓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沈熠晖见他身边皆是近侍,还有天都集团里几个年老的掌事在那儿低声议论,也不便多说,含糊道:“是领主下的令,至于真实情况……我们先回去,我再详细向你禀告。”      皇甫皓眉头微微一皱,抬起头向周围望去。这怀明县顺着鲁江过去便是安州,而安州以南,则是粮食产量丰富的吴广两湖,可只要安州的战乱一刻不停,那旁边的这些县镇,就无法得到安宁,更别提运输粮食了。      站乱死的不仅是战场上的人,在动乱的背后,死的人又何止少过。      皇甫皓朝身边的人吩咐道:“先派人从天都集团运一点粮食过来,解了这边的燃眉之急再说吧!”      旁边的人连声应诺,皇甫皓这才放心,转身离去。      自从入冬大雪降落一来,皇甫皓便一直留在桐州城外的县城里观察灾情,已经好几夜都没合眼了,今日一回到家,他便回卧室休息去了。      沈熠晖在花厅里整理着他交代的资料,看到佳培从外面走进来。他随皇甫皓在外已有半个多月,本想找她聊聊天,可她见他却先跑了过来,神情慌张的问道:“少主回来了吗?”      沈熠晖起身拦住她,低声说道:“刚回来,现在正在楼上休息呢。发生什么事这么着急,看你跑的那个样子,先坐下休息一下吧。”      缓和了一下心情,佳培将手中‘停建命令’递给他看,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沈熠晖看着计划书上被盖的蓝色印章,立刻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哼”了一声,说:“行动还挺快的,他们打算将那个地方建成什么?”      佳培道:“你们出去了半个月,整个天都集团都快翻天了。余岳只手遮天想大行专政,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接连否定了许多的新计划,这就是他们今天决定的。我听说他们想在那儿建一所俱乐部,由行云会接管。”      沈熠晖想了想,问:“那领主的意思呢?就这么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下去吗?”      佳培犹豫了一下,说:“领主既然已经交权了,就没再多过问天都集团的事。而齐三爷和程四爷又有各自的事情安排,在加上领域不同,自然就更不便多加干涉了。”      沈熠晖点了点头,也表示赞同。想来天都四会是从来不相互干涉的,可是余岳那小子却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给了他一点权力,他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沈熠晖越想越气,早知道就不让苑霖交权给他让他照看天都集团了,他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正在这时,皇甫皓从楼上走了下来,已经换了便衣,瞧见了他们,便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凑拢一起啦,在聊什么呢?”      沈熠晖与佳培相视一眼,二人也达成了共识。      他走到皇甫皓身边,将停建的命令拿给了他看,皇甫皓看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是余岳下的令吗?”      沈熠晖“嗯”了一声,表示默认。      皇甫皓眼中掠过一丝怒气,转身对侍卫吩咐道:“备车,去夜港湾。”      听他这么一说,沈熠晖忙叫人备来他专用的汽车。他见皇甫皓愤然的样子,自然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他转身向佳培点了点头,要她放心,也赶忙钻进了前头的副座上,嘱咐司机开车。      ——“夜港湾”      繁华热闹的舞台,台上的歌女唱着欢快火热的歌曲,台下的观众听的如痴如醉,在这里没有战乱的动荡,没有生活的困扰,觥筹交错间映射出各式各样的繁华。      突然,舞厅门口出现了骚动,大家纷纷感到好奇转身望去。一群人兴师动众的走了进来,即使人多,但大家也一眼认出了站在中间位置的,正是靳家少帅——靳恺毅,在他旁边的自然是他最信任的军师林睿渊,而最让大家惊奇的,还是站在靳恺毅旁边的女人,她一直站在靳恺毅的身边,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靳恺毅是这里的常客,许多经常来这里的人都认识他,想来,年轻少帅喜欢风花雪月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大家却都是第一次看见他带着女人走进来,而且对她的态度也是十分的殷切。      过了一会儿,人群中突然有人说道:“她不就是上次,陪靳少帅看戏的那位小姐吗?”      接下来,舞厅里的议论声渐渐升起——      “这位小姐究竟是什么身份啊?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和靳少帅出双入对。”      “我想这位小姐的来历绝对不简单,”      “说不定是少帅新纳的夫人呢?”      “是吗?那就难怪了……”      …………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让莫若嫣感觉十分不舒服,她很明白自己和靳恺毅之间根本一点关联都没有,可是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却是如此的暧昧。这样的情形让她更加感觉到了压力,靳恺毅面对议论虽然没有承认,但他也没有出面反驳,或许这一切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吧,可是若嫣却不想这样的误会蔓延开来,即使是为了任务,也不想生出这样的事端。      她做事向来不喜欢利用暧昧不明的身份,可是如今这种情况,却也难在自己的控制之中。以前她可以对别人的评论置之不理,可是现在,她却有了顾虑,一方面是不希望苑霖产生误会,而另一方面,她自己也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靳恺毅对她也没有当初她所预料的那样简单。      现在她也只能希望自己能够尽快完成任务脱身,让这样的言论尽早随风而散。      “在想什么,那么入神。”靳恺毅递给她一杯咖啡,问道。      她伸手接住咖啡杯,笑了笑:“我是在想这些人的想象力真丰富,看来少帅有必要出面澄清一下,否则对少帅名声可不太好。”      “是吗?”靳恺毅同样笑着对他说:“我倒觉得没什么。”他拿起一杯红酒,喝了一口,然后一边晃动着酒杯一边看着她。      若嫣躲开他直视的目光,淡然一笑:“说的也对,这些都是一些流言罢了,的确不值得少帅费心。”      靳恺毅的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放下摇晃的酒杯,沉默了半响,才开口:“在你心中,这些就只是流言吗?”      “什么?”若嫣不明白他的意思。      靳恺毅抬起头,向林睿渊使了个眼色,便见林睿渊随同其他的侍卫都鱼贯式的退了出去。因为他们坐的地方是隔间,用一面珠帘将他们与外界隔开。刚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如今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若嫣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坐的地方于外面的大厅是如此的不同。      安静空旷的房间里,他们相视而坐,靳恺毅看着她,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亦是熠熠生晖,只是眼神比往日多了一丝凝重,而她也一直微笑着,看着他。      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缓缓说道:“你知道吗?每次看着你的笑容就会让我想起很多事。”      突兀的冒出这样一个问题,若嫣不曾深思,随口回道:“笑,不就就表示开心,快乐吗。”虽然她自己并不这样认为。      靳恺毅也摇了摇头:“你笑起来时,真的很好看,可是,在你的眼里我却感觉不到你的快乐,更多是时候,会让我看不清,这个笑容背后真实的你在想什么?”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依旧明亮清澈,不起一丝波澜,他却苦笑起来:“在这美丽澄净的眼睛里,你看到的究竟是谁?”      “什么?”若嫣心中一惊,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怀疑他已经看穿自己的身份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莞尔一笑:“你在我的面前,我眼睛里看到的当然是你了。”他的问题让若嫣感到不安,只能装作无所谓的糊涂下去。      “是吗?”他低声反问,手中的红酒轻轻的摇晃,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看来他并没有接受她的假装糊涂。莫名间,周围弥漫起了一股紧张的气氛,靳恺毅摇晃着杯中的红酒,仰头,一饮而尽,继而又倒了满满的一杯,喝了下去,这样反反复复一大瓶的红酒已经空空如也。服务生又送来了几瓶红酒,若嫣知道不能劝他,也只能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灌着。      突然,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弯腰,很绅士的向他伸出右手,“我能请你与我共舞一曲吗?”      若嫣心中烦闷,避开了他的邀请,“少帅,你喝醉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靳恺毅直起身,笑道,“我是醉了,才会看不清你了……”      似乎心中压抑了太久,他的话带着哀伤,无奈。说着,他又拿起旁边的酒杯,若嫣以为他又要喝,却见他突然将杯子朝地上一摔。      “砰……”      声音传到了外面,侍卫急忙推门跑了进来,“少帅!”      “出去!”靳恺毅厉声呵斥道。      地上是酒杯破碎的玻璃和倒在地上的红酒,看着地上湿漉漉的一片,吵闹声音也引起了外面的注意,大家纷纷朝里面看来。      无视别人的目光,靳恺毅俯身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厉声道:“看着我!告诉我,为什么你能如此淡定,你真的看不见我的痛苦吗?”      他的怒气远远超出了若嫣的预料,这也让她的精神紧绷起来,她转过头向外面望去,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低头议论纷纷。面对他的强硬的命令,若嫣第一个感觉就是掉头而走,可是理智却提醒着自己,此刻不能拒绝靳恺毅的要求,否则一切可能都白费了。      若嫣深   深的叹了口气,抬起头。突然,撞上了一个熟悉的眼神。      在靳恺毅的身后,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与她相对,清澈明亮。她的嘴角不觉轻轻的扬起。这一瞬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她起身,推开靳恺毅,劝解道:“少帅,你真的喝醉了,我想现在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我先回去了。”越过他的身体,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靳恺毅愣住,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她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他想拉也来不及了,她就这样,毫不留恋的离开了他的视线。突然,他像发狂了一样,对着眼前的东西一阵发泄,整个房间里的东西顷刻间都被砸的粉碎。      外面聚集的人群很快被驱散了,林睿渊轻轻的走了进来。靳恺毅颓废的坐回椅子上,他拿起手中的酒,却及时的被林睿渊挡了下来。      “有必要吗?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折磨你自己。”      靳恺毅挡开他的手,“哼”了一声,“我不是为了她,我只是接受不了,一个呆在我身边的女人眼睛里居然没有我的存在。”      林睿渊道:“那又怎么样呢?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要她看得见你,这有意思吗?”      “你不会懂的!”靳恺毅朝他摆了摆手,接着说:“作为一个强者,天下都是我争夺的目标,而她居然不将我放在眼里,这对我绝对是一种失败。”      林睿渊叹了口气,如果只是一场游戏,那他就真的可以放心了,可是真的是吗?只能由他自己去回答。      “如果只是为了证明她在不在乎你,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      靳恺毅抬头,看着他:“真的?”      林睿渊朝他点了点头,“我待会儿就替你安排。”      “那就交给你了!这一次我一定要让她正视我的存在。”信任的相互的,同样,了解也是。林睿渊知道靳恺毅内心的想法,而靳恺毅也就能毫无保留的相信他的能力。他想着,嘴角扬起了自信的笑容,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少年英雄(二)   若嫣出了舞厅,外面的寒风凛冽的吹着,她却没有丝毫的感觉,她穿过人群一直朝前跑去,直到追到街角的转弯处,朝着周围望去,可是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她疑惑了。      “不是他……”顿时落寞的感觉袭满全身,她靠在旁边的墙壁,缓缓的蹲了下去,一股寒风向袭来。她的双手更紧的环抱着手臂,拉紧自己的衣领,刚跑得匆忙居然忘了带外套了。      突然,一件黑色的大衣就在这时,悄无声息地盖在了她的身上,带来一阵温暖。      “请问小姐,你是迷路了吗?”清澈熟悉的声音,一双专注温柔的眼眸,还有脸上隐含着的深深笑意。      温暖来的太突然,让人感觉措手不及,若嫣不知该如何表达形容此刻的兴奋,快乐。      她起身扑进他的怀里,嘴里呜呜咽咽的,说着一些她自己都听不清楚的抱怨。看到她如此激动,皇甫皓倒显的平静了许多,他就那样紧紧的抱着她,任由她在那里哭的稀里哗啦。他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样的若嫣,没有伪装,没有防卫,有的只是对他的信任与依赖。      ——渝木苑餐厅。      白底红格的田园风格桌布,锃亮的银质餐具,细颈花瓶里插着一只白玫瑰,旁边有绿色的植物盆栽,位置十分僻静。      皇甫皓和莫若嫣相对而坐,空旷的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的眼神淡淡如晨间的白雾,望着他。听差的将东西送上来便急忙退下了。      “在想什么?”皇甫皓放下手中的刀叉,凝视对面的人。      自从带她进来,她便一直这样坐着。原以为她可能是在担心,所以他提早让人驱散了餐厅里所有的人,本想这样她会自然些,却没想到她安静的如此让他心惊。      桌上摆满了西式的蛋糕和牛乳,以及一大盘的手工饼干,但她盘里的蛋糕和饼干却连动也没有动过。      “这儿是蛋糕很出名的,你尝一尝。”皇甫皓叉起一块米黄色的蛋糕送到她的盘里。      莫若嫣抬头望向他,目光很静,她细细地打量他,看了他很久,眼神澄净而认真:“请你告诉我。”      “……?”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夜港湾?”她眼珠动也不动地凝望他。      “你觉得我是为什么?”皇甫皓轻轻地笑:“我还以为你生什么气呢?原来如此。” 暗觉松了一口气。      他回答道:“我去那里找余岳谈点事情,那是行云会的地方。”      她沉默。是啊,那里本来就是他的领地,他出现在那里有什么奇怪,她应该为他的出现而生气吗?可当在人群中看见他的那一刻,她是如此的激动,开心。还是她所担心的是那些话被他听见,那样的场面被他看见。      “嫣儿……”皇甫皓也沉默了。良久,他抿紧嘴唇,低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要我们两个心里知道,那不是事实就好了,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与你站在一起。”      “你真是会相信我,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颤然的问道。      “嗯!”皇甫皓对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莫若嫣完完全全地怔住,望着他的笑容,他一直在守护着自己,而自己却总对他充满了不安全感。这一刻,她暗暗有些羞愧。      “对不起……”      皇甫皓的眼眸深处恍如有绝美的夜雾,湿润而晶莹,他对她微笑,因为他可以听出她声音中的歉疚和诚意。这一刻,他身上的所有压力,他都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只要她相信自己,那无论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他指了指她盘子里丝毫未动的蛋糕:“现在你可以吃蛋糕了吧。”      若嫣叉起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点头称赞道:“嗯,真是很好吃!”      皇甫皓笑道:“你要喜欢,那以后我们常来这里。”      他递了一杯牛乳给她,若嫣喝了一口,配了蛋糕,更觉得可口了。她将桌上的每一种蛋糕都尝了个遍,即使是每样一点却也让她吃了很多。第一次看见她吃的这么开心,皇甫皓嘴角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本来还担心她在靳家受委屈,看来她的能力远超了他所预想的。      在北方,寒冬的夜里,雪总是不会停的,走出渝木苑餐厅,他们便看见漫天飞扬的雪花,若嫣伸出手,触碰着冰凉的雪,心情更好了。转过身看向皇甫皓,他走在自己的后面,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若嫣停下了脚步,侧面看着他:“看见雪花不开心吗?”      皇甫皓抬起头,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不是看见雪不开心,而是有些事情困扰着我。”      莫若嫣想了想,道:“你是在担心桐州城外的灾民吧。”她早前从靳恺毅那里听到他们谈论边区灾民的事,现在想来他担心的必然也是此事了。      皇甫皓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更紧了:“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什么是‘雪上加霜’了。战阵已经打乱了百姓的生活,而北方的气候又如此恶劣,看着那些灾民,我有时候真的,有力不从心的挫败感,我不知道,我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究竟有没有用?”      “怎么会没用呢?这些问题在桐州已经有很多年了,不是你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你现在不是正在努力吗?我相信能帮助江北百姓度过困难的只有你。”若嫣伸手抚过他的眉心,想抚平他的担忧,“苑霖,你曾经告诉过我,只要有希望,我们就不可以放弃,为了那些受苦挨冻的灾民,为了桐州的安危,你也必须要对自己有信心。”      皇甫皓拉过她的手,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俯在她的耳边低语道:“那我们一起努力,我们都要对将来有信心。记住,我在这里等着你,等你回来。”      ******   话匣子里传出优美轻快的音乐,若嫣做在沙发上,将一朵朵新鲜的菊花插入花瓶中。      自从那句“我等着你回来”之后,就想突然解开枷锁一般,若嫣的烦躁忧虑,仿佛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现在做起事来也不再心浮气躁,感觉不安了。心情平静下来,居然让她有了意外的收获,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她就可以离开了。      “心情不错啊,还有闲情插花。”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抬头,看着靠在门边的关舒雅,一袭黄色紧身旗袍,妩媚诱人。若嫣从沙发上站起来,将插好的花放在柜子上,背对着她:“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有人顺便进我房间。”      “你神气什么呀?都快被扫地出门了。”关舒雅讽刺道。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在哪一方面,莫若嫣都一直踩在她的头上,这一次她一定要赢过她。      莫若嫣淡淡地笑:“是吗?那还多亏你了”      没有想到她居然表现的如此平静,关舒雅心里却不安起来,她这样的反应让她气急,却又无从反驳,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她只能出口威胁道:“你现在最好不要惹我,如果我一不小心说出你的真实姓名,你想,靳恺毅查不查的出来你的身份呢?”      “你敢吗?”她微笑的看着她问道。拿起咖啡杯,轻轻放在唇边,轻描淡写地提醒着:“展翼会的规矩,我想你比我清楚。”      “你……”关舒雅望着她,身体微微颤抖。      她神态宁静地喝着咖啡,简单的白色洋裙,却像公主一样优雅。她抬眼看她,眼睛澄静淡定,微笑着说:“只要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的事,我也绝对不会告诉四爷,否则……”      看出她眼睛里的坚决,关舒雅也知道再闹下去,自己也得不偿失,悻悻道:“我不会认输的,靳恺毅的命是我的,我们走着瞧!”      莫若嫣笑了笑,思绪有些漂移,想起前天晚上她回来时的场景——      和皇甫皓分手回到靳府,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靳家的大门都已经关闭了,幸亏她在靳府住了一段时间,守门的侍卫也认得她,才毫无阻拦的请她进去,可是在进门的那一瞬间,若嫣从侍卫们的眼中,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原以为只是自己多想了,可当她踏进客厅的时候,她总算明白了。      偌大的客厅里,很难得的,林睿渊居然不在。其实想想也不奇怪,靳恺毅和一个女人在那里卿卿我我,他也的确不适合在场。      若嫣轻叹着摇了摇头,本想从旁边悄悄的走过去,不打扰他们就好了,反正他和谁在一起又不关她的事,而且她还因此有点庆幸,至少这样,她就可以减少一个问题了。      就在走到楼梯口准备上楼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脸色沉静下来。      紧接着,她转身走到他们面前,这使她更加看清了眼前这个人的样貌,那张魅人是脸,妩媚的身段,除了她还有谁?      “你怎么会在这里?”若嫣厉声问道。      关舒雅听到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开口答话,而是急忙躲到了靳恺毅的身后,做小鸟依人状。      靳恺毅没有看她,而是对着身后的人低声问道:“你们认识吗?”关舒雅轻轻的摇了摇头。      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莫若嫣语气缓和了些:“少帅,我是想问这位小姐是如何进来的。”      “当然是我带她进来的了。这里是我家,我想带谁进来就带谁进来,应该不需要你的批准吧。”他斜睨着她,目光宠溺的望着身后貌似被吓坏的小女人,背对着她,声音低哑地说:“你当初不也是被我这样带进来的吗?”      若嫣困惑的看着他,似乎在怀疑,这真的是靳恺毅吗?区区几个小时,他的态度居然变了这么多,她本想就今晚的事向他道歉的,然而,看着他唇角嘲弄的弧度,她才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身份,这让她重新充满警惕。      没听见她的声音,靳恺毅转过身来望着她,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你在想什么?难道是对我带进来的人有意见吗?”      莫若嫣已经从惊愕中平静下来。她望着他,他笑得似乎漫不经心,然而却有种凌人的窒息感从他身上透出来。一时间,她不知道那是否是种错觉,她隐约可以察觉到,他眼底幽深的笑意和捉弄。      她平静地对他微笑道:“我只是少帅的下属,对于少帅您的私事我无权过问,打扰了,我先上楼去了。”转身时,目光扫过侧卧在沙发上的女人,关舒雅正笑得明艳。      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靳恺毅唇角有抹微笑。他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激动,神情变化如此之大,也许,他的这个计策真能试出她的心。      莫若嫣回到她住的阁楼上时,夜已很深,房间里一片漆黑。她没有点灯,因为黑暗会让她感觉更加安宁。      门是关着的,窗户也是关着的,她走的时候本就习惯将所有的门窗全部关好。而钏儿也知道她的习惯,所以从来不随便进她的屋。      在关上房门时,她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沉,漠然的关上门,拉上反锁,静静的走到了阳台边的窗户边。后面的窗户也是关着的,她弹了弹窗户,忽然,翻身越过窗户,定定的立在了阳台上,行动之迅速轻灵,就像鸟儿滑翔过天空。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人影从阳台边的树后掠出,那人的行动也很迅速矫健,身形腾空一跃,却在还未站立之时,黑暗中掠过一丝光亮,几枚银针仿若流星闪过夜空,丝毫不落的从她身边飞过,插进了身后树叶上。一瞬间,她手心也冒出了冷汗。      若嫣淡淡地说道:“你若不是关舒雅,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她走过去,将银子从树叶上拔下了。      关舒雅轻轻的换了口气,莫若嫣的声音永远是那样冷淡,她也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没有理她,转身用力推开阳台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莫若嫣站在阳台上,脸上毫无表情,直到房间里的灯光亮起,她才慢慢的走进去坐下,就坐在她的对面。      她与关舒雅相识已有十几年,但彼此却从来不了解,或者根本也不想了解。她们的感情本该像战友,像姐妹,但更多的时候她们宁愿彼此像个陌生人。      从进展翼会开始,关舒雅就一直不喜欢她,她们是同时开始练武的,关舒雅比她大两岁,但若嫣的武功,能力却比她强很多,受到的重视也远远超过了她。她用尽各种法子,想要莫若嫣消失。她不但嫉妒,而且愤怒,不但排弃,而且挑拨。      莫若嫣永远记得十三岁那年,枪支走火,害自己差点手残的事。若不是程四爷及时赶到,恐怕她就活不过那个春节了。      那时她才十五岁,十五岁的她想的就是置她于死地。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事后程四爷虽然惩罚过她,却并没有阻止她的行为。她也总认为莫若嫣的存在是对她最大的威胁。十多年来,关舒雅一直不断的在做这种事,用的手段当然越来越高明,越来越不露痕迹。      可是她似乎忘了,莫若嫣不是温顺的小白兔,只会默默的承受,不懂得反击。每次在她自以为可以将她打败时,最终的结果不是她自己受伤,就是她又安全避过一劫。      莫若嫣看着她,声音冷冷的:“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关舒雅冷笑道:“你以为是什么人?”      莫若嫣道:“什么人都有可能,但你是最不应该出现的人。”      关舒雅板着脸,道:“那我出现在了这里,是不是你有什么地方失算了呢。”      莫若嫣脸色凝固起来,道:“是四爷叫你来的?”      关舒雅既没承认也不否认,意思是她默认了。莫若嫣表面上虽也全无表情,但目中也闪过一片阴影。她出来做事的时候,程四爷从未干涉过她的行   动,甚至连问都不问,他对她一直很信任的,但这次,为什么不同,难道是因为苑霖吗?      关舒雅侧目观察者她的表情,眼睛里,忽然有了光。她似乎看出了莫若嫣心中的不安,故意笑了笑:“当然,四爷让我过来并不是他不信任你,只不过你迟迟未有行动,他让我来助你一把。”      她笑得很神秘,很暧昧,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她笑得有点不怀好意,有点幸灾乐祸,她是故意要莫若嫣有这种感觉。      莫若嫣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他要你来帮我什么?”      关舒雅压低了声音,翘起脚悠然道:“你来这儿也半个多月了,地形也掌握的差不多了吧,为什么还不动手杀了他。”      莫若嫣道:“是四爷让你来帮我杀他的?”      她骄傲地点了点头,带着笑意道:“四爷是体谅你,这两年来你的确累了,应该好好休息一阵子,这件事你若觉得不想去做,我可以替你去。”      替你?这意思就是对你已有点不信任了。莫若嫣当然不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只是,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急于想让她感觉到四爷对她的能力已经失望了,却也暴露出了最大的破绽,因为程海盟给她的任务,已经由刺杀变了性质,而她却连这都不知道。      见她没反应,关舒雅接着道:“既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为什么还不动手?”      莫若嫣怒道:“这件事是你做?还是我做?”      关舒雅道:“当然是你,我只是问问而已,没别的意思。”她忽然又笑了笑,道:“四爷常夸你是我们中最冷静的,想不到你这么容易发脾气。”      莫若嫣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凉水泼了一下,她的确不应该动怒的,愤怒对她们这种人来说,简直比毒药还可怕。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渐渐变冷。      关舒雅看着她皱眉道:“你怎么了?”      莫若嫣又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说道:“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干涉我做事。”      关舒雅沉吟着,对她的表现显得很满意:“如果你完成不了任务,我很乐意接手。”      莫若嫣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瞪视着她:“你知道靳恺毅是怎么样的人吗?”语气淡淡的,冷冷的。      她不回答忽又冷笑,反问道:“你认为我杀不了他?”      莫若嫣道:“我从来就不认为我能杀得了他。”      关舒雅冷笑道:“你杀不了的人,我就一定杀不了吗?”      她脸色被气的发青,接着讥讽道:“你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来了这么久还不是住阁楼,而我与他的距离却比你亲密多了,最后是谁赢还不一定呢?”      莫若嫣缓缓地坐下,道:“随便你怎么想,只要你不妨碍我,想去就去吧。”她忽然觉得很疲倦,疲倦得不想再争辩,什么事都不想做。可是有句话她却还是不忍提醒了她一句:“在你行动之前,最好先了解你的对手是怎样的人,他与你以前遇到的人可不一样。”      关舒雅不以为然:“无论什么样的人,我都有办法,你就少操心了,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靳恺毅是怎样的人,她没有兴趣,她只知道这个机会她已经等待了太久了,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要她放弃,只要她完成了这个任务,她就能够超过莫若嫣了。      莫若嫣当然了解她有属于她的骄傲,也就不再劝了。对于她的挑衅她也不再在意了,她想要的已经有了,至于别的,从来就不是她所在乎的。       ☆、少年英雄(三)   莫若嫣放下咖啡杯,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      自从那天之后,莫若嫣在这里便经常看见靳恺毅和关舒雅在一起嬉戏的场景,靳恺毅对她也一直很冷淡,这更助长了关舒雅的气焰,在靳家上下指手画脚,害得钏儿还为她抱不平。对这一切,莫若嫣倒不是很在意,好在靳恺毅没有停了她的职务,让她离开他的书房,这样她的计划一样还是可以进行。      而现在的她甚至应该感谢关舒雅缠着靳恺毅,让她少了一点顾虑,就是在这样放松是心境下,她居然有了一个最大的收获。      打开密封袋,若嫣拿出里面的文件瞧了瞧,确定无误之后,她终于松了口气,现在只要再印上靳恺毅的印章,她就可以离开了。      “小姐……”屋外传来钏儿的敲门声。      莫若嫣急忙将协约书放好,她学靳恺毅的,将书放在了椅子下,应声叫钏儿进来。      钏儿打开门进来,说道:“秦小姐,少帅请您到书房。”      莫若嫣心一惊,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平静的说道:“知道了,你先去告诉少帅,我稍后就来。”      “是!”钏儿关门而退。      若嫣拿出那份协约书,心情沉重起来。难到靳恺毅已经发现协约书被盗了吗?一时间,她心里七上八下,倒不是害怕,而是现在被发现就等于功亏一篑了,到时一定会影响到苑霖他们的计划的。突然,若嫣眼前闪过一道灵光,她将计划书拿出来,卷起放进了旁边的花瓶里,这个蓝色瓷花瓶是靳恺毅送给她的,相信没有人敢打破来看吧。      ******   若嫣走到书房前,敲了敲门,听到声音,她便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靳恺毅一个人,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喝着茶,他的神情严肃,令莫若嫣也不禁心颤,她走到他的面前,靳恺毅招手示意她坐下,她便坐在了他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我听人说你前天和关小姐吵架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情自若的说着。      莫若嫣想了想,低声道:“我们只是在谈论一些事情,如果让少帅感到为难,我可以向她道歉。”      那天下午在走廊转角处遇见关舒雅,她乘机讽刺了她几句,有外人在场,莫若嫣也没好多作回应,没想到居然让他听了去。幸好那日她们所谈的内容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要不然现在靳恺毅也就不会如此平静的对她了。      靳恺毅道:“你不喜欢她?”      莫若嫣瑶瑶头,道:“我的感受不重要,这是你家,你喜欢就可以了。”      靳恺毅看着她眼中出现的怒气,在那眼里,他曾经一度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没想到找人刺激了一下,还真的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无论她的眼中还有没有自己,但至少她会为他动怒,反击,这一点,就很让他高兴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倾身俯在她的面前,双手撑在她椅子的两边,将她围在中间,他俯身贴在她的耳边低语道:“你和她,你认为我会喜欢哪一个?”      他凝望着她,距离很近,近的莫若嫣都可以感觉到他口中吐出的温暖气息,她低下头,没有回答。      似乎看出了她的尴尬,靳恺毅嘴角一扬,从她身上站起来:“你和她是不能比的。”      他的声音很小,莫若嫣根本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觉眼前一亮,重重的换了口气。抬头看他正向书桌前走去,她急忙起身叫了他一声。      靳恺毅转过身,问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她紧握着双手,指尖已掐出了红印,她应该说吗?现在不说一切就都白费了。      他朝她笑了笑,“我不会逼你的,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吧。”他走到书桌前的椅子旁,弯腰刚想坐下——      “少帅!”她及时叫住了他,“我,我想说……”      靳恺毅重新站直了身子,双目凝视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与他双目相对,她脸上闪过坚定的神色:“我想好了——我希望,她离开!”      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掌心已经被掐出了血珠,但她极力保持着冷静。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皇甫皓无数的画面,无数的话语,理智强压住心里的不安。      她用极其冷静的声音说道:“我想陪在你身边,虽然……我知道这个请求很无理,可是……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真的?”靳恺毅不可置信。      若嫣点了点头。      靳恺毅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心中从未像此刻般激动过。他的手腕一用力,将她的身子拉了过去。若嫣没有反抗,由着自己的身子扑进他的怀里,充斥着她的,是一个陌生的味道。      他箍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衣服灼烫她的肌肤,很是激动“你承认了,承认你喜欢我。”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还有点颤抖:“虽然这句话得到肯定时间有点迟,但只要你看得见我,注视着我,你就知道,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第一次对人许下承诺,深夜里有着淡淡昏黄的灯光,他用他的真心对着眼前的女孩许下一生的承诺,而她却依旧是淡静如水的样子,眼中偶尔闪现过一丝不安。可是这一切,他都看不见,也不再在意了。      靳恺毅的双手抚摸过她的脸庞,他的手很暖和,却更显出她脸颊的冰凉。他在她的额前轻轻印下一个吻,若嫣本能的向后退了退,却被他紧紧的拥在怀里。      夜风轻轻的吹来,莫若嫣极力的保持着冷静。他身上有烟草的香味,与苑霖身上淡淡的香草味不同,这也让她清楚的意识到,此刻抱着她的人,不是他。若嫣静静的枕在他的胸前,闭上眼睛,伸出双手环抱住了他。      “咚——咚——”      房门声响起,靳恺毅终于放开了她,林睿渊推门走了进来。      靳恺毅脸上依旧掩藏不住的喜悦,他拍了拍林睿渊的肩膀,眼前却依旧望着若嫣,“谢谢你给我的方法啊,我终于找到了。”若嫣抿嘴一笑。      林睿渊却没表现的有多开心,他侧目看了若嫣一眼,对靳恺毅说道:“这还是靠你自己。”      靳恺毅微笑道:“现在你可以将那个人送走了,她已经没有留下来的价值了。”      林睿渊脸色一沉,“现在恐怕不行了。”      靳恺毅微微皱眉,林睿渊拿出一个袋子递给他,密封袋上的封印已经被拆了,“这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      靳恺毅朝袋子里看了一眼,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东西不在了……”林睿渊低声道,等着他的责问。      很意外的,靳恺毅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只轻声训斥了他几句找人失误,吩咐道:“那就将人抓起来吧,东西掉了,总是要有个交代的。”      “是!”林睿渊领了命,关上门,退了出去。      他的反应林睿渊没想透,而一直站在他身后观察的莫若嫣便更感觉疑惑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靳恺毅丢在一旁的袋子,那个密封袋她再熟悉不过,只是为什么会被林睿渊搜到,而且自己现在又为何还可以置身事外?她朝靳恺毅看去,他眉头紧锁,看不出心底的想法。      “在想什么?”靳恺毅不知何时已转过身,一直紧紧的看着她。      若嫣笑了笑,“我只是感到好奇,居然有人会从这里偷到东西,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      靳恺毅松了耸肩,拉着她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一脸平静:“你也认识的,就是前几日我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是她!”莫若嫣心中一惊,没想到她还是出事了。      靳恺毅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睿渊一向办事谨慎的,这次不知为何出现这么大的披露,看来这女子的来历绝对不简单。”      若嫣眉头微皱,语气却依旧平静,“是吗?”      “她在这里也有几天了,你和她接触过吗?”他仿若不经意见的开口,却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没有。”若嫣依旧是那个语调,双眼直视着他,摇了摇头,“我们从未接触过,当然也不会知道她的来历!”      “是哦。”隔了半响,靳恺毅忽又扬声笑道:“这种事你当然不知道。我也希望,你永远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那一瞬间,若嫣看见他的眼中闪过痛苦,失望,还有一些自己不敢肯定的事情。      “雪庭,你知道活在恐惧中是生活是怎么样的吗?”      怎会不知,若嫣心中暗笑,这样的生活有谁会比她更清楚吗?      他轻轻地拂过她的头发,缓缓说道:“当有很多人想要杀你,危机四伏,而你的身边却没有人是值得信任和依赖的,这时你就会知道你不能走错一步,一子错,满盘皆输。”      他笑容中有苦涩的感觉,或许这就是乱世的悲哀吧,不是明争就是暗斗,即使是身为一军之帅的靳恺毅也是时刻生活在刀尖上。若嫣望着他面上被种种经历刻划出的痕迹,强悍坚韧,也激荡起她内心深处的回忆,心中不觉涌起中敬意:“我明白你的感觉。”      靳恺毅的笑容逐渐温暖开朗,微笑着道:“我一直不相信任何人,至到你出现,现在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踏进这局棋。”      若嫣听着他的话,不禁低下头,她不敢抬头看他注视的目光,因为她害怕自己的眼睛会将自己出卖。这局棋,她早已介入,而且还是混入敌军的探子。      她忽然觉得在自己很卑鄙,她一直渴望温暖,信任,可是现在,她却正在算计一个相信自己的人,无论他的心意自己能否接受,至少现在,此刻,他是真诚的。      ******   林睿渊进来时,两个侍卫跟在他的身后,双手抓着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美貌女子。      莫若嫣全身的神经忽然抽紧。她第一次看见如此虚弱的关舒雅,头上的发髻已经有些散落了,手臂上也有被绳子勒过的痕迹,脸上的妆也已经有些脱落,显然已经受过了一番拷问。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目光扫过她时,闪过一丝怨恨。      莫若嫣很快使自己平静下来,在这一方面若嫣的确比她更无情。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关舒雅会被认为是盗书的人。      靳恺毅此时倒显得很轻松,点燃了一根烟拿在手中,微笑的看着她:“你是要自己说呢?还是要继续回去想清楚。”      关舒雅看了他一会儿,缓缓道:“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迷糊了,原来只是装的。”      靳恺毅“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以为凭你就可以让我神魂颠倒了吗?如果不是念在你对我有用的份上,我根本不会让走进这个门。”      他的冷漠让关舒雅彻底清醒,抑制不住的心情的激动,她大笑道:“我以为你清醒了,原来……”她望了莫若嫣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你真厉害!我输了……还是你比较了解他……”      莫若嫣侧过脸,没有看她。      靳恺毅讥讽道:“她确实比你了解我,所以,现在被抓的是你。”      “是吗?”关舒雅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一些事,或许你就会有另一番感受了。”      若嫣心一紧,两只手握得更紧了。      靳恺毅却反而笑道:“那我倒愿意洗耳恭听。”      他使了个眼神,关舒雅被侍卫放开双臂,缓缓的向靳恺毅走去,她微笑着俯□。      突然,她一扬手,原来她的手里藏着一把小刀。她翻身一跃,靳恺毅只觉身子剧烈一震,若嫣却是失声叫了一声,旁边的侍卫忙跑过来,瞬间,将她狠狠的按在了沙发上。      她嘴里犹在叫嚣:“都是你这个贱人!都是因为你他才不理我的,我要毁了你……”忽然,听到“啪”的两声,她再也骂不出来。      靳恺毅突然走过来,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当场就给了她两巴掌。她的嘴角立刻流出了血,靳恺毅却依旧没有罢手,怒目瞪着她,眼睛都似已凸出,额上青筋根根暴起。      林睿渊似已吓呆了,他从未见过他如此盛怒,他侧眼一看,这才见到倒在一旁的秦雪庭,手臂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伤痕,衣襟上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原来,她想杀的人不是靳恺毅,而是他身边的秦雪庭。      不知何时,侍卫已拿出了医药箱,靳恺毅仔细的检查着她的伤口,一边拿出药棉纱来替她止血,他的眼中闪过骇人的光芒,吩咐道:“把她押下去,如果再不说,明天就处决!”      莫若嫣的脸已经惨白,她看着关舒雅被两个侍卫紧紧的押着,被像货物一般拉了出去。她突然转身看了她一眼,嘴角却扬了起来。若嫣的眼泪突然有液体在流动。      “很疼吗?”靳恺毅关切的问道,“赶快叫医生!”      莫若嫣整个人仿佛被人狠狠的推了一下,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她几乎已忍不住要不顾一切出手,但她必须这么看着,忍受着,否则她也会同她一样的下场。      ******   夜已深,寒冬的夜晚似乎来得特别早。      沉静的铁门被轻轻的推开,一股寒风吹了进来,借着暗淡的灯光,她一步步的向下走去。      “你来了。”黑暗的角落里传出声音。      她并没有抬头,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灯点燃,房间里立刻亮起了。若嫣转过身,对着墙角边说道:“你知道我要来。”      “知道!只是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她的语气很安定,就好像再与一个相识已久的朋友聊天而已。      她的神情如此镇定,无论怎么看,都不像那个心高气傲的关舒雅,她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一种淡定自信的微   笑。      莫若嫣勉强抑制着心中的激动,声音依旧冰冷:“为什么要这么做?”      关舒雅微笑着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你疯啦!”莫若嫣站起来,神色激动:“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你会死的。”      “那不是很好吗?从我们进会的那一天,不就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了,无论谁只要一进入我们这种组织,只要活着,就永远休想脱离。”      死,有时的确是种很好的解脱。很久以前,莫若嫣就曾经想过自己迟早要用这种方式来解脱,死,对她来说非但不困难,也不痛苦。但是现在呢?      “今天你救了我。”      她很明白,她那一刀根本杀不了靳恺毅,也同样伤不了她,可是她还是那样做了,只是为了在靳恺毅的面前撇清她们的关系,让他对她更放心。      关舒雅笑道:“你真的很聪明,李协宇说的不错,你和我们不一样,做刺客的人本不应如此聪明,我们需要的只是完成任务,而你却不愿只做别人手中的一把枪。”      “我怕死……”莫若嫣低声,咬紧牙,“当你被带走时,我没有出手,就是因为我自私。我不想死。”莫若嫣目中露出痛苦之色,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卑微。      她第一次在她面前低了头,可这一次,她并没有讽刺针对她。      “即使你救我也无济于事,我们都很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假使今天被抓的是你,我也同样不会出手救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她微笑着接着说:“我们有任务在身,你曾经提醒过我,可是我没在意,所以,今日的结果是我自己造成的,与人无忧。”      若嫣走到她的身边蹲下,她已经面如纸色,头发也已经全部散落,衣服也已经粘上了污痕,她本是极爱美的女子,如今却变得如此憔悴。她的心在刺痛,若嫣伸手抚过她的脸庞,那上面还有深深的手掌印:“我会想办法告诉四爷,让他们来救你。”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缓缓道:“你知道规矩的,当初张震死的时候,四爷是怎么告诉我们的,杀手的宿命本就如此,任务失败就得接受,即使是亲娘,也不能救。”      凝视着莫若嫣,她的语气充满了无奈,“没想到我们也会有这么一天。以前我一直希望能超过你,所以我才会去你房间,偷看到你放的文件袋的地方,我以为我拿了文件回去,我就能赢你一次了,没想到却落得这样的结果,现在我能帮你一次,也算是我胜你一回了。”      她脸上充满着笑容,说的话也很洒脱,可是任人听了都有一种难过的感觉。      莫若嫣迟疑着,说道:“其实你根本就不用如此,你只需要再等这么一次,我就不会再碍着你了,你为什么……”      关舒雅笑了笑:“命运有时就是这么爱捉弄人吧。”脸上的笑容淡去,她静静的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将我的事告诉王彬,我不想他出事。我已经为我的冲动付出了代价,我不希望他铺我的后尘。”      若嫣默默地点了点头,关舒雅感激的向她扬起了笑容。      她依旧是那样的美艳,即使现在满身狼狈,却依旧遮不住她妩媚的容颜,若嫣张开双手与她紧紧相拥,在这黑暗的地牢里,她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彼此的温暖。      十几年的时间,如果她们肯早一点敞开心扉,感受彼此的温暖,或许谅解就不会来得这么迟了……    ☆、少年英雄(四)   黑暗无论多么长,总有天亮的时候,就像悲伤无论多痛,都会有痊愈的时候。      清晨的阳光,新鲜的就像刚盛开的梅花。放眼望去,那绵绵的白雪装饰着世界,琼枝玉叶,粉妆玉砌,皓然一色,真是一派瑞雪丰年的喜人景象。      莫若嫣坐在阳台的椅子上,风吹在她的身上扬起她的发丝,她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她看着手中的项链,水晶已经被她握出了温度。她终于可以回去了,可此时她却开心不起来,一种强烈的罪恶感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砰——”一声枪响,震响天空。      耳朵嗡嗡地发响,眼前天旋地转,根本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回荡着那一声枪响,环绕在她的周围。她缓缓地闭上双眼,“对不起……”      一滴眼泪滑过脸庞,滴落在水晶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彩夺目。      ——皇甫大宅      书房里,皇甫皓坐在藤椅上,阳光洒进他的屋子,却透着丝丝的凉意,看着手中的协约书,他陷入了沉默。      他应该高兴的,她可以回来了,协约书也得到手了,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如此悲哀,是因为她吗,是她在难过吗?      客厅里,程海盟与皇甫鸿相对而坐,沈熠晖站在一旁,眼睛却时刻观察着楼上书房的动静。      皇甫鸿道:“这次结果比我们想象的好,接下来我们就该准备和江家联系,商量结盟的事了,现在那份协约书在我们手中,靳恺毅以前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无用了。”      程海盟点了点头,道:“现在你可以完全放心了吧。”      皇甫鸿长长叹息一声,黯然道:“也许我真的老了,担心的事也越来越多。”他抬头看着程海盟,目光渐渐露出霸气,胸有成竹道:“现在只要靳恺毅一死,我就可以真正的放心了。”      “不可以!”      同样的话,两种不同的声音同时在屋里响起,一声的程海盟的,而另一个声音正是从楼上下来的皇甫皓。      皇甫皓走到父亲的面前,对视着他的双眼,神色严肃坚定:“协约书我们已经拿到了,这个任务就该立刻结束。”他将计划书放在桌上,继而对程海盟说道:“四叔,现在你就让若嫣回来,她不能再在那里呆下去了。”      没等程海盟回答,皇甫鸿立刻出言反对:“协约书只是作为和东方江家谈判的一个筹码,而靳恺毅的存在却是对你最大的一个威胁,这也会成为桐州的一个危险。”      皇甫皓道:“父亲,既然你已经将天都四会交到我的手中,那桐州的安稳就是我的责任,面对危险,我可以自己去面对,如果你全部都处理完了,那我想你需要的不是一个接班人,而是一个傀儡。”他脸色越来越变得沉重,接着说道:“现在天都四会由我掌舵,就应该依照我的处事方法。我不喜欢用这种见不得阳光的手段去消灭敌人,我也相信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去面对危险,困难,所以,现在就请您停止吧!”      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程海盟抬头看着皇甫皓,目光变得温和。他看得出这个他是个有主见的人,也相信只要他说出的话,就一定能做到。他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他们年少时的激情,看到了桐州的希望。      隔了很久,皇甫鸿站起身来,紧紧握住皇甫皓的手,“你若真的决定了,那就依你自己吧,我累了,先去休息了……”他转身缓缓向卧室走去。      皇甫皓浑身一松,只觉一阵热血冲上咽喉,热泪几乎夺眶而出——嫣儿,你自由了!      看到如此,程海盟也为他感到高兴:“恭喜你,少主,你成功了!”他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意:“你准备什么时候带她出来?”      “只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就可以回来了。”      程海盟点了点头,“我希望你能尽快带她出来,越早越好,因为……”他脸色忽又变得很沉重,接着道:“那边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危险,我不希望若嫣再扑小雅的后路。”      皇甫皓看着他脸上的哀伤和目中的忧虑之色,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紧张,忍不住问道:“关舒雅发生什么事了吗?”      程海盟勉强笑了笑,释然道:“这你不用担心,展翼会有我。你只需要做好你应做的事就好了,不要忘了你刚说的话,桐州的未来就靠你了。”      皇甫皓也笑了:“您就等着看吧,这条路我们一定会走到底的。”      程海盟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想起了他们当年打江山的时候,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他们的确还有段很长的路要走,只是希望他们这次,不要迷路。      ******   “她回来了吗?”皇甫鸿回房接到齐敬殷的电话,心里一阵欣喜。      他对着齐敬殷说道:“既然回来了,就让她来见见我吧,她和苑霖也很久没见了,毕竟,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挂上电话之后,他脸上浮现出笑意,一个计划正酝酿在了他的脑海中。      ——齐府      “爹,什么事这么开心啊?”齐敬殷刚挂上电话,就见女儿朝他走来。      齐家虽是天都四会中的一方,但也有自己独立的产业,在安州有军队,土地,但每到寒冬,他们也会举家回到桐州避寒,即使是最爱跑的齐韵姗也不例外。      齐韵姗是齐家的独女,一向自由惯了,也不喜欢太多繁琐的礼节,走到偏厅里,直接在父亲的身旁坐下,顺手将手中的一本杂志抛在一旁,挽着父亲的手臂,问道:“谁的电话啊?”      齐敬殷笑着说道:“领主听说你回来了,要你找个时间去见她。”      “见我?”齐韵姗疑惑道:“领主见我干嘛?再说他要见我,我还不一定有时间呢?”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没规矩。”齐敬殷厉声的提醒女儿。      她却不以为然,扬起头对着父亲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他已经老了,你以为他还是三十年前那个叱咤风云的皇甫鸿啊,现在以我们齐家的势力完全可以独立,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还要甘心听他的话。”      齐敬殷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些话是雷绝跟你说的。”      齐韵姗道:“我觉得大哥的话不无道路,爹,你应该为自己考虑一下,如今皇甫鸿已经退了,而皇甫皓也有意改变政策,如果我们再不有所行动,难得要等着别人来吞并我们吗?”      齐敬殷沉吟片刻,说道:“女儿啊,你将事情看得太简单了,领主心中的打算岂是你能了解到的。再说我们的少主,你别看他文质彬彬的,做起事来绝对不会比领主差。”      “就凭他?”齐韵姗很是怀疑。      在她的印象中,皇甫皓是一个不爱说话,面无表情的奇怪男孩。他们两家也算是世交,皆是从小一块儿玩的,但皇甫皓却总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或一个人站在一旁发呆,不爱跳,也不爱争。所以,这位皇甫少主一直就被她所鄙视,如此孤僻文弱的人怎能成为天都四会的领导者?      “如果你不信,这个礼拜就跟我一起去看看,到时你再下决定吧。”      韵姗眼珠一转,欣然接受:“好啊,我倒要看看这几年他到底变成什么样?”      她站起身来,将身旁的杂志往前一抛,不偏不倚的落到了对面的书架上。      齐敬殷看着女儿的动作,扬起自豪的笑容。      ******   天气冷了,园内的树也枯黄了不少的树叶。忽然之间,一阵稀微的西风,把树上的枯黄叶子,吹落了一两片,在半空中只管打回旋,一直吹落到地上来,零落成灰辗转成泥。      钏儿轻轻的推开门进了房间,只见若嫣依旧坐在阳台上,披着一件围巾就这么背对着她,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钏儿实在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好看的,小姐每日每夜就喜欢望着。      她轻唤了一声:“秦小姐。”      若嫣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啊?”      钏儿啧啧道:“小姐,你也知道这么晚,怎么还不进屋休息呢?”      若嫣朝她微微的扯出一个笑容,却没回答。      沉默了半响,钏儿又说道:“少帅今晚也还没睡,来了好多的军官一直在和他商量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莫若嫣一惊,忙问道:“他还在书房吗?”      钏儿点点头,“我进来时,那些军官刚走,少帅应该还在那里吧。”      若嫣起身走进屋里,拿起外套:“你先去休息吧,我过去看看。”说着她便开门向外走去。      书房的窗帘是全部拉上的,可是仍然听得到寒风吹拂的声音。房间里格外的寂静,若嫣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忍不住伸手把台灯打开,温暖的橙色光晕中,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拂动,而桌上的一份资料更让她的心凉了半截——秦雪庭。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她环视了完整个房间,并没有发现靳恺毅的身影。      她走到楼下才终于找到了他,他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抽着烟。客厅比二楼的书房更漆黑一片,如果不是他烟头上的那点光芒,她差点看不见他。      若嫣穿着拖鞋,走路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却偏偏听见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下来?”      她摸索着走到沙发前坐下来,看他将烟掐熄了,又点上了一根,于是问:“你怎么还不休息,累了一天了。”      虽然她今天一天都没有出过门,但她知道他今天的生活绝对不好过,楼下的车几乎没停过,络绎不绝的来往的军官,将士。而她也可以断定眼前的这一番忙碌,终究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份协约书。      想到这儿,她更有一种深深的愧疚感。幸好光线很弱,她不会担心自己的情绪被他看见。她坐在一旁看着他默默的抽着烟,一支接着一支,到后来,她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他嘴上的烟拔下来,丢进了烟灰缸里:“这样对你身体不好,去休息吧。”      “你是谁?”      靳恺毅很冷静突兀的问题,若嫣倒没显得有多惊讶。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不到难受却很轻松:“你都知道了。”      “你认为我知道了什么?”靳恺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瞳孔却开始收缩。      “我不是秦雪庭。”      靳恺毅淡淡的说:“你当然不是秦雪庭,她身体羸弱,你自信坚强,绝不像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寄养在国外养病的人。”      莫若嫣莞尔一笑:“其实,你早就发现了。”      她的身体她当然知道是怎么样的,这次的行动看来是全无破绽,但想不到还是算错了一件事。她低估了靳恺毅,她犯了和关舒雅一样的错误。      “你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靳恺毅沉默着没有回答。      “你没有揭穿,是因为你认定我杀不了你?”      他在黑暗里笑,因为她感觉到沙发的颤动:“如果,只有这一个原因,就好了。”      “为什么?”既然早已知道,却依旧让她留下来。      沉默了许久,终于传来了答案:“因为我喜欢你!”靳恺毅怒吼道,他的呼吸明显有些急促。      不知何时他已经将旁边的灯打开,光线通明下,若嫣更可以看清他激怒的恨意,身体微微的颤抖。他一脚将眼前的茶几推开,目光冷冷的扫过她:“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愿意赌上我的命,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明知道你要杀我,我也要时刻的将你留着我身边,也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当你偷了我的协约书,我连吭都没有吭一声。你究竟还要我怎么样?”      面对他的质问,若嫣感觉好累,即使伤害了他,但是她也再不想伪装了:“我到这里来,为的本就是要杀你,后来没有动手,就是因为我要你手上的那份协约书。”      靳恺毅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起来, “你的计划实现的很完美。”他的目中带着残酷的笑意,缓缓接着道:“每个人都有其利用的价值,现在我对你而言已经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了,所以,你就连骗都不愿再骗我一次了。”      莫若嫣不置可否:“既然你都知道了,就直接动手吧。”她不想反抗,因为对他的愧疚,也因为她很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一动不如一静。      靳恺毅霍然抬起头,双手狠狠的捏住她的下颚,愤怒,失望,还有眼底那深深的伤痛……这一切的表情却硬生生的他被控制住,只是冷冷盯着她,像是想看穿她的心。      “你是谁?”      “我叫莫若嫣。”      “我不是问你叫什么,谁派你来的?”      她对视着他的眼睛,目光一阵淡然:“你认为我会说吗?”      靳恺毅的笑意忽然凝结,目中出现怒意厉声道:“我真是很好奇,是什么样人能够让你对他如此忠诚。”      她凝视着他,靳恺毅的怒容虽可怕,但她却全无惧色,接着道:“有些事,是无论谁都无法改变的,连我自己也不能。”      靳恺毅握紧双拳,“他是谁?”      “是谁都与你无关,伤害你的只有我。”      “你就这么护着他?”靳恺毅忽然抓住她的双肩,厉声道:“为他死,你也愿意吗?”      莫若嫣淡然一笑:“我不想死,但若你要杀了我,我也不会反抗。对你,我的确有愧。”      靳恺毅直视着她的眼睛,额上已因愤怒而露出青筋,不可置信:“愧疚?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却就只有愧疚。”      莫若嫣的眼睛真诚而无惧,她的淡定仿佛一把利剑深深刺痛了他。靳恺毅甩手便打了她一巴掌,若   嫣顺势倒在了地上,白皙的脸庞上出现了红印,身子顿时失去了一切力量,倒在了地毯上。      靳恺毅颓然的倒坐在了沙发上,他撑着身子的手在发抖,身体也在瑟瑟发抖,他紧紧的握住手,手上的关节吱吱作响,几乎就要将自己的双手捏碎了。      他大声地叫人,林睿渊被他叫到远处,过了好一阵子才听见,赶忙跑过来。靳恺毅向莫若嫣一指:“将她带到楼上房间关起来。”目光坚定地吩咐道:“给我把她看好了,如果她不见了,或者少了一个头发,我就惟你是问。”      林睿渊见到这种情形,已经明白了几分,连声应“是”。靳恺毅又转过脸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默默的丢下这句话,他掉头而去。      “我会查出他是谁的?”    ☆、少年英雄(五)   莫若嫣伏在那里,她伸出手将嘴角的血液拭去,扶着沙发站了起来。林睿渊见状,也不知该怎么办,便大声的叫着钏儿。      莫若嫣打断了他的叫唤,缓缓道:“你不用叫她了,我自己会上去。”      她挣开他的手,慢慢的向楼上走去,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林睿渊不觉的感到难过。他费尽心思的调查她的背景,想方设法想让靳恺毅看清她的真面目,可是如今真相出现了,换来的结果又是什么呢,只是彼此的伤害罢了。或许就让她静静的离开,对他们都是一种解脱。      钏儿打来水给她洗脸,她任由钏儿用滚烫的毛巾抚在她的脸上。钏儿年纪虽小,但在靳府呆了这么久,见到这种情况,机灵的也不追问。她接过毛巾,慢慢的擦拭着自己的脸庞。钏儿看着心疼,说:“小姐,还是让医生来看一下吧。”      她摇了摇头,挥手将钏儿打发了出去。她无暇顾及自己的脸变成了什么样,她心中徘徊的只有靳恺毅转身的那句话——“我会查出他是谁的?”      脸庞的疼痛让她渐渐清醒过来,她做了傻事,她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因为自己的愧疚,心软,竟然将自己弄到了如此岌岌可危的境地,甚至于还有可能会累及展翼会和苑霖。      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依旧没能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将那毛巾又重重的按在了脸上,连最后的一点热气都没有了,微凉的,湿重的。      ******   ——皇甫大宅      “楼下发生什么事了?”皇甫皓放下手中的书,抬头对坐在前面的沈熠晖问道。      沈熠晖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待他走后,皇甫皓依旧静不下心来。本以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了,可隐约中又总有一种不安稳的情绪,他看着窗外又飘起了雪花,嘴角不觉扬了起来,等她回来,大概就要过年了吧,今年的春节,他们终于可以一起度过了。      这时,楼下传来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想,他十分不耐烦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开门向楼下走去。刚走到楼梯转角处,就听到了父亲传来的欢笑声。      “你们终于来了!”      齐敬殷高兴的和皇甫鸿握手,齐韵姗站在父亲的身旁,一身杏黄色的西式洋裙,楚楚有致,落落大方。      在众人谈笑间,皇甫皓已从楼上走了下来。      皇甫鸿见他下来,微笑招呼道:“苑霖,你快来看看,你还认识她吗?”      皇甫皓一脸的淡然,目光扫了一眼,看到齐敬殷时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对身边的人却未多加留意。      他的双眸半掩半现于发丝之间,有些朦胧,有些忧郁,微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朝露一样清楚的眼睛,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刹那间,齐韵姗被眼前的这个男子的气质所叹服,她实在无法想象,他就是曾经那个沉默寡言的皇甫皓。      见他没有印象,齐韵姗倒也不气,从容地站出来,看着他:“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小时候经常到你们家玩啊。”      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充满了期待,皇甫皓看着她,感觉有点眼熟,但脑中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皇甫鸿讪讪地笑着开口:“我这个儿子啊,什么都好,就是这记性啊,太差了。”他朝齐韵姗指了指,提醒道:“她是你齐三叔的女儿,刚从安州回来。”      “原来是三叔的女儿韵姗啊,”皇甫皓抱歉的笑了笑,对她伸出手:“对不起,刚没认出来。”      齐韵姗也微笑着和他握了手:“很高兴重新见到你!”      皇甫鸿站在一旁与齐敬殷相视一笑,叹道:“韵姗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难怪都没认出来。”      齐敬殷笑道:“大哥你就别夸她了,这个孩子都被我给宠坏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爹,哪有这样说自己女儿的。”齐韵姗拦过夫父亲的手臂,娇羞的向他抱怨道。“有人夸奖你的女儿,你应该骄傲才对啊!”      齐敬殷笑着拍了拍她的头,眼里充满了溺爱:“你自己的性格还不许我说了。”      众人一阵欢笑。      皇甫皓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笑着。原以为只是下来打一下招呼,却不料,来的不仅是齐家父女,随后程海盟,杜暮纶,余岳等一些天都四会的首领,掌事也接连而来,顿时间,这里成了一个热闹的聚会。      吃过晚餐之后,皇甫皓见许多人环绕在父亲的身旁,众人谈笑风生,他对这样的气氛并不热衷,便只身走到露台上去了。      露台的四面都是玻璃窗,因为时值寒冬,窗子都关上了,听不到房里的喧哗声。寒冬的风吹过他身边,他却渐渐陷入沉思,却没发现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后。      “这里不冷吗?”不知何时,齐韵姗随着他到了露台上,微笑的望着他:“刚见你时我以为你变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不喜欢热闹啊。”      皇甫皓转身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请她坐下:“你怎么跑出来了,你不是很喜欢热闹的吗。”      “原来你还记得啊!”韵姗开心的回忆道:“记得以前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你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对我们都是爱理不理的样子。”      皇甫皓淡淡一笑:“大概是以前不习惯这些吧。”其实对于这些事,他也是有的印象的,但自从十四岁搬到畅心园后,对这些事也就陌生了,最后渐渐遗忘了。      而如今韵姗与他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小到一个简单的细节她都能娓娓道来,他静静的听着,偶尔附和一声。      隔了许久,韵姗突然停止了讲话,询问道:“你今天晚上是不是有心事啊?”她不是一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与他说了这么多话,而他只是礼貌的应付着,她有一丝失望却也有些疑问。      皇甫皓回过神来,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啊,我对以前的事真的没什么感觉了,所以……”      “没关系。”虽然心中很失落,但她表现的依旧很坦然。      皇甫皓沉默了半响,问道:“韵姗,你刚从安州回来,那你一定知道那边的战况了。”      韵姗听到他主动开口,心中的一点失落也随之而散了,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在想什么呢?原来是在想边境的事啊,可是也不用这么专注吧!”她想了想,又突然明白过来:“你要接手如此一份庞大的团体,也确实不容易,会这样牵挂也是正常的。”      皇甫皓笑了笑:“那你能告诉我一些那边的情况吗?”      她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她将藤椅移了他近些,说道:“你问我真是找对了,安州的情况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我大哥的有些决定还是我给他出谋划策的呢。”谈到此次,她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齐韵姗自小对军事谋略很是擅长,谈起政事也是头头是道,皇甫皓提出的一些问题,她也能很快说出来,并适时的表达出自己的见解,这样一问一答中,彼此间刚才的一点尴尬也慢慢的散去,相谈也算融洽,而这一幕也正好落入了身后一群人的眼中。      皇甫鸿抽着手中的烟,目光欣慰:“老三,老四,你们看苑霖和韵姗两人怎么样啊?”      程海盟微皱着眉没有回答。齐敬殷看着窗外的两人,不禁面露微笑:“天下是该让年轻人去闯闯了。”      齐敬殷之前的顾虑主要是女儿的感受,可是如今看来,他却是很乐观其成。而这样也正好中了皇甫鸿的心意,两人一拍即合,彼此的心中都轻松了不少。      程海盟看此情形,心情却是更加沉重了,坐了一会儿,便寻了个理由离开了。      皇甫皓与齐韵姗谈了很久,她对军事的果断让皇甫皓也不得不佩服,而从谈论中,韵姗对他也更是有好感。她暗暗猜测着他心中的抱负,她知道对于皇甫皓这样一个有理想的人,将来的成就,绝对会超过如今的天都四会,由此也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定。      众人散去已接近深夜了,皇甫皓刚回到房间,沈熠晖便走了进来,拿出一封信给他:“这是程四爷让我给你的,他说要你自己想清楚该怎么做。”      “什么啊?”皇甫皓一脸困惑,打开信看了一眼,脸上立刻沉了下来。握信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他大声命令道:“备车,快点!”      沈熠晖从未见他如此慌张失态过,忙走上前来,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皇甫皓摇了摇头,顾不上回答,收好信,穿上大衣便走了出去。      ******   屋子里的气温太暖,窗子玻璃上霜花融了水,一道道无声地淌下来。若嫣侧躺在卧榻上,身上只盖了一张棉毯,窗子已经被钉住了,窗帘也拉上了,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外面,但她知道天是亮了。      她已经三天都没有出过房间了。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侍卫便将她房间的窗户全部封死了,甚至连阳台她现在也去不了了。      她从榻上坐起身来,拉开窗帘,突来的光亮使她闭上了双眼。      房子的前面是花园,西洋式修剪齐整的草坪,以前她也经常去那散步的,可是现在想来却仿佛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雪大概在夜里就停了,天阴阴沉沉的,风声湿而重。      钏儿进来看她凝望窗外,连忙将窗帘放下来,说:“小姐当心受凉,这窗缝没有封完。”      莫若嫣冷笑道:“你还嫌你们少帅没有将窗户全部钉死吗?”      钏儿立刻赔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是去给小姐端早餐吧。”自从她被软禁之后,说话总是淡淡的,透着一股寒气,钏儿便很怕和她呆在一起。      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莫若嫣看着窗外,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她现在是应该庆幸吗?毕竟靳恺毅没有对她做出处置,也没有把她关进暗房,除了她不能自由走动之外,其余的还是一如既然。      沙发上放着钏儿今早给她带来解闷的几张报纸,她随手翻开一张,上面登着的新闻,正是皇甫皓接见东方代表江哲之后,两人握手的照片。      报纸上看去,皇甫皓一身西装,高贵优雅。她怔怔的瞧着那报纸,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忽见报纸的下方的评论,说是“皇甫苑霖少年英雄”,心中一动,“苑霖”这两个字她再熟悉不过,他这样年轻,已经手握重权,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厉害人物,想到此处,她的心里忽然一阵落寞,眼睛里有着液体在流动。      她的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动静。靳恺毅走上楼时正遇见了钏儿,见着他十分意外:“少帅?”      靳恺毅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问道:“莫小姐呢?”      钏儿说:“小姐刚站在窗口,我怕她着凉,所以就给她端了些热东西正想给她送进去。”      “给我吧。”靳恺毅接过食盘,打发钏儿下去。      听着推门的响动,若嫣也没在意。靳恺毅走进房子,发现她依旧站在窗前,怔怔的望着窗外出神。他心中一酸,说:“站在那里当心着凉。”      若嫣听到他的声音,身体不觉微微一震,转过身来对视着他。      靳恺毅道:“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莫若嫣垂下头,用力的咬着嘴唇。      过了半响,靳恺毅缓缓道:“这一切都是你自愿的吗?”      若嫣沉默的点了点头。      “你就没有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若嫣摇了摇头,抬头凝视着他:“没有。”她的目光在远方,思潮似乎也在远方,悠悠道:“我不想再骗你,也不想在违背自己的心了。”      靳恺毅握紧双拳,又松开,大笑道:“我真的好蠢,到现在居然还有所期盼,希望你能编出个理由来,让我好继续欺骗我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了,只觉着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是如此的幼稚与可笑。她的心一直不在这里,没有心的人又怎么会被自己所感动呢?      他败了,彻底的失败了。她就算留在他的身边,还是不会喜欢他,她的心里,眼里从来就没有他的位置。      他大笑,笑声震撼了别人,也敲醒了自己——那是一种什么滋味,他不知道,就像是被人扔进了寒冬,刺骨的感觉让他自己都已经麻木了。      他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猛的拿起柜上的蓝色花瓶,“啪”的一声便砸到了地上,在寂静的房间里尤为响亮。若嫣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关上门出去了,地上只有一滩水渍还有一束破败的菊花。      ******   书房内黑沉沉的一片,无一点声息。微微的透过略敞开的门缝,林睿渊根本看不见任何景物,只觉那沉寂的让人惴惴不安。      靳恺毅坐在沙发上,手指夹着一支烟,默默的抽着。他挥手一摔,桌上的文件,纸笔等已经哗啦哗啦的全部被扫到了地上。那地上本是铺了地毯的,但在这么安静的夜里,还是显得突兀异常。为什么要将自己弄到这种境地,无论他做了什么,她看到的永远不会是自己。      林睿渊战战兢兢的站在书房的门口,少帅自从早上回到书房里就一直没出来过,只听得见里面不时的东西被打碎的声响。这时管家走了过来,他担心影响到里面的靳恺毅,忙走上前去,低低的问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管家恭敬的回道:“天都四会的少主来拜访少帅。”      “皇甫皓?”林睿渊一惊,他们自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今夜怎么突然就来了。他想了想,方询问道:“还有没有其他人跟着他来?”      管家摇了摇头:“没有,他的车停在外面,车上一个人也没有。”      林睿渊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略略推开了门,在门口处轻声唤道:“少帅!”      靳恺毅没有出声,林睿渊等人站在门外也不敢进去,半响后,方才听靳恺毅叫道:“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林睿渊轻轻推了门进去,循着门外走廊上传来的灯光,只见屋里已是满地狼籍,仿佛刚被海风洗刷过一般。他注视到靳恺毅手中紧握的文件,纸张已经被他握得变形了,而那上面正是他们会议的记录,全是莫若嫣的笔迹。      过了好久,也没见他开口。林睿渊在他身边久了,自然不好去打扰,只静静的站着。那房里有一盏西式的挂钟,他就这么站在,听着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林睿渊自当了兵以来,平日军中纪律森严,十分枯燥,他也是甘之如饴,但此时这么候着,听着时钟敲打的规律响声,竟然有种莫名的焦躁和惶恐。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进恺毅的声音冷冷的响起:“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林睿渊一时没回过神来,急忙答道:“……是皇甫皓来了。”      “他来干什么?人呢?”靳恺毅也是一阵疑惑。      “不清楚,我已安排他在楼下的偏厅里,你,要下去么?如果,你现在不想见外人,我……”林睿渊不知该怎么说,他知道靳恺毅现在的心情很乱,根本无心去管理这些事,可是来人又并非一般访客,这可难为死他了。      靳恺毅沉思了片刻,缓缓转过身,神情淡漠:“去看看吧。我倒要看看这位传奇的少主葫芦里装的是什么?”      林睿渊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放下了担忧。      此时的靳恺毅已褪下了刚才的失落,变成了那个英勇机智的少帅,他不会让他失望,十几年的征战经历早就培养了他坚硬的性格,即使面对再大的风雨,依旧能够鼓起勇气再次面对,只希望这次的暴风雨,可到此为止!    ☆、倾尽天下只为卿(一)   夜色深重,只听见北风如吼,雪嘶嘶地下着。入了夜,雪越下越大,风扑在窗上,簌簌作响。窗帘并没有拉上,外面的皑皑的白光映入室内,如同月色清凉.      莫若嫣微微推开房门,透过门缝他看着管家引了一个人走进屋里,那人戴着一顶帽子,一身黑色的大衣,背影□笔直。      全身忽然紧绷,她永远没有想到眼前走进来的人竟是皇甫皓。见他沉稳镇定,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一直随着管家的引导进了偏厅,目不斜视,他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没有朝上面看一眼,或许只需抬头一瞥,他就会发现自己了。      若嫣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更猜不出皇甫皓来这里究竟又什么目的,他到底要做什么?几乎在那一瞬间,莫若嫣有一种想跑出去见他的冲动,可理智提醒着她不能冲动。      日夜思念的人就在眼前,可是却仿佛隔了很远,遥远的、模糊的看不清他的脸庞,眼泪不知何时已滑入脸庞,透着水雾她更觉得朦胧了。她终于回过头去,然后轻轻地阖上门。      靳恺毅走下楼来,只见皇甫皓坐在沙发上,沉稳淡定,气宇宣扬,真不愧是天都四会的新一代领航人。他拱起手,微笑道:“皇甫少主好。”      皇甫皓见到他,也微笑着欠了欠身,算是打过招呼。      靳恺毅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直接切入了主题:“不知少主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皇甫皓道:“我今日来就是带个信的。下月是江哲将军的生日,他一定要我请少帅一同前往,不知少帅是否有时间?”      “既然是江哲将军的邀请,那我一定前往。”他沉吟了一下,又微笑道:“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很令我不解,像邀请这类的小事,怎能劳烦少主你亲自前来说呢,是我靳某有面子还是,天都四会没人了呢?”说着与旁边的人相视而笑。      他的嘲弄皇甫皓并没有在意,反而笑道:“少帅前来桐州,就和江哲将军一样是桐州的客人,苑霖自然会尽地主之谊,与二位都是真诚以待。”      靳恺毅目光一沉,微笑着说:“能成为皇甫少主的座上之宾,还真是我的荣幸。”他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他当然了解皇甫皓语种的含义,暗示他只是桐州的过客,他自己才是这真正的主人。      皇甫皓道:“少帅自谦了,你掌握靳家军的重要部队,以后我们还要多多合作呢。”      靳恺毅道:“天都四会的能力是我们有目共睹的,我只盼少主能给我一块栖身之地,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如果少帅如果在桐州有什么需要的,我自当相助。”      他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仿佛他们真的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   两人在楼下“相谈甚欢”,莫若嫣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靠坐在躺椅上,心却一直没有安静过。      阳台上的窗户突然响了一声,打破了她的沉思。她迟疑的望过去,刚开始还以为只是风吹动窗户发出的声响,可过了一会儿,她屏息静气的侧耳倾听,稀稀疏疏的声响直入她的耳中。      她赤足走到窗前,借着雪光模糊看见了窗前的人影——李协宇。      “你怎么来了?”若嫣问道。      李协宇扳下木板将窗子推开,双手在窗台上一按,便越过了窗台轻巧无声地落到地板上。      他走到若嫣的面前低声说:“现在先不说了,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若嫣先是惊了一下,转而立刻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先等一下。她伸手将房里的灯光熄灭,只点亮了窗前的台灯,又蹑手蹑脚的走回去,打开门。楼下的客厅空旷旷的,靳恺毅和林睿渊都在偏厅里,值班的侍卫也都在走廊转角的小房间里,拥着火盆取暖。      她在旁边的衣柜里胡乱抓了件衣服穿上,然后穿上大衣,转头时,李协宇已经将窗户给打开大半了。她几步走到窗前,本想越窗而出,可是手腕一时失力,只听“嚓”的一声,小腿处被划了一下。李协宇本能的伸出手想去搀扶,却被她避开了。      若嫣顺着窗台往下一跃,利利落落便站稳了,望了脚下一眼,抬起头来向他淡然一笑。站在阳台上,寒风夹着雪花扑在她的身上,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她将身上的大衣握得更紧了些。      李协宇轻轻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手套套在了她的手上,低声问道:“还可以走吗?”      若嫣点了点头,朝他身后指了指:“我们从这里下去,穿过后面的花园,就可以从后门出去了。”她在靳府呆了快两个月,对这里的地形自然了如指掌,即使是在黑夜中,她也能勉强分辨出方向。      若是换了旁人,在寒冬天,从二楼上的阳台上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他们两个却是从小对学这些的,对他们来讲简直易如反掌。      顺着积满雪的藤蔓,两人很快就下了楼。可是寒冬的夜晚没有他们所想的那样好走,无数的雪花撞在她的脸上,她脚下的缎子鞋已经被雪浸透了,整个身体也已经冻得麻木而僵硬了,为了避开侍卫,他们不能走有光线的地方,只能在黑暗中凭感觉跌跌撞撞的前行。      终于走到了后门的铁栅栏旁,若嫣极力的睁大眼睛。虽然是后门,这里也设了一间守卫室,借着屋内透出的灯光,照着门上挂着的一把大大的铜制西洋锁。锁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若嫣取下手套,双手握在冰冷的锁上。      李协宇一惊,连忙阻止她:“这样很伤你手的。”      若嫣挡开他的手,提醒他小声点,“我没事的,你先去看看那两个人。”      他深知她的性格,也不再阻止。转身轻轻的向灯光处走去。      房里有人在说话,接着门锁有了转动的声音。李协宇连忙退开几步,情急之□子一缩,躲到冬青树后去。      有一人提着马灯走了出来,他从冬青的枝桠间看着那人走到门边。他即刻从树后跨出,滑出一把小刀,割断了那人的喉咙。屋里另一个侍卫,正低头拨着火盆里的炭火,听到动静起身时,窗外飞进一片亮光,顷刻,他的咽喉已经被划穿,倒在了火盆旁。      锁上的冰渐渐融化了,若嫣从头上取下发针,插进锁里,她的十指早就已经冻得僵硬了,但她还是将上面的锁敲开了。      李协宇轻轻的推开铁门,拉着她跑了出去。      无数的雪花从天落下,漫漫无穷无尽,他们每一步落下,积雪都会“嚓”地一声轻响,若嫣望着身后留下的一列参差不齐的脚印,停下来脚步。      李协宇转身问道:“怎么了?”      若嫣想了想,说:“还有人在里面。”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你看到他了。”      隔了半响,李协宇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用担心,靳恺毅现在还不敢对少主下手,我们还是先回去见四爷吧。”      若嫣霍然抬头凝视着他,目中带着几分怀疑:“是四爷让你来的?”      李协宇道:“少主亲自来找四爷,一同商讨救你出来的。”      此时已是深夜,雪却是越来越密遮挡住了前方的视线,朦胧得像一个白茫茫的迷宫,李协宇拉着她,她的手冰凉凉的。      “我们先去见四爷,你等的人待会儿就会来的。”      若嫣低声问道:“你,都知道了。”      李协宇没有回答,只是牵着她向前缓缓走去。他的整个身体已经冻得麻木,而最深重的寒冷一直从体内渗透出来。若嫣跟着他的脚步,前方亦是无穷无尽的皑皑白雪,仿佛永远也不能走到尽头。      ******   靳恺毅陪皇甫皓一直谈到深夜,这时忽然有侍卫前来,走到林睿渊身边低声说了什么,林睿渊听后脸色一沉,可是也不知现在该如何是好。      过了半响,皇甫皓忽然笑了笑,“看来少帅还有事忙,我就先告辞了。”      靳恺毅起身送客,道:“那就有劳皇甫少主了,回去替我对江哲将军致谢,到时我一定前往。”      皇甫皓点了点头,拿起外套和帽子,走到门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身看着靳恺毅,露出了微笑:“还有一事我要转告少帅一声。他人的私事,以后就不劳少帅费心了,还请少帅能将更多的心思放在正事上为好。”      “是你!”他的目中露出惊讶之色。因为他知道江哲的隐私正是他放在协约书里的,而现在皇甫皓的话,就是在替江哲警告他。。      对他的惊讶,皇甫皓倒是早已在预料之中,他的目光从林睿渊身上扫过,悠然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还望少帅也懂得适可而止。告辞。”      靳恺毅全身的肌肉忽然抽紧,转头望着林睿渊,勉强露出笑容:“不送!”      皇甫皓淡淡一笑,转身走了,走的时候还是充满了自信。      他的车子刚离开,靳恺毅脸上立刻沉了下来,林睿渊走上前来,道了声“少帅”,话音未落,靳恺毅便将他推向了一旁,疯狂的向楼上奔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声响。寒风穿过窗户呼呼的向屋里吹来,昏暗的屋子里,窗边的那扇打开的玻璃格外的刺眼。靳恺毅伸手打开房间里灯光,空空如也。她真的走了,就这样毫不留恋的走了,这个地方仿佛她根本就从未出现过。靳恺毅甚至怀疑这是否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她从来就没有到过他的身边,她的音频,容貌,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可是窗边划落下的一丝她衣服的布料,在风中扬起,提醒着他,这不是梦境。      曾经是有一个女孩住进过这间屋子,走进过他的心里,可是,她现在走了,这里再也没有了她的痕迹,只有这屋子残留下的味道,证明她确实来过……      ******   李协宇并没有将她带回展翼会,他们穿过几条寂静的小巷,转角在一座院子前停了下来。      站在外面,丝毫看不出这宅子有和特别之处,由于是深夜,门匾上刻着的字也看不清楚,只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李协宇轻拍了下门,门便缓缓的打开了。夜深静,一股淡淡的梅香从里面袭来。      他们走了进去。院子里种着一棵很大的梧桐树,参天的枝叶笼罩了几乎半个庭院。一个长衫长者背向着他们而立,黑夜中依旧掩饰不了他的庄严。      李协宇躬身行了礼:“四爷。”      程海盟转身,向他点了点头,眼光落到了一旁的人身上,欣慰道:“现在可以放心了。”      这时,若嫣才恍惚如梦初醒般。她挣脱李协宇的手,发针取下后长发纷乱的垂在肩上,她跌跌撞撞的走到程海盟的面前,跪下。      她第一次向程海盟跪下,这十几年来,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跪下过,因为只有犯错的人才需下跪。可是现在,她的确犯了错。      程海盟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做,愣了一下,将拉起了她,目光中流露出慈祥和安慰,柔声道:“回来就好,其他的事就先放一边吧。”      莫若嫣垂下头,声音有着哽咽:“我太感情用事了,所以才让靳恺毅软禁起来,还要劳烦四爷你们。”      程海盟笑了笑,安慰道:“你已经成功了。”      莫若嫣摇头,道:“如果没有小雅,我根本不可能将完成任务,而我,却没能救得了她。”      程海盟深深的叹了口气,缓缓说:“小雅错在她自己,不在你。”      莫若嫣面露难色但却忍着,没有追问。程海盟显然也不愿她再为此事担心,立刻又接着道:“这次你虽然身份暴露了,但我们总算还是很有收获,你最近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点了点头,沉默了半响,才问道:“王彬呢?”      程海盟转过身,并没有回答。她侧目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协宇。      李协宇从旁边走过来,缓缓说道:“四爷把他留在了展翼会里,要他冷静一下,暂时不要冲动。”若嫣点了点头。      她转过头,望了一眼在寒风中颤抖的梧桐树叶。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雪已经停了,天也快亮了。”      程海盟点了点头,心中一阵欣慰:“快了。”      天色渐渐泛起了晕黄的光亮,周围的景物也渐渐清晰起来,远远听见了汽车驶进的声音,车子的灯光也越来越明亮。      她极力的屏住呼吸,可是耳中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下比一下大声,一下比一下更急促,无限的扩张开去,像是天都间惟有她的一颗心,在那里狂乱的跳着。车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院门被重新推开,她就这样站在寒风中,衣服有些划破了,凌乱的发丝也遮住了她的脸角,可那曼妙的身形,清澈的眼神,却再也熟悉不过。      皇甫皓几步跨上台阶,老远就张开双臂,她柔软的身子扑人他的怀中,仰起脸看着他,眼中盈盈泪光闪动,脸上却笑着,嘴角微微哆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紧紧的搂着她,只觉得恍若梦境般不真实,仿佛惟有这样用手紧紧的抱住她,感受到她的温暖,才能确信她的真的。一个女子,为了他独闯敌营,整日担惊受怕,吃尽了各种苦痛与委屈,如今,她终于回来了,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是天都四会的少主,桐州的领导人,平日待人总是儒雅高贵,此时却欣喜若狂,忽然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就连站在身旁的人,也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兴奋与激动。      若嫣的笑从心里溢出来,溢至眉梢眼角,等她出了他的怀抱,才留意旁边还有两个人,都微笑着瞧着自己与皇甫皓,她第一次这样毫无顾忌的露出自己的心情,忍不住脸上一红。      皇甫皓却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走到了程海盟的面前,感激道   :“谢谢你,四叔。”      程海盟看着他们一路走来,自然了解他们其中的艰辛与不易,心中只有欣慰和震撼了,含笑道:“希望你们能珍惜着来之不易的幸福。”      皇甫皓转脸瞧见若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脸上也不觉露出了笑容。      程海盟会心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他拍了拍身旁的李协宇,说:“我们走吧。”      李协宇迟疑了一会儿,点头随着程海盟走了出去。      待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若嫣只觉身子一轻,腾空而起。      他抱起她来就转了好几个圈子,寒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旁的风声和着他爽朗的笑声,仿佛世界里只有了他们两个人,天与地都在四周飞速的旋转。    ☆、倾尽天下只为卿(二)   清晨的阳光洒进院子里,屋外的台阶上,两个身影互相依偎着,虽是寒冬,彼此间却透着深深的暖意。      经过一晚的奔走起伏,这段时间仿佛显得特别的短暂,可是他们已经满足了。因为知道,今天过了还有明天,明天必然将更加美丽,而无数个的美丽明天,他们都可以一同携手去享受。      皇甫皓柔声道:“直到现在,这样抱着你,我才真正可以确定,你回来了。”      若嫣依偎在他的怀里,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被软禁的?”      沉思了半刻,皇甫皓还是告诉了她:“四叔送信给我,看完之后我就去找他商量对策,最后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想着即使靳恺毅知道时,只要能将你救出来,他也就没折了。”      “四爷?”若嫣疑惑的看着他,“这样似乎不符合展翼会的规矩。”      “那时候还想到什么规矩啊。”皇甫皓紧拥着她,伸手掠起过她散落的发丝,“嫣儿,四叔是真的很疼你。知道你有危险,他也很担忧。立刻将李协宇叫了回来,如果没有他,这件事恐怕还没现在这么顺利。”      若嫣沉默着,语气中含着悲伤:“我是幸运的,可我的机会却是小雅用命为我换来的,如果可以,我也愿意用生命为她争取一次机会。”      她抬起头,皇甫皓也正凝望着她,乌黑的眼眸中透着哀伤,不舍。她心中一暖,热热的感觉顿时泳涌到了喉咙处。被软禁的这几天,她无时不刻的想着他,这会儿静下来了,莫若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坐在他的身边,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长不大的小女孩一样,耳膜轰鸣心脏乱跳,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却说不出话。      自从他回来之后,他仿佛一直在为她的事情忙碌着,现在他救了自己,而她却在为自己的愧疚而耿耿于怀。      “对不起,我……”很轻的声音,莫若嫣垂下了头。      “为什么?”皇甫皓打断她,脸色沉了下来:“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为了偷协约书,你就不用去冒险,更不会招惹到靳恺毅,从而被他囚禁起来。”      “苑霖……”她微怔地扭头看他。      他伸出双手将她拥入了怀中,“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若嫣点了点头。      隔了半响,皇甫皓俯下头,抬起她的脸庞,问道:“你好像还有件事没有问我?”      莫若嫣疑惑着:“什么事?”      皇甫皓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你仔细看看。”他伸手向周围指了指,问:“你还记得这是哪里吗?”      莫若嫣楞了一下,这才抬头向周围望去。      她模糊的记得进来时的那棵梧桐,这时她才看清楚,这树只是庭院中的一景。      这是一个宁静雅致的院子,碎石小径两旁皆是零落有致的花草,在他们所坐的石阶旁,是一条曲折宽阔的长廊,直达弧形的洞门,因为是严冬,只看到一片光滑的湖面和没有绿叶的却堆着白雪的花架。在他们身后便是主屋,雕刻精致的木窗,古色简单。      墙角的梅花,在寒冬的季节,却越发生机盎然,淡淡的暗香氤氲着整个院落。      若嫣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她沿着院子看了一圈,却依旧不敢相信。      “这是……畅心园?”      皇甫皓看见她的神色,笑说:“在这儿住了半年,现在终于想起来了。”他拉过她的身子,抱在怀中,伸手轻轻划她的鼻梁,“这是有着我们的回忆,现在你回来了,这里当然也要回到当初的样子。”      “你是怎么做到的?”若嫣凝视着他的眼睛,充满着不相信:“我记得,在你走后畅心园就被封了,现在,怎么会?”      皇甫皓握着她的手,走到墙角的梅花树下,摘下一支梅花放到她的手中:“回来之后,我就让人将这里重新修建了一番。这株梅花就是刚种上的,本来,我还想在旁边种一些菊花,不过现在的季节还不适合。”      他拉着走了几步,到了后院:“若你喜欢,还可以在这里再种些花草。我在这园中搭了个花架,冬天,我们可以在那里赏雪,夏日,又可在哪儿乘凉,旁边还有一架秋千,无聊时在这儿坐着也很好啊……”      皇甫皓激动地说着,仿佛要将心中所想所愿一次表达出来。若嫣静静的听着,心中却再也静不下来,就好像坚硬如铁桶的心突然被凿穿了一个口子,有些热热烫烫的液体翻涌着要流淌出去。若嫣不敢相信,原以为这些东西她早已失去了,可现在却突然全部回到了她的眼前,这是否也代表她终于可以得到幸福,得到她想要的生活了。      她痴痴地盯着屋子,早已看淡一切的眼中涌出了泪珠,一颗一颗地滚落。      皇甫皓错愕,忙伸手拂去她的眼泪,询问道:“怎么了?傻姑娘你哭什么啊?是不是这里太简单了,若你不喜欢,那我们就不住这里了,你喜欢哪儿我们就住在哪儿,好不好?”      若嫣轻轻的摇了摇头,抬起头看着他,嘴角浮起一抹温和的笑容:“你认为我会在意这些外在的装饰吗?明知道你那么忙,军政上的事已经很让你费心了,却还为我布置这些,而我居然还能不喜欢,而嫌弃它的简陋吗?”      皇甫皓嗔怒道:“那你为什么哭啊?”看着她的眼泪,他手足无措了,她是一个如此倔强的人,怎么会轻易流泪呢?      莫若嫣想了想,沉吟道:“我是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幸福对于我来说,太遥远了,远的我看不清,也不敢奢望了。我的命运是被诅咒的,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得到快乐,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自己,相信你。”      皇甫皓怔怔的望着她,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莫若嫣,从他再次见到她起,她就是敏感的,脆弱的,她的经历,让她不能也不敢相信任何人,她的不安全感不仅让她生活在痛苦中不能自拔,也让皇甫皓深深的感到心痛。      他屏息望着她,吻上她的眼睛。她润湿的睫毛在他的双唇下轻轻颤抖,那热热的液体被吻进了他的嘴里。      半响,他才渐渐的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给我一次机会,相信我一定可以带给你幸福,你一定要相信我!”      望着他坚定的眼神,若嫣心中歉然。她确实不应该如此不相信他,她一直渴望被信任,可是却不懂得如何去相信别人,眼前的这个人将会是她一生的依靠,她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他吗?如果他都不能信任,那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了呢?      “苑霖,给我时间,我会努力的学着相信你。”      她眼中的温柔打动了他,皇甫皓轻抚过她瀑布般的长发,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双唇。莫若嫣有些迷离地轻轻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   因为和江哲谈论东北联盟的事,皇甫皓已经两天没有休息过了,一直呆在天都集团与众人商讨军事,又在为安排桐城周围的一些地区的粮食想办法。      这日下午,终于得到了前线的最新情况,安州的战况已基本稳定,新建的大桥也正在积极筹备中,相信过不了多久,灾区的情况就能得到很好的解决了。拿到前方的报告,皇甫皓确实深深的缓了口气。这些受灾的人群一直压在他的心上,现在知道他们有希望了,他自己也可以安心了。接下来的事情,他安排的便更加得心应手了,这几日虽然没日没夜的忙碌,可是现在终于有了成效,大家做起事来也更加有激情了。      开完会议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皇甫皓顺手拿出抽屉里的锦盒,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笑容。他将桌上的文件理了理,向门外叫了一声,培佳便立刻推门走了进来。      皇甫皓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她,说:“你将这里公文分发给各部,让他尽快分配做好。”      培佳点了点头,问道:“少主这是要去哪儿?熠晖打了电话过来,说有事要和你商量。”      皇甫皓已将大衣穿上,缓缓道:“要他等一下吧,我现在有事要出去。”      他打开门走下楼,沈熠晖便遇到了他,急忙追上几步,道:“苑霖,我有事要和你说。”      皇甫皓已走到了汽车旁,他让司机下来,又回头对沈熠晖说:“等我回来再说吧。”说着,人已经上了车,发动车子离开了。      沈熠晖转身向培佳问道:“他这么急是去哪儿啊?”      培佳微笑着耸了耸肩,摇头。      沈熠晖无奈的叹息道:“完了,这下齐小姐算是白来了……”      ******   皇甫皓回到别院时,夜已经深了。老房子光线晦暗,若嫣又不喜欢点灯,所以房间更显得黑暗。      他摸索着走到厅里,点亮了电灯,白琉璃罩子下,光是晕黄的一团,朦朦胧胧地照着,家具都是旧式的檀香木,雕花的阴影凹凸不平,灯下看去更有一种古静之意。屋子里寂无人声,外面餐桌上的摆放着几样小菜已经冰冷了,样子却像丝毫没动过。      他以为她已经睡了,朝卧室走去,却并没有发现她的踪影。他将手中的锦盒放在了梳妆台上,想了一下,转身顺着走廊往后走去。      后面是一所小小的庭院,天色已晚,那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躺椅,盘卧在花草植物中。      雾气已经有些朦胧,她披着一件茜色的斗篷,站在众多的植物中间,脸色有一点苍白。他走过去,站在旁边凝视着她。茜红色的斗篷,如流水般倾落在她的身上,漆黑的头发在风中飞舞。      她美丽的就想飞扬的蝴蝶,皇甫皓从身后将她拦腰抱住,仿佛怕她飞走一般。一靠近她,就已经闻到了她身上那淡淡的幽幽的香气,她的眼睛纵然在薄雾中看了还是那么明亮。      若嫣转过身来,见他容颜有些憔悴,一副风尘的样子,两天没见,人仿佛也瘦了些,心中微微泛酸。      她离开他的怀抱,转身走进旁边的洗漱间。一会儿便拿出一条热毛巾,替他擦了擦脸。      皇甫皓身体微微一震,微笑着握住了她的手,问道:“你这两天休息得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若嫣微笑道:“我的身体又不弱,你不需要担心我,倒是你自己,要多注意。我今天听说怀明那边的灾情又严重了。”      皇甫皓点了点头,扶着她坐在旁边的藤椅上,从手套中取出手,握紧她冰冷的双手,轻轻的呵气:“天气冷了,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不过,现在战事已经基本平稳了,等过了年,那时桥又修好了,天气也渐渐恢复了,百姓的日子就要好过很多了。”      若嫣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眼角,“事情既然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那你就应该放宽心,皱着眉头对心情不好的。”      她的手放在他的额上,她身上那熟悉的香味不停的缠绕在周围,他的咽喉忽然堵塞,看着她就会有股新鲜的热血自胸膛中涌起,直逼咽喉。却依旧移不开自己的视线,眼里光彩闪动。      这个动作极为亲昵,若嫣脸上微红,慢慢将手抽回,却被他反握住,将她拦腰抱起,走进了屋里。      “我有礼物给你。”      他将她放在了沙发上,若嫣疑惑的看着他。皇甫皓抿嘴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尖,他转身拿过放在案上的锦盒,在她的面前打开。      若嫣莞尔一笑,赞赏道:“好漂亮的菊花胸针。”      菊花的花瓣呈含苞待放形,但菊花的每片花瓣旁都镶了了紫色的钻石,配上脚部叶子上的绿宝石,虽然没有灯,但却依旧灿烂生晖。      皇甫皓笑着替她带上,凑在她耳边,呓语似的说道:“这和你的水晶菊花项链刚好相配。”他身上淡淡的香草味就这么喷在她的耳边,喷在她的脸颊,酥酥麻麻的。      若嫣是心跳顿时变得急促,怔怔地看了他半响,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亦是熠熠生晖,她急忙侧过头,却无意中瞥见镜中的自己潮红满面。      皇甫皓搂着她,将头埋进她的颈间低低唤着:“嫣儿……嫣儿……”      他的吻轻轻的落在了她的颈间,若嫣脑袋一片空白,炙热的吻落在她冰冷的肌肤上,浑身一时冷一时热。她猛地从脑海中清醒过来,双手抵住他的胸前,痛苦地低下头。      皇甫皓也是一怔,凝视了她半响,淡然一笑:“没关系,如果你不想,我绝不会逼你,我可以等的。”      若嫣望着他,眼泪又要涌出。皇甫皓轻轻的拭去她的眼泪,“嫣儿,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害怕什么?从我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感觉到,你心中一直有一种恐惧感,让你迟迟未能对我敞开心扉,所以我用尽一切方法也要让你离开展翼会。”手拂过她的脸颊,疼惜道:“嫣儿,你还记得我为你许下的承诺吗?乱世中,我也一定会给你一份安宁幸福的生活。”      很多年前,他许下这个诺言时,眼神中的坚定,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一句承诺,让她站在黑暗中依旧可以坚持下去。      沉默半响,皇甫皓心中释然,“无论怎样,我都只想让你开心,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他缓缓地放开了她,轻轻地在她的脸颊吻了一下。站起身来,却突然被一双手拉住。      “等一下——”若嫣愣愣的望着他,脑中混乱起来。她抗拒的是他吗?她抗拒的是他的身份,他的背景,即使他们再相爱,可挡在他们面前的何止一份恐惧。她无法忘记他离去时的背影,无法忘记皇甫鸿当初审视她的目光。      她起身紧紧的抱着他,仿佛一放手,他就又会离自己远去,她不要再看到那个背影。      皇甫皓身子一震,缓缓转过身,嘴角含着笑:“你这样,我可就走不了了。”      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脸庞,痒痒的。她的脸依偎在他的胸前,可以清晰的听见他的心跳声,若嫣低下头,声音低低的,如同梦呓:“苑霖,我们在一起吧。”      他从震惊中抬头望着她,眼神中有喜悦,激动,爱怜。      他温柔的抬起她的脸,手指也变得滚烫,咖啡色的眼瞳里,惟有他脸庞的倒影。他的吻落在她的嘴边,轻柔而迟疑,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有一点酒香的迷离,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香草味,她不自觉的将手搭上他的肩膀,皇甫皓一怔,吻得更加炙热。      身体变得软而轻,若嫣在迷乱中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他清晰的面容,微笑着,又缓缓的阖上了双眼。她不能肯定自己是否会万劫不复,可是此刻她不想用理智来思考,她只知道这是她渴望期待已久的,她好累,好冷,唯有他的吻,他的拥抱,像火一般燃烧着,她想要抓住这份温暖,感受这份炙热。      窗外,星光璀璨,月色皎洁,白雪纷扬而落……      ******   靳恺毅这半月也没有轻松过,他失去了威胁江哲的资料,他就必须将这个损失补上。      这日,才刚和几位将领开完会议,便马不停蹄的赶到军营去看布防,操练军队。他带到桐州的人虽不多,但都是靳家军的英勇部队,看到训练有素的队伍,他的心里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林睿渊一直在他的旁边,看着他闷闷不乐的,想着找件事转移他的注意力:“少帅,余岳那方面我已经开始联系了,只等你去看一下。”      靳恺毅道:“他的条件是什么?”      林睿渊道:“他的目的就是车站旁的那块地,他想在那儿建一块自己的俱乐部,可是皇甫皓却下令在那个地方建医院,为这事皇甫皓还亲自去训斥过他。”      靳恺毅冷笑道:“为了一块地就可以背叛主子,这样的人连街边的流浪狗都不如。”      “少帅说的是。”林睿渊陪笑道:“这样的人只可以利用,还好我们与他只是利益关系,不用担心会被他出卖。”      沉默了半响,靳恺毅缓缓道:“利用完了就可以扔了,这就是现实。”就像那个人,那个让他彻底绝望的人。      靳恺毅转身问道:“后天江哲的宴会在哪儿举办?”      林睿渊回道:“渝木苑餐厅。”      他谨慎的观察着靳恺毅的动静,那个地方是天都集团下的产业,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这段日子以来,莫若嫣和皇甫皓的关系也几乎是全城人所皆知了,只是对于她的真正的背景,到现在他都是一无所知。更令他奇怪的是,那些曾经看见过她在靳恺毅身边的人,除了他们自己,几乎所有的人,都一瞬间在桐州城销声匿迹了。      他们这次受的打击确实不低,所以和他说话时林睿渊可是保持了十二万分的谨慎小心。靳恺毅现在就像一个随时都会引燃的炸弹,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作,到时炸伤的人又会是谁?       ☆、倾尽天下只为卿(三)   齐府的客厅里,齐敬殷喝着茶耐心的等待着。心里充满了欣慰,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女儿参加宴会如此的隆重。      过了很久,齐韵姗才缓缓的从屏风后出来。      只见她一身琥珀色的吊带礼服,外面一件浅紫色的毛绒披肩,头发高贵的挽起,她本来就落落大方,此时更添了一份妩媚。      齐敬殷满脸的喜悦,端详道:“我的女儿今天怎么打扮的如此隆重?”      齐韵姗娇羞道:“我平常也这样打扮的啊,今天这样不好吗?”      齐敬殷道:“当然好,只要你高兴。”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的忧虑。      韵姗走到父亲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打消了父亲的忧虑。      江哲是东方江家的统帅,他的寿宴当然聚集了相当多将领军阀的光临,再加上幕后的天都集团,凡事在桐州有身份有权势的人都来了,顿时热闹非凡。      韵姗随着父亲踏进餐厅,很多的人他们几乎都是相识的,不少的人上前来打招呼,齐敬殷忙着和各级的将领打招呼,韵姗也微笑着和众人交谈,眼睛却不时的朝四周望去。      “在看什么?”身后轻轻被人一拍,她转过身去,是雷绝。      韵姗笑道:“大哥也来了。”      雷绝仔细端了她一眼,赞赏道:“我妹妹什么时候也打扮的如此动人了。”他围着她走了走,又微笑道:“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立志领兵作战的女将军吗?”      韵姗侧过脸,嗔怒道:“你别笑了,我有事给你说。”她拉着他朝旁边走去。      两人走到一旁人少的地方,韵姗才低声说道:“安州那边怎么样?”      雷绝无奈道:“我的好妹妹,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听你的话,将北线的战乱压下来了。”      齐韵姗轻轻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雷绝却觉得十分的困惑,问道:“战乱和你有关吗?你那么关心,我看真正该担心的应该是皇甫皓那小子吧。”说着,他顿时眼中一闪,惊呼道:“你不会是对他……”      面对质问,齐韵姗也毫无隐蔽的点了点头。      雷绝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傻啊!他现在一心想撤销我们的势力,北线的战乱是我们握着手里的唯一和他谈判的筹码,你现在就这样轻易放弃了。”她一向做事冷静,可在这次的做法却让雷绝不敢认同。      韵姗笑了笑,劝道:“哥,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那种轻易就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吗?现在我们将北线的战乱先平下,一方面是向苑霖示好,而另一方面也是在告诉他,北线是我们齐家在掌控,如果没有我们,他的天下就休想安稳。”      雷绝凝视着她,拍手称赞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两人相视而笑。      谈话间,门口突然传来:“靳少帅到!”      隔了半响,又有侍从唤道:“皇甫少主到!”      众人齐向门口望去,皇甫皓与靳恺毅居然同时出现,两人都是桐州的风雨人物,却又都水火不容,这样的入场,不免惹人一种议论。      就在众人屏息以待时,两人由侍卫簇拥着走了进来,一个高贵优雅,风度翩翩,一个英俊帅气,英勇霸气。      这样震撼的场景确实令人震撼,但最令众人惊叹的,却是站在他们中间的一位美貌女子。一袭碎花的银色旗袍外披一件粉色的披肩,沉静而又魅惑,微卷的秀发,清澈的眼神,嘴角淡淡的微笑,楚楚动人,就像刚浮出水面的睡莲一般冰清玉洁。      满场宾客的注意力再次聚焦起来。      三人同时从大厅入口缓步走来,无论是容貌,气质,女子和旁边的两位谁站在一起,都是绝配。这时众人这才发现,皇甫皓的手臂被少女挽住,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人的身上。      空气仿佛凝结,连呼吸声都没有了。只有乐队的演奏委婉轻扬。      皇甫皓与靳恺毅相视一笑,点了点头。最后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身旁的少女身上。而少女的眼睛淡静如湖,没有一丝的波澜。      若雅抬头凝望着皇甫皓,两人相视而笑。      望着眼前的两人,靳恺毅的眼睛微微眯起,视线凝固在她挽住皇甫好手臂的那只手上,唇角略微僵硬起来。可他毕竟是一个经历过世事是人,略加休整后,他伸出手向皇甫皓问候道:“皇甫少主,好久不见。”      皇甫皓也伸出手,客气的问候道:“是的,好久不见。”      莫若嫣站在中间的位置,默默的低着头,身体却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不禁将皇甫皓的手臂握得更紧了些。皇甫皓温柔的看着她,覆上她那只挽住手臂的左手,她的手冰凉,而他手却充满了温暖。      大厅里,宾客们窃窃私语。谈话声很轻,目光全部都聚集在了三人的身上,好像在看一场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戏剧。      皇甫皓与莫若嫣两人的关系在桐州已不是什么秘密,对于她的来历,大家众说纷纭,却始终没有真正的答案,她就是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女子。虽然她并未与皇甫皓结婚,但皇甫皓对她的疼爱却是有目共睹的,两人在外界看来也早就是一对了,可今日靳恺毅的出现,让这段本就奇幻的关系更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齐韵姗也远远地看见了他们,当然也看见了站在皇甫皓身边的莫若嫣。      虽然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可能会碰到她的准备,也想到过皇甫皓可能会带她同时出现,但当真的看到皇甫皓与她挽手站在一起时,她的心还是紧紧地抽成了一团。      在她披肩上,一枚夺目绚烂的胸针引起了齐韵姗的关注。那闪耀的钻石,是她亲眼看见皇甫皓一颗颗的弄上去的,当时她看见那枚胸针时便震撼了。可在此刻,莫若嫣的美吸引了所有的人的目光,连钻石也无法夺去她丝毫的光芒,她居然可以美丽到如此地步……      满堂宾客沉浸在惊叹中时,他们已缓步入场。宴会也正式开始。      宴会偏向的是西式的风格,大家吃过晚餐之后,大厅里便成了舞会。若嫣对这些本来并不十分擅长,但在皇甫皓的带领下,也渐渐熟络起来,而两个人自然也吸引了舞池里许多人的目光。      雷绝坐在一旁喝着红酒,对齐韵姗说:“姗儿,看来你的路还很长哦。”      齐韵姗看着舞池中翩翩起舞的两人,冷冷的哼了一声,“我想得到的,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她的眼神中隐含冰冷的怒意。见到她这样的神情,雷绝自然知道她的想法,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向前看去。      齐韵姗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那些将领军阀的簇拥中,有一个英俊帅气的身影,身穿军装,威武不凡。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低声道:“我知道该从哪儿下手了。”      靳恺毅与身旁的众人谈笑自若,他年少得志,却不骄纵,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的眼睛却不时瞥向一旁,舞池中一对壁人翩翩如蝶,在旁人看来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可是却深深的刺痛着他。      一曲舞曲完了之后,皇甫皓握着若嫣的手回到了旁边的座位上,他站起来替她拖开椅子,她微笑着坐下,她看着他时,嘴角一直洋溢着微笑,笑容沁心动人。      靳恺毅想起了遇她相处时,她也总是淡然的笑着,虽然笑意盈盈,却仿佛隔着极远的距离,他曾经一直困惑,她清澈的眼神中没有他的身影,那她看到人究竟是谁?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他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而在莫若嫣的眼中,却只有皇甫皓一人的身影!      或许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若嫣抬眸向周围望去,觥筹交错间,却找不到那异样的感觉了。      “在想什么?”皇甫皓递了一杯咖啡到她的面前,打断了她的困惑。      若嫣回过神来,问道:“这个宴会还有多久啊?”      “应该还有一半的时间吧。”皇甫皓转头望着身旁来来往往穿梭的人群,询问着:“怎么了,你累了?”      若嫣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还不太习惯在这么多人的地方。”      皇甫皓抿嘴一下:“那你可要尽快适应了,以后你还要经常参加这样的宴会。”      “为什么?”      “因为我会经常出席这样的活动,而你当然要陪我出席了。”      若嫣扬起眉毛,微嗔道:“你也可以请别人陪你啊?我想,对于皇甫少主的邀请,应该没人会拒绝吧!”      皇甫皓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伸出手将她的手掌紧紧的握在手中,严肃的说道:“那是可不行,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永远我生命中,唯一的女主角。”      莫若嫣嫣然一笑,侧过头,不再看他。皇甫皓却是满脸的得意。      热闹的宴会中,两人却仿若无人的逗趣,谈笑,相处如此和谐,亲密。      “苑霖!”齐韵姗缓缓而来,微笑着问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皇甫皓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脸上依旧是隐藏不了的笑容,询问着:“韵姗,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很久了,只不过你没注意到我罢了。”她脸上微笑着,但语气却含了一丝不悦,眼睛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莫若嫣。      皇甫皓笑了一下,起身介绍:“这是若嫣。”又侧脸对莫若嫣介绍道:“这是齐三叔的女儿韵姗,她可是有名的女军师哦。”      “你好,莫小姐”齐韵姗伸手说。      “韵姗小姐,你好。”若嫣也和她握手说道:“我经常听苑霖提到你,说你的军师谋略很是了得。”      “是吗?”韵姗微笑道:“可是我却很少听苑霖提到你啊,莫小姐的一切,对于我们来说可都是一个谜,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你解开这个谜底啊?”      若嫣低头微笑着,却没有回答。      皇甫皓看了若嫣一眼,说道:“若嫣现在也正在天都四会做事,以后还要有劳你多多照顾。”      齐韵微笑着颔首。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爹陪着一群将军在哪儿聊天,想让你过去看一下。”      “他们在那儿,我就不过去了吧。”皇甫皓推迟道。      齐韵姗忙劝解道:“这些将领手上都是有重兵的,将来你有事,说不定还得要依靠他们呢?还是去见见,多认识些人对你总没坏处的。”      “这……”皇甫皓犹豫着,眼睛望向若嫣,她朝他笑了笑。皇甫皓也笑了:“那好吧,我跟你过去看看。”又转头对若嫣低声说道:“你先在这坐一下,我很快回来。”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这才放心的离开。      若嫣望着他的背影,见齐韵姗挽着他的手臂,走进了转角的客厅,心中一阵怅然。      坐了一会儿,若嫣起身走到了宴会外的阳台边上,黑暗的环境里她却显得更自然,阳台上寒风吹拂着,掠过她的头发,拂过她的脸庞,果然,她还是适合黑暗的。      “你不冷吗?”      突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靳恺毅缓缓的走到了她的身边,眼神如黑雾般深邃,斜睨着她,对她表现出的惊愕,他好像显得很满意。      他拉开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迷胧的夜空下,他冷峻的面容,威严的军装下,嘴角似笑非笑的扬起,“外面的风景很好吗,即使寒风刺骨你也要出来。”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谈话,却更有一种质问的语气。      莫若嫣已经从惊愕中平静下来,她望着他,他也同样看着她,微笑着,然而却有着凌人的气势从他身上透出了。若嫣不知道他在她的身后跟了有多久,但她却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与身份。      靳恺毅与她相对而视,“怎么?不认识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他的眼神中她可以感觉到戏谑与恨意。她平静地对他微笑着,眼珠从容淡定,回望着他:“少帅。”      他扬起嘴角,惊叹道:“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呢?你还记得我。”他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是因为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消失吗?所有看见过你和我在一起的人,都已经不见了,只有我,这个当事人还在,所以你还没有忘记我,或许是还没来得及忘记那段记忆吧。”      她的手掌握紧,手指深深的陷入掌心。她的身子充满了警惕,脸上却笑了笑:“既然所有人都忘了,那少帅也忘了吧,毕竟,已经过去了。”      “你在害怕吗?”      “什么?”      “你害怕我将你真正的身份讲出来,对吧?”他微眯眼睛,似笑非笑:“试想一下,如果桐州的百姓,将领,知道他们的少主喜欢的人,居然是一个杀手,从而挖出天都四会里不为人知的一面,我想那时的情景应该很有趣吧。”      她微怔,“你想怎么样?”      靳恺毅也没回避,直接说道:“我要你回到我的身边。”      “不可能!”      “是吗?”他突然起身,从身后将她抱住,莫若嫣一个转身逃离开他的掌控,但却又被他反握住了双手,他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然而,他的手掌远比她想象中的有力。      莫若嫣低声吼道:“放开我。”      “你武功不错嘛。”靳恺毅仰头而笑,语气中带着戏弄,“如果你当初的目的是杀我,凭你这样的功底,我应该很难逃脱吧”      “如果你是要报仇,那就针对我一个人,不要牵连到其他的人。”      “我如果要报仇,那谁也躲不掉。可是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他将她的手举起,低头吻在她的手心,凉凉的。      她大惊,奋力抽回手掌。      他斜睨着她,轻笑说:“警告皇甫皓小心一点吧,平静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靳恺毅转身离开了阳台,若嫣僵硬的坐在椅子上,只一遍又一遍的用手巾擦拭着手掌。      突然,一双手突然从身后将她拉起:“我们走吧!”      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们已经躲过人群,顺着角落离开了热闹的宴会厅。      ******   街上的风很冷,皇甫皓一个人走在前面,莫若嫣静静的在后面,艰难地跟着他的脚步。      “你等等我啊!我走不动了。”若嫣从身后叫道,可是皇甫皓依旧没有停下来。      “你到底怎么了?我都跟你说对不起了。”她的声音有点沙哑,路上已经铺满了积雪,她的高跟鞋陷在雪里,她的脚很难动弹。      皇甫皓终于停下了脚步,依旧背对着她。若嫣坐在雪上,有一缕头发散落在了额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伤到哪儿了?”      若嫣抬起头,看见了他。      他在她的面前蹲下,刨开旁边的积雪,将她的脚轻轻的从雪地里取出来:“既然都走不动了,干嘛还要追着我跑?”      皇甫皓把她扶起来,她的手指冰冷,“还好吗?”若嫣摇了摇头,他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若嫣抬头望着他,皇甫皓轻声说道:“脚已经冻成这样了还怎么走啊?我还是去开车吧。”      她的手僵住,低头问道:“你看见他了。”      他“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在生气吗?”她怀着不确定的因素:“因为我和他,所以你很生气,对吗?”      皇甫皓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很快将她放进了车里,拿出披风给她披上,自己又坐了进去,发动了车子。他一路直开,因为是夜晚,所以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人,车子很快就开到了郊外。      “我们不是回家吗?”她原以为他会直接带他回别院,没想到居然又来到了这片芦苇地上,      “你还在生气。”      皇甫皓终于点了点头,“我很不开心。”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不是因为你见到他而生气,而是气我自己,为什么要放你一个人在那里,当初为什么会答应那个计划,让你去他的身边,让他有接近你的机会,所以现在我要守护你,我要给你信心。”      “什么?”若嫣一头雾水。      皇甫皓转头看着她,“下车你就知道了。”握着她的手下了车,皇甫皓一直将她带到了湖边的芦苇旁,“你还记得吗?在这片看似荒芜的芦苇地里,却有着我们共同的愿望。十几年前你在这里救了我,十几年后我又在这里与你重逢,我们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所以我带你来这里,我要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与你在一起。所以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的选择,我会实现你所想要的生活的。”      他的话,让若嫣感动,她终于问出了心中隐藏已久的疑问:“如果到那时,你已掌管天下,你真的会放下这里的一切吗?”      皇甫皓轻笑着:“傻瓜,我不是答应过你吗?只要江北的政治得到稳定,桐州的百姓也能够得到保障时,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      她看着他,等了很久,她都没有说话。只觉得有滚烫的热流向自己涌了过来,一直涌到她的心口。再也顾不得许多,她深深的埋进了他的怀里,他的怀抱宽阔温暖,再不安的情绪也会让她安定下来。      “我们回家吧!”      皇甫皓抬起她的脸庞,脸上洋溢着笑容:“还记得那条属于我们的秘密路口吗?”      若嫣笑着点了点头,两人相视而笑。      皇甫皓握起她冰凉的手掌,拥着她的肩膀向芦苇深处走去。      茂密的芦苇丛随风飘扬,一层压过一层,一浪接过一浪,连绵不绝。在这此起彼伏的芦苇中,两个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林睿渊在旁小心的提醒道:“少帅,我们该回去了。”      “他们究竟去哪儿了?”      “不清楚!”      的确,他们消失的太快,或许是黑夜的原因,从他们的视线望去,前面的两个人仿佛是一瞬间便消失了一般,连绵的芦苇无疑为他们做了最后的掩饰,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沉默了许久,靳恺毅说道:“我来过这里。”他望着四周,记忆荡起开来,“曾经,我在这里遇见过一个女孩子,她很冷漠。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却没想到,从她的眼神里,我更可以感觉到那透人的心惊与寒冷。”      林睿渊问道:“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那她是谁,你知道吗?”      他的嘴角勾起,“当时就像现在一样,很黑,很暗,斗篷遮住了她的脸,她银色的手枪直指着我,从军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脑袋,”冷笑了一声,他接着说道:“她的声音也很冷酷,拒人于千里之外。”听着他的描述,林睿渊依稀想起了什么,却并没做声。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也知道她是谁了,对吗?”林睿渊点了点头。      靳恺毅自嘲地笑道:“难怪从看见她第一眼,就感觉她很熟悉,这一切,究竟应该怪谁呢?”所有的陷阱,其实都是他自愿一步步踏进去的,他想笑,大声的笑,笑自己的痴,自己的傻,自己的执着,还有那一败涂地的骄傲……      荒芜芦苇地上,回荡着他的笑声,越过芦苇丛荡漾开来。    ☆、倾尽天下只为卿(四)   皇甫皓回桐州之后,将两个师分派到了鲁江边上,在北延线上也安插了自己的兵力,布置妥当后,又与几位心腹将领密谈了良久,在江北各地都安排了专人发来密电,方便自己随时掌握整个江北的动态。      天都集团的办公室里,若嫣、佳培正在一起整理文件,皇甫皓的改革已逐渐开始,她们必须要将每个地方的文件都整理清楚,这样他的计划才能按时进行。      佳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休息,抬腕看了看手表,笑着说:“已经六点啦,莫小姐,明天我们再弄吧。”      若嫣抬头看了看窗外,天已经灰蒙蒙的了,“的确很晚了,那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还要做吗?”      若嫣想了一会儿,怕她担心,说:“等苑霖开完会出来,我和他一起走。”      “啊?”佳培的心顿时凉了。      少主现在的事务有多少,有多忙,她怎么会不知道。若嫣这样说只是想让她先回去休息,可是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她却又不忍心离去,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佳培永远记得第一次见莫若嫣时,她站在皇甫皓的身边,沉静典雅,那时她就在心中想,所谓的郎才女貌,大概就是如此吧。虽然对于她的背景他们都不清楚,但无论她走在那里,在做什么都会吸引周围人的目光,这几个月与她相处下来,她做事时的认真与果断更是让佳培对她多了一份敬佩。      正在她踌躇不定时,无意间一抬头,眼中一亮:“看来,今天真的该你休息一下了。”      若嫣转过脸一看,原来是皇甫皓与沈熠晖一起走了进来,见她们还在,于是问:“你们怎么还没回去休息啊?”      佳培含笑说:“莫小姐说要等少主一起回去呢,没见少主,她不放心……”      “哎,”若嫣捂着她的嘴,抬头看了看皇甫皓,他也正看着她,两人相视而笑。      皇甫皓转身对佳培说道:“你还不回去,天已经快黑了。”若嫣接口道:“是啊,天黑了就让沈掌事送你回去吧。”      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佳培将身子一扭,娇羞道:“我不和你们说了,你们俩是一伙的。”      若嫣忍俊不禁,伸手将她推倒沈熠晖的面前,说:“我们俩是一伙的,那你就找个人和你一伙就行啦。”      这下佳培的脸更红了,低着头手指不停的打结。沈熠晖本来是站在皇甫皓身后的,现在也被推到了前面,和佳培两人站在一起,一向严谨的他,此刻也露出了一丝紧张。      若嫣在一旁低笑着,皇甫皓忍着笑意,说:“熠晖,你还愣着干嘛?再不走,天就真的黑了。”      “哦!”沈熠晖听他这么说,仿佛突然惊醒一般,向皇甫皓他们欠了欠身子,就拉着佳培退出去了,随手关上了门。      见他们离开,皇甫皓笑道:“你这条线牵得不错啊。”      若嫣也是嫣然一笑,“他们何须我牵啊,在他们的心中彼此都清楚,只不过都缺少一种外界的推力罢了。”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去,一身茜红色的西洋长裙,简单文雅。      他伸手缕了缕她的头发,微笑道:“你看到的,永远比我看到的要多很多。”      若嫣笑道:“你以为我十几年的功夫白练的啊。”她向他扮了个鬼脸,说:“你这个少主也太粗心了,连你身边的人都没注意到。”      他见她可爱的表情,心念一动就想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但终究还是忍住,问:“你今天的心情不错啊!不会是因为刚才的两个人吧。”      “猜对了一半。佳培与沈掌事之间的事情当然让我开心,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件罢了。”若嫣看着他,认真的说道:“真正让我开心的,是你的改革方案进行的这么顺利,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的愿望就可以达成了。”她喜滋滋的讲着,那神色就像一个小孩子捡到了糖果一样激动调皮,眉眼间充满了幸福的笑容。      听她这样讲着,皇甫皓也感觉幸福就在眼前,她快乐的身影,幸福的笑容让他有些迷离的错觉,希望这样的快乐能一直持续下去。办公室里有若嫣插的梅花,此时正散发出淡淡的香味,随着那迷胧的花香,她快乐的就像飞舞的蝴蝶,叫人恍惚中感觉不到真实。      他陪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说:“过几天我要去安州一次。”      她听了这句话,笑容顿敛,神色也凝重起来,缓缓地说:“你真的打算亲自去吗?”      他“嗯”了一声,说:“海狼会是形势的关键,有了他们的支持,我的计划实行起来就更加畅通无阻了。现在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备齐了,只是……”      “怎么了?”他做事一向很有自信,见他如此犹豫,若嫣也不免有了一些担忧。      他抬起眼来看着她,说:“我不在的这个月,你一个人在桐州,一定要小心。”      若嫣问:“你在担心什么?”      他瞧了她好一会儿,终究只说了一句:“王彬逃走了。”      “什么?”      皇甫皓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没有知会任何人,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被软禁时曾经说过要替他姐姐报仇,所以,四叔他们猜测,他可能会来找你。”      若嫣不置可否:“小雅的死,我的确脱不了关系,他来找我也是很正常的。”      她看着他,目光中却有一丝忧虑:“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王彬是展翼会暗中培养的杀手,也知道杀手的联系地,如果……,我真的不敢想象,到那时展翼会将会面临多大的灾难,而你的合并改革也一定会受到影响。”      皇甫皓说:“这些你不用担心,你要知道王彬和你一样,也接受过四叔的训练,他应该很清楚,如果将这些事情公布于众,他的后果也一定不会比他姐姐的好。”      不知为何,听他这样讲,若嫣的心里不知为何更有了一种不会的预感,可是她从来是淡定的,过不了片刻,就抬起眼来,柔声说道:“不管怎样,现在只需等你的计划实行,只要我们离开了这些纷争,那一切就都无所谓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笑意,“那你自己多注意点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知道了。”若嫣听他这么说,也微笑起来,“我也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   两天之后,皇甫皓如约去了安州,若嫣并没有去送他,皇甫皓也仿佛知道她不会来似的,很快的上了北延线的火车。      佳培送走了皇甫皓他们,来到别院看若嫣,才进门就看见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弯着腰不知在做些什么,她走了过去,见她正在将植物上的积雪堆积起来。      佳培走到他的身边问道:“你堆这些雪干嘛呢?”      若嫣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我准备在这个院子里堆一些雪人,苑霖答应过我,当我堆满十个雪人时,就是他回来的时候了。”      佳培哧地笑了一声,“少主可真会折磨人,都离开了还要你做这些,不知道很冷吗?你看你的手都红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他是希望我有事情做,那我就不会感觉,他走了很久了。”      “你们之间的默契,还真是别人了解不到的。”佳培真的很羡慕他们这样的关系,不知什么时候她与沈熠晖也能有这样默契就好了。      自从皇甫皓走后,若嫣便很少出门,皇甫皓在离开之前就将一切工作的交待的差不多了,下面的人都只需按步进行便可,所以这半个月以来若嫣连天都集团都很少去,有事佳培也会亲自来找她商量。可是,最近几日佳培都没去她那里,她担心出什么事了,于是决定亲自过去看一下。      从她走进天都集团开始,便感觉今日的气氛与平时的大不相同,所有的人表面虽还是和善,但看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她走到办公室门前,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佳培的声音。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几乎整个桐州的人都在传他们是什么关系。”      “对!她还不知道,我没告诉她。”      “我会的,可是少主,你什么时候回来?……嗯,我会准备的。”      若嫣在门外听着她打电话的声音,她知道电话的那边一定是皇甫皓,但她却不清楚他们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瞒着她,这时,两个员工朝着办公室方向走来,她急忙躲到了旁边的走廊里。      那两个员工一边走一边低声的议论道——      “你听说莫若嫣的事了吗?”      “怎么没听说。以前看她那么漂亮,有气质,和少主多般配啊,可是谁知道,她居然和靳家是少帅也有瓜葛。”      “可不是。靳家可是天都四会最大的敌人,莫若嫣怎么会和靳恺毅牵扯上呢?”      “谁知道呢?也许是希望多一个靠山呗。”      …………      她们后面的话若嫣没有听清楚,因为那两人已经渐渐走远了。她颓然的靠着墙边,身体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支撑,仿佛下一秒身体就会倒下。      “你怎么了?”      佳培不知何时已走了出来,扶起她关切的问道:“若嫣,你不舒服吗?”      她无力地摇了摇头,佳培也没多问,扶着她进了旁边的办公室里。      她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喝下,摸了摸她的额头,上面全是汗,握她的手,却是冰冷的。佳培一下子乱了阵脚,急切的问道:“你什么地方不舒服,我马上给你请医生。”      若嫣反握住她的手,眼中充满了慌乱:“苑霖什么时候回来?”      佳培答:“少主搭乘明天一早的火车,会尽快赶回来的。”在她的影响中,莫若嫣一向是淡定从容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惊慌。她知道她一定是知道最近发生的事了,可是现在她也不知该如何做,该问她事情的真假吗,还是保持沉默?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莫小姐,有你的信。”      若嫣心中困惑,接过信拆开一看,脸色立刻凝重起来。她将信收起来,对佳培说道:“我有事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里?”佳培急切地问道。      她拿起外套,背对着她,淡淡地说:“我去弄清楚一些事情。”她走得极快,佳培追出去时,她已经开车离开了。      ******   茂盛的芦苇丛,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可是这一次来这里的心情却大不相同。      若嫣穿过芦苇照例走到了那片湖边,在那里依旧站在一个人的背影,英姿挺拔,只是,没有那份熟悉的安全感。她走到离他还有三米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      “你终于来了。”      “消息是你散播的。”      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说道:“这个地方你应该很熟悉吧。难得你都不觉得奇怪吗,我怎么会知道这里,还约你到这里来见面。”      “我并不关心。”她冷冷的说。      靳恺毅轻笑道:“真残忍。”他转身看着她,勾起唇角,微笑道:“大约半年前的一个晚上,同样是在这个地方,你差点就杀了我,你居然忘记了。”      莫若嫣细细的打量着他,脑海中闪过隐隐的回忆,沉声说:“原来是你,看来你已经将我的底线查得差不多了。”      靳恺毅微笑着看着他,没有回答。      若嫣冷笑了一声,说道:“不过,你应该还有一些事情不知道。其实从你第一次来桐州,下火车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开始在杀你了。还记得在你家,你给我看的那枚银针吗?它的主人就是我!”      “是你?”他唇角的弧度更深了。      “怎么?不信,想要试一试吗?”她也勾起唇角,对他微笑。      她眉宇间带着挑衅的意味,懒洋洋地打量他。靳恺毅紧紧凝视她,深邃的眼底闪过古怪的光芒。她和他离得很近很近。      突然,若嫣一个转身,从手中抛出,只见几枚长针从他面前闪过,最后全部落在了他旁边的芦苇叶上。      靳恺毅抬头看向她,她却笑得淡然:“现在我将你的一切谜团都解开了,那接下来,你是不是也应该解答我的问题了。”      靳恺毅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的脸上也渐渐浮恢复了笑容,“你想问什么?”      “真相。”      她的问题很突兀,靳恺毅却并不感到意外,坦然的回答道:“虽然消息不是我散播的,但如果说与我无关,似乎也不对,毕竟,只有我才真正的接触过你……”他伸手去触摸她的脸颊,却被若嫣一闪,手指从她的发丝间滑过。      她的表情依旧淡定到冷漠,靳恺毅却忽然笑得欢畅,“我只是想看一下,如果大家都知道了我们曾经的关系,皇甫皓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疼你。”      若嫣道:“那是假的。”      靳恺毅“嗯”了一声,说:“是啊!我们都知道是假的,皇甫皓也知道。不过外面的人可都不知道,不知他们又会怎么想呢?”停了停,他又接着说道:“皇甫皓或许会理解你,可是他的父亲却肯定不会,当初你进展翼会不就是他父亲设计的吗?他要你永远见不了天日,如今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他就更不会允许你和他的儿子在一起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这些他不应该知道的。      靳恺毅仿佛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悠然道:“不重要,我比较关心的是,在你和他父亲之间,皇甫皓会选择谁?还是说,在荣誉权利面前,他会不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若嫣的表情僵住,她双手紧紧地掐着手心,偏过头,眼睛冷冷地瞅着他:“你的目的是什么?”      靳恺毅抿嘴一笑:“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是   想让你看清楚现实。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能值得你信任的只有我,因为,我们的一样的!”      他低下头,附在她的耳边轻呼着:“我们都经历过被抛弃的滋味,经受过现实的残忍,深刻体会过最卑微无助的生活。只有我们自己才能了解这其中有着多深的痛,也只有我们,才会真正的了解对方,关怀彼此。”      若嫣咬紧牙,沉默。      靳恺毅道:“现在你离开他还得及,在你还没有受到更深的伤害时,到我身边来吧。”      他凝视着她。      她也凝视着他。      他的眼神真诚坚定,在那个时刻,若嫣可以感受到他的真诚,可是现在的她却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的人究竟的谁?即使在他的身边充满了危险,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陪在他的身边。      “我相信他,只要他没说放弃,我就不会离开。只要他抓着我的手,任何伤害痛苦,我都可以接受!”      寂静无声,他们相视而对,靳恺毅不懂,他深沉的目光中仿佛要将她看穿,看透,而若嫣也始终坚定着她的信念,毫不退避。      黑夜中,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直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出现,打破了平静——      “我是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      两人同时转身一看,只见皇甫皓正疾步的跑来。      因为奔跑的原因,头发被风吹得有点凌乱,衣服也没有平日的整齐。他跑到莫若嫣的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说道:“若嫣的生命将会由我来守候,她的幸福也一定会是由我来负责,这一点就不用你操心了。”      “是吗?”靳恺毅仰起头,回视着他:“你现在连你自己都快保不了了,你还有那个力量来保护她吗?我看你是自寻死路……”话犹未完,靳恺毅已经抽出配枪,对准了皇甫皓的额头。      若嫣一惊,刚想出手,却被人拉住了。      皇甫皓显得很平淡,丝毫没有受到威胁,他低头看着若嫣,她也正望着他,他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慢慢的变得温暖。      皇甫皓微笑的说道:“无论我的情况是什么样的,我都不会放开嫣儿的手,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      若嫣的紧张渐渐散去,心中只有了喜悦,她看了一眼皇甫皓,转脸对着靳恺毅,欠了欠身,平静的说道:“少帅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若嫣很清楚的知道,我爱的人是苑霖,我只想呆在他的身边,以前的发生的一切,我很抱歉,我并不奢望能得到你的谅解,只希望少帅不要再执着了。”      “执着?”      靳恺毅举枪的手微微颤抖,大叫了一声,只听“砰砰”两声巨响,旁边芦苇上的白絮随风散开,飘扬开来,周围满是白絮飞扬的情景,迷迷蒙蒙看不真切。      皇甫皓扶着若嫣的肩,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若嫣看了靳恺毅一眼,抬头对着皇甫皓点了点头。      望着两人相拥而去的背影,靳恺毅的心犹如千针般刺痛。      执着?难到他付出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执着吗?因为她爱皇甫皓,所以皇甫皓的付出她感受到的是温暖;可是她不爱他,所以他的付出便成了无谓的执着……    ☆、倾尽天下只为卿(五)   皇甫皓开车回到桐州时,已经是黄昏了。到了别院的门口,他们都没有下车,车里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只有他们轻微的呼吸声。      沉默了良久,皇甫皓突然转身抱住了她,抚过她脸温柔的吻下去,许久许久才放开。      若嫣的呼吸略有些急促,双颊也有点灼热,她的脸依偎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低声问道:“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坐明天一早的火车吗?”      他吻着她的发丝,温暖的呼吸拂在她的脸上:“我不想留你一个人面对困境,所以搭了飞机尽快赶回来,没想到……”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心中柔情万千,抬起头望着他,透亮的眼睛温情如海,有他在,一切都不再重要。她微笑着拉过他的手臂,轻声道:“我们回家吧,我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皇甫皓一脸的困惑,看着她。      若嫣低笑着故作神秘,下了车,她伸手指了指门,皇甫皓看向她,微笑着摇了摇头,上前开门。      门被缓缓的推开,皇甫皓顿时一愣,白茫茫的一片,恍若梦境。      宽敞的院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雪人,每一个都经过了精心的装扮,更难得的是每个雪人都有着各自的表情:开心的、可爱的、忧伤的、调皮的……      他走在这些“小人”身边,轻轻的抚摸着他们每一个‘人’。身在北方,他第一次觉得原来雪可以这样的温暖动人。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他已经忘记该如何反应了,没想到原本只是他安慰她时的一句玩笑话,她居然就真的做到了,而且做得如此用心,如此完美。      “这就是我给你的礼物,喜欢吗?”她拉过他的手,笑着说道:“你走的时候我答应过你不会胡思乱想,所以我每天都将自己的心情记录下来。一个雪人就代表了一天的心情,这里有十七个,你走了十七天,刚刚好。”      皇甫皓呆呆的看着她,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浸入心中,暖暖地,眼中不禁蒙起了一层朦胧。      若嫣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并没有发现他的沉默,她伸出手指向最里面的两个雪人,说道:“那是我最后做出来的,也是我最喜欢的两个。”她笑着跑过去,揭开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黑布扬起,飘落。皇甫皓再一次震惊了——两个雪人,一个披着黑色斗篷,一个一袭红色披风,更特别的是,其中一个还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扶着身边的人,两人相依相偎,看起来像两个相扶相伴的老人。      他看得呆了,满脸震惊的望着她,明亮的眼眸是满载的愉悦,兴奋。皇甫皓心中一动,展开双手走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她。这一夜,她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了,让他有种梦境的错觉,只想这样抱着她,才能感觉她是真实的,这样的幸福也是真实的。      若嫣身子一怔,被他深深地拥在怀里,沉浸在温暖中,开始贪恋着此刻的幸福,她喃喃的问道:”我们将来也可以像他们一样执手天涯,相依相偎吗?”      他轻轻的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应道:“一定会的,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皇甫皓以为她担心的是外界的流言,这句承诺既是对她说的,为的是她安心;也是对他自己的,为的是努力。      可是他却始终忽略了,若嫣隐藏在眼底的深思,执手天涯又岂是如此简单……      ******   流言的传播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快很多,不过几天的光景,几乎整个桐州都知道莫若嫣曾经和靳恺毅在一起的消息了,大家越传越离谱,虽然碍于皇甫皓的权威,不敢太明目张胆,却也一直不绝于耳。      这日会议结束之后,皇甫皓回到办公室便躺在了沙发上休息,这几日他的确累坏了,躺下没多久就听见了敲门的声音,沈熠晖推门走了进来。      皇甫皓欠身坐起来,先伸了伸懒腰,才抬起头对他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沈熠晖将手中的调查的资料放在桌上,他随手翻了几页,说:“只有这些吗?”      沈熠晖点了点头,说:“外面的传闻很多,对于莫小姐的身份也猜测万分,可是对于这些议论我们并不能正面回应,后面牵扯的关系太多,对于这些传言也只能暗中制止了。”      皇甫皓心中烦闷,将手中的资料仍在了桌上,气息沉重。从他回来开始便已经让人出面制止这种流言,可是传闻却想无底洞似的,他打压下一处,便有新的一处冒出来,他深深的感觉到,在这流言的背后,隐藏这一股强大的势力,而这些人的目标,绝非简简单单的几句流言蜚语,这背后究竟还有多少未出现的风暴。      “苑霖!”沈熠晖叫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沉思,“我还有事要与你商量?”      “什么事?”      沈熠晖道:“我们商量的改革计划出了问题。俄国那边的设备至今还没运到,而我们这边的工程也几乎一直停滞不前,我担心如果再没有实际的成效,恐怕到时,没有多少人会站在我们这边。”      皇甫皓用手撑着额头,吩咐道:“那就赶紧督促工程的进度,务必要赶在下个月的会议之前完工。”他闭着眼睛,声音低沉,“至于俄国方面我会再联系,先了解了情况再想解决的办法。”      他的语气很困乏,想是累到极致了,沈熠晖摇了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欠身道:“那我就先回去督促那些工程。”      皇甫皓“恩”了一声,他刚转身准备关门,却碰见佳培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少主,领主打电话来让你今天回去一趟。”      皇甫皓沉沉的问:“有说是什么事吗?”      佳培摇头答:“不知道,只说你回去就知道了。”      皇甫皓点了点头,向他们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佳培看着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沈熠晖伸手拉了出去。      沉默了好久,皇甫皓才起身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丽嫂,这几日他经常出门,担心若嫣一个人在家不会照顾好自己,所以才请了个人照顾她。从丽嫂的口中他知道若嫣正在睡觉,也不想打扰她,因此只是嘱咐了丽嫂几句便挂了电话。      ******   回到家是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管家接过皇甫皓的外套,又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点了点头向餐厅走去。还未到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谈笑声,他深深的换了口气,走了进去。      餐桌上,皇甫鸿坐在最上方的位置,齐敬殷、齐韵姗坐在左边,程海盟坐在右方。      皇甫鸿看他进来便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他微笑着走上前,向众人欠了欠身,在右边坐下,丫环很快将他的碗筷摆了上来。      齐敬殷道:“少主最近很忙啊!应该难得回家吧。”      程海盟笑道:“年轻人本来就该如此,这样我们才能安心的放手啊。”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齐敬殷,说:“三哥,现在难道还不希望能够休息几天吗,我们都已经是快入土的人了,如今的天下是属于年轻人了,不服老不行啊!”      “四弟说的是啊”齐敬殷感叹道,“可是我却没有四弟那样的福气,要是我能有几个像你手下那样的精兵,我也乐得清闲。”      程海盟微笑着,却没有再说话。      皇甫鸿却貌似无意的问道:“我最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似乎与老四手下的人有些关联,你想好怎么解决了吗?”      皇甫皓身子一僵,手中的筷子差点落下。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程海盟,看他左右为难的样子,皇甫皓决定向父亲摊牌。      他刚起身,突然,“啪——”的一声,转移了众人的视线。      齐韵姗娇羞着脸,微微笑道:“对不起啊,我不小心把酒杯碰倒了,打扰你们了,真抱歉!”她站起身来,恭敬的弯腰向众人致歉。      皇甫鸿哈哈的笑出了声,挥手让她坐下。      齐敬殷也含笑道:“我这个女儿就是不让我省心,都这么大了还坐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我也真该找个人来管管她了,这样我也能放下一切,休息休息了。”      皇甫鸿会心一笑,“韵姗这么优秀的女孩谁不喜欢,只可惜我没有女儿,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福气。”      众人轻轻的笑着,韵姗脸颊羞红,拾目向前看去,皇甫皓一脸自若的样子,默默的吃着饭,脸色没有任何表情。她心中的暖意也沉了下去,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吃过晚餐后,众人在客厅里聊天,过了一会儿,皇甫鸿他们便借口离去了,只剩下齐韵姗和皇甫皓两人。对于他们的故意皇甫皓心里岂会不知,却也不好让韵姗尴尬,坐在客厅里,两人沉默了许久,他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了。      齐韵姗与他想对而坐,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我听说你前几日去过安州了,怎么没告诉我呢?毕竟我在那里呆的时间比你要多很多,说不定还可以帮上你什么忙。”      皇甫皓抬起头,笑了笑,说:“其实你应该知道,我去是为了什么事。”      韵姗道:“是为了合并的事。”他没有回答,她继续说道:“我一直不清楚,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坚持。天都四会已经维持了几十年了,为什么你现在就一定要合并在一起呢?大家各自统辖不是也很好吗?”      皇甫皓道:“当初打天下时,分配各自的领域是为了让每个人都得到应有的回报,也有助于团结,可是现在的社会变了,各自为政已经严重影响了江北的局势。现在只有统一政策,才能更加有助于权利的集中,一心抵制外力。可是……”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实行起来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容易对吗?”齐韵姗一句话道出他心中的无奈,“权利握久了谁也不会甘心地轻易放手,天都集团的董事们如此,我大哥亦是如此。”      他点了点头,笑着对她说:“看来你比我更了解那些人的心思。不错,你大哥雷绝就是第一个反对的。”      韵姗道:“其实你也不能怪他们,在这样动荡不安的局势下,每个人都希望能紧紧的握住自己手中的权利,那是保卫自己的一种筹码。如果不想被人欺压,就必须要有能够镇压他人的力量,让别人不敢逾越。”      皇甫皓笑道:“真不愧是三叔的女儿,做事真有气魄。”      韵姗仰起头看着他,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可是皇甫皓却很无奈,其实她说的他又岂会不知,只是他希望的是给百姓安定的生活,却不是用手中的权利去打压他人,这样的手段未免太强悍了。      沉默了半响,齐韵姗低声的说道:“我最近听到了很多关于莫小姐的传闻,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那根本就不是事实。”皇甫皓声音有了一丝怒气。      韵姗道:“我当然认为那不是真的,只是你正处于关键的时刻,这样的传闻对你很不利。”      皇甫皓淡然的笑了笑,说:“外界怎样认为我并不在意,这样的传闻我自会解决的。”      “那位莫小姐真幸福,”韵姗叹息道:“你能这么信任她,关心她,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皇甫皓笑道:“你这么聪明,将来也一定会遇到一个真正关心,疼惜你的人。”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像是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可是从小的骄傲使她不允许自己战败,再难的战争她也不会半途而废。她仰起头,说:“我也相信我自己一定会遇到这样的人,如果我遇到了,我是一定不会放手。”      皇甫皓笑了笑,表示赞同。      韵姗起身,接着说道:“你上楼去看看吧,皇甫叔叔应该会有话想跟你说的。”韵姗走了,走得时候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充满自信。      皇甫皓抬头望向楼道,重重的叹了口气。      ******   本来只是下午三点过的光景,皇甫皓却感觉又是黑夜了。最近他忙得不可开交,对身边的一切都没在意,如今却发现,今日街上来往的人群几乎的平日的一倍之多,他甚是疑惑,但也没多想。      这时沈熠晖走了进来,他起身回到书桌旁,拿起桌上的文件,一边看一边问道:“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沈熠晖答:“余岳已经断绝了所有的财物供应,俄国那边最近也不得安宁,查理夫先生现在也□乏术,如果再见不得钱,军事部根本就不会发货,而我们的那几个重点工程也要被迫停止。”      皇甫皓低声问道:“他带走了多少?”      “几乎是整个行云会的三分之二。”      皇甫皓只觉头痛昏沉,颓然的靠着桌子。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实行个计划就这么难,对面的外敌虎视眈眈,而自己的内部的人居然还出现了叛变。余岳为了自己的私利投靠了靳恺毅,雷绝押着兵力置身事外,而程四叔也被指控暗中培养杀手的事搞得焦头烂额,现在的天都四会已经是名存实亡了,面对这样的一堆烂摊子,皇甫皓真的感觉自己好无力。      沈熠晖站在一旁,沉默了半响才说:“苑霖,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甫皓不耐烦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的了,有事就说!”      沈熠晖道:“其实我觉得领主的话不无道理,要想得到海狼会的支持,最快的方法,便是与他们结成一家……”他话未完,只觉得皇甫皓目光冷厉,如利剑般刺了过来,但他并未迟疑,依旧说道:“苑霖,你要想清楚,如果现在我们得不到足够的兵力支持,那不仅你的改革计划不会成功,甚至连你现在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只听“啪”的一声,皇甫皓将手中的水杯   摔在了地上:“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沈熠晖,我当你是兄弟,也看在你这次是为了我好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可是如果你再说这样的话,别怪我翻脸。”      他语气极重,沈熠晖也适时的止住了口。皇甫皓从未对他如此发过火,从他的眼中沈熠晖可以感觉到他目中强烈克制的怒火。其实沈熠晖何尝不明白莫若嫣对他的重要性,可是现在的局势对他真的太不利了,如果再不婉转局面,将来的后果他真的不敢想象。      ******   皇甫皓回到别院,丽嫂给他开了门。他问道:“小姐呢?”      丽嫂答:“在卧室里看书呢?”      皇甫皓又问:“这几日小姐的心情怎么样啊?”      丽嫂想了想,答:“少主,丽嫂不敢有所隐瞒,小姐这几日心情都不太好,今天更是如此。”      皇甫皓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让她先退下去了。      他走进屋子,里面并没有电灯,只有旁边台灯的灯光亮着,只见若嫣靠在毛绒的沙发上,手上拿着的书正缓缓落下。他跨前一步,伸手将书接住,却还是惊醒了她。      若嫣睡眼迷蒙,见到他微笑道:“你回来啦。”      皇甫皓将棉毯往她身上拉了拉,说:“你累了就先睡吧。”      她撑起身子坐起来,因为发髻因为发髻微松,两鬓的散发纷纷垂下来,正要伸手去捋,他已经无限爱怜地替她捋上去:“你吃饭了吗?”      皇甫皓看了看旁边桌上摆放的饭菜,都已经冷了,连一点热气也没有,脸上薄怒道:“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准时吃饭吗?你这样很容易伤身体的。”她低着头没有回答,他心底柔软起来:“饭菜都凉了,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给你做。”他起身正想叫人,却被她拉住了。      “不要走。”      她像孩子般地抱住了他,把头枕进他的怀里,喃声说:“我不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吃饭。”      他转身回抱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头,柔声说:“我不走,陪你一起吃饭好吗?”      莫若嫣抬起头凝视着他,轻轻的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皇甫皓想了片刻,仰声笑道:“我都忙晕了,是大年三十。”      “是啊!是大年三十。”莫若嫣喃喃的重复着他的话,神情在片刻间有了一些恍惚。      皇甫皓发现了她神情上的变化,他知道今天对所有人来说或许都是欢庆的,但对她而言却是最难过的。      他心里感觉十分抱歉,略加思索后,他温言道:“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回来陪你的,那我叫人去煮饺子,我们一起过节好不好?”      他正想转身叫人,又被她挡住了,“我想吃你做的。”      他从小身在皇甫家,后来虽出国学习,可是他却是从来没有进过厨房的,若嫣说要他做,本就是和他开玩笑的,想看他为为难的样子,却不料皇甫皓略一沉吟,将大衣脱下来挂在了衣架上,将她从沙发上拉起了:“来,我们去做。”      若嫣笑道:“你别开玩笑了,你怎么会做饺子?”      “我不会你可以在旁指导我啊,我保证会在十二点之前让你吃到我做的饺子。”他将披风给她穿上,拉着她就朝外走去。      若嫣却呆在原地,不肯出去,嗔怒道:“别闹了,这深更半夜的,待会儿惊动了别人,又该笑话我们了。”      皇甫皓“嘘”了一声,他才不管旁人看法,拉着她就出了走廊,走到了后院的厨房里。若嫣跟在后面,又好气又好笑。      他将门轻轻的关上,自己跑到前面拿出面粉和水。看他的样子,穿着西装却将袖子挽起来,有模有样的开始和面,若嫣不禁很想大笑。      “咳,”若嫣走到他的身旁,轻轻的咳了一声。皇甫皓望了她一眼,自动退到了一旁。      她的唇角勾起深深的笑意,伸手朝面里倒了点水,严肃的说道:“我这个师傅可是很严格的,如果你做的不及格,可是有惩罚的哦!”      皇甫皓扬起头:“我这个学生也是很厉害的,你小心我待会做的比你的还好。”      “这么有把握啊!”      她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皇甫皓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点点了她的鼻子,却被她给躲开了,大叫道:“你手上有面粉啦。”      “对哦!”他灵机一动,将手往面粉里一抓,满手都是白色的粉末,举起手向她的脸抹去,若嫣急忙逃开。      “不要跑……”      “才不要呢。”      “看你往哪儿跑,站在。”      “不要啦……啊……”      …………      在那个辞旧迎新的夜晚,他们点亮了灯火,在烛光闪烁间,追逐打闹,笑声盈盈。她一步步的教他和面、拌馅、擀皮、剁菜、包饺子。      那一夜,像所有过年的人家一样,他们包了满满几盘的饺子,热了水酒,热气腾满了整间屋子。那些痛苦,那些伤心,还有那些责任负担统统都挤了出去,剩下的是安宁的幸福。笑语盈盈的两个人,他的那些奇奇怪怪形状的饺子在他们两的眼中却是人间最美味的东西了。      “噼啪,噼啪……!”屋外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在放鞭炮,忽然响起的声音惊动了这个屋子里的平静,他拉着她走到了院子里,天空满是灿烂绽放的烟花。      屋内温暖如春,屋外却冰冻三尺,一阵冷风吹来,若嫣不禁大了一个寒颤,皇甫皓转身从屋里拿来披风给她披上,望着他的眼睛,若嫣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暖意。原来,不管什么时候,他总会站在身边,给自己带来温暖。      若嫣拉着他的手臂,欢呼道:“你看,又下雪了!”他抬头一看,可不是吗,绵绵扬扬的大雪顺风而下,充斥着整个天与地,密集的就像他心里的快乐一般,连绵不绝。      她伸出手,雪花飘落到她的掌心,第一次觉得雪是温暖的。若嫣忍不住张开双手,在大雪纷飞中,她起身随着雪花飞扬。嘴里哼着歌,那首歌低转婉娩,歌声悠扬如清晨带着微点露珠的梧桐叶,她一遍又一遍的哼唱着,他忘我的听着,看着,真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灿烂的夜空,飞扬的雪花,翩翩起舞的女子,一副多么美丽的画面。皇甫皓莞尔一笑,就着天地间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大声说道:“若嫣,我们结婚吧!”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满脸诧异的看着他,他倒像个没事人似的,笑得更响亮了。      她的指尖冰凉,他的手心却是滚烫的,紧紧攥着她的手,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向她说道:“我要娶你,娶你做我皇甫皓的妻子,嫁给我,我会给你你所想要的生活。”      她抬起头来看他,他的眼里有这坚定的神情,凝望着她,蓦然间,忍不住泪洒满面。她将脸埋到他的怀中去,他紧紧的抱着她,他找了她这么久,她也等了他这么久,现在他只想将她堂堂正正的留在身边。      皇甫皓抬起她的脸,用一种宠溺的目光看着她,那里面温柔似水,生生不息。她的脸上仍有泪水,但她的笑容却是那样甜美,咖啡色纯洁的瞳孔里,唯有他激动的神情,唇上有属于他幸福的微笑。      他吻在她的嘴角,许下一生的承诺:“等过了春节,我就给你举办一个幸福的婚礼,我想向所有人宣布,在这个世上我唯一想娶的人只有你!”    ☆、来不及的承诺(一)   冬天的夜晚是极安静的,草坪上依旧铺了厚厚的白雪,寒风吹进屋里,荡起落地窗前的白色窗纱,为这凝结的空间中带来一丝流动的气息。      偌大的客厅里,下人全部离开了,皇甫鸿披着厚厚的绒毛大衣,手里的一只青花瓷茶碗,在寒冷的冬天却感觉滚烫的难以拿捏,碗中翠绿的毛峰茶,喝在嘴里,也只觉得又苦又涩。      见父亲默不作声,皇甫皓继续说道:“我已经决定了,在这次的生日宴会上我就会正式宣布。”      “啪”地一声,皇甫鸿将茶碗往茶几往桌上重重一撂:“我说了我不会同意!苑霖,你此次行事太缺乏理智了,你这样做将韵姗置于何地?”      皇甫皓气色沉稳淡定,“我早就告诉过您,我与韵姗毫无关联,我对她只有欣赏没有爱,是你们一直要将我们扯在一起,这一次,我一定要做出自己的选择!”      皇甫鸿大怒,说:“你是不是翅膀长硬了,这么重要的事也可以擅自决定,现在你的眼中是不是除了那个女人就再也容不下别人!”      皇甫皓的语气依旧是不愠不火,却毫不动摇:“结婚是我和若嫣两个人的事,如果这样做你觉得我不尊重你,那我也没办法。”      他向来性格温顺,对人都是礼貌有加,对着他这个父亲更是尊重,这个时候却表现的如此强硬,皇甫鸿气得几乎发昏:“她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你不在乎她的过去,难道也不在乎皇甫家的脸面吗?如今她与靳恺毅的关系被人传得沸沸扬扬,你这个时候与她结婚,你是想要毁了自己,还是想毁了整个天都四会?”      皇甫皓冷笑道:“她的过去不都是您一手安排的吗?如今你却来在意她的过去,不觉得很可笑吗?”      皇甫鸿目光一闪,质问道:“你说什么?”      皇甫皓看着父亲,缓缓的说道:“当年你安排我离开桐州时就应该知道若嫣了吧。可是你却没有向我透露过任何口风,而是平平静静的将我送出了国,然后再一步步的安排她进入了展翼会,才让她走上杀手这条道路。”      “我没有逼她,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皇甫鸿依旧不肯罢休:“如果没有我们,她可能根本就活不下来。”      “自愿?”皇甫皓不禁笑出了声,接着说:“她当时只有十一岁,在这个世界上无亲无故,你是一方霸主,你安排的,她敢不去吗?爹,你真的很残忍,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吗?”声音再激励,却也完全不能说出他心中的痛苦与不甘。      皇甫鸿气得顿足,厉声道:“我残忍?如果不是我的残忍,你早就被她毁了”他气得脸话都说不出来,嘴角一直哆嗦,拿手指着皇甫皓:“你……你……”      皇甫皓见状,忙上前扶住他,呼呼下人拿来药让他服下,隔了许久,皇甫鸿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了下来,手却依旧紧紧的抓着皇甫皓的手臂,双眼凝视着他。      皇甫皓却轻轻挣开他的手,站起来低声说道:“你身体不好,我们下次再说吧。”      皇甫鸿一手落空,气喘嘘嘘的望着他:“如果……你不想我早死,就打消那个念头。”为了天下,他不惜以命相抵。      皇甫皓沉默不语,隔了半响,转身拿起外套走向门口。皇甫鸿正感觉微松了一口气,却传来他平淡但坚决的声音:“父亲,这一次,我不想放弃!”      皇甫鸿满脸诧异,痛心。皇甫皓背对着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转身就往外走去了。      ******   雪花中夹杂着蒙蒙的细雨,空荡的街上两辆汽车擦身而过,皇甫皓心事重重一心朝着前方开去,却没注意到有一双眼睛从他的身边滑过。      路很滑汽车却开的很稳,坐在副驾驶上的林睿渊转过头看了看,靳恺毅坐在后面的座位上,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空气中有着令人心颤的寒冷,林睿渊转回身将车窗关上,保持着沉默。      靳恺毅乘火车回到了奉州,因为在车上没休息好,靳恺毅下车后脸色十分不好。靳家派来的人早就恭候在了车站,接过他的行李放进了车里,靳恺毅转身向林睿渊简单交待了一些军事,便上了汽车。      回到了家,靳恺毅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笑容,尤其当看到屋子里一片热闹的景象时,他的脸色更沉的吓人。因为是晚上,大厅里的人都基本到齐了,一大家的人围坐在一起用餐,一幅其乐融融的样子。      看到他进来,所有的人都迎了上来,一大堆的人簇拥着他让靳恺毅很是不舒服,他用眼扫视了一下,很奇怪的并没有看见叶静徽的身影,于是问道:“她呢?”      所有的人都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的叶静徽,大家相视而望,都没有吱声。过了半响,靳傲天才起身缓缓说道:“静徽身体不舒服,在房间休息呢。”      靳恺毅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去看看他,各位请慢用。”说着转身向北苑走去。      厅里的众人无不惊奇,靳恺毅为人向来冷酷,即使对着自己的妻子从来也没有过好好脸,这次突然回来,居然首先就去看叶静徽,不免让人感到惊讶。      靳恺毅在后院转了很久,最后还是去了北苑,因为在这个家里,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里?      小院里冷冷清清的,客厅里一个小丫环正在那儿打瞌睡,听到门推响的声音才立刻惊醒过来,见来人是他更是惊慌失措,忙弯身恭迎。他向四周望了望,问:“夫人呢?”      “夫人?”结婚以来从未听过靳恺毅提过‘夫人’两字,那丫环半响才察觉过来他指的是静徽,答:“小姐正在屋里……”她话未说完,靳恺毅已经转身进了卧室。      屋子里面更是寂静无声,刚踏进屋子,他便闻到了一股潮湿的味道。窗户紧闭,昏暗的房间里什么也看不见,只隐约的觉得床上有一个人在那儿躺着。透着微弱的光线他走到了床边,叶静徽面色如雪,并无一点血色,气息微细。或许是听到了声响,只见她微微睁眼,看见靳恺毅在她的旁边,甚是惊异,喘吁吁的说道:“少帅,你怎么回来了?”      她正想起身,但身体却似乎并不允许,靳恺毅见她渐渐苏醒过来,说话也明白,倒也放了心,说:“你身子这么弱就不要起来了,躺着吧。”或许是他难得的温柔,她的心中一阵触动,眼泪有晶莹的液体在闪动。      看着她的样子,靳恺毅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曾经在这样凄凉冷厉的环境下他恨极了他的父亲,可是如今他不是正在走他父亲当年的路,做了和他同样残忍的事吗?      因为愧疚,他的语气没有了之前的冷漠,轻声问道:“你病这么重怎么也不找个医生来看看,这满屋子的下人都到哪儿去了,怎么也没人来照顾你?”说着便朝屋外大声叫人。      静徽笑道:“我哪儿需要人照顾呢。”这一句话没完,又咳嗽了一阵。      这时外面才陆续有两个下人进来,靳恺毅目光冷冷的扫过他们,厉声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请医生过来。”      那两个下人见到这种情况,心里虽奇怪,但连忙应“是”。靳恺毅又转过脸来,低声说道:“你先好好休息,待会儿医生来给你诊治。”叶静徽微笑着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医生果然来了。靳恺毅出了卧室,走到外厅坐下,叫来刚才的小丫环香儿,问道:“她怎么会病得这么重?”      香儿楞了一会儿,才说道:“小姐这病是从上次少帅离家时就已经染上了,当时还只是小小的风寒,却没想如今已经病得连床都下不了。”      靳恺毅目光一沉,斥责道:“病了怎么不叫医生,就算是小病也不能拖着啊!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香儿两眼泪汪汪的,咬着牙,道:“我们这儿平日就没人来,大家看少帅不在家也都不把小姐放在眼里,如果我告诉他们,恐怕他们又要到处说小姐身娇肉贵,小题大做了。”她一面哭一面说,呜呜咽咽的,甚是委屈。      靳恺毅一听她这么说,事情经过也猜出了七八分,愧疚中又有了一丝气愤。      这时医生走了出来,靳恺毅起身问道:“她怎么样?”      医生摇了摇头,摘下眼镜,有些无可奈何:“夫人情况很不好。寒气已经侵入心肺,如果早一点医治的话问题应该不大的,可是如今……只望夫人能保持一个好的心境,或许还有机会。”      靳恺毅沉默了一会,挥手道:“下去吧。”医生欠身告退,丫环也跟着出去开方取药去了。      靳恺毅心情低沉,三步两步走进屋子来。房间里已经点了灯,他见她想起身坐起来,忙走上前去将她扶起,两边用软枕靠住,自己坐在床沿边上,“吃了药还是休息一下吧。”      静徽微笑着,伸手指了指书架,靳恺毅以为她是要书,劝道:“你现在还病着,就不要这么劳神了,等好了再看吧。”      她摇了摇头,靳恺毅这才明白过来她想要的是放在书柜上的一份报纸,忙叫香儿拿过来递给了静徽,只见她接着手里也不瞧,而是转手递给了靳恺毅。      靳恺毅低头瞧了瞧那份报纸,上面是一张他和莫若嫣的合照,照片上的他站在她的身边,低头看着她,而她也一直淡淡的笑着。这份报纸他并不是第一次看了,那上面的照片至今他也不知道是谁偷拍的,而对于这样的传闻仿佛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原来奉州这边也会有。      靳恺毅抬起头,望着她:“你想问什么就说吧!”      静徽微微一笑,说:“这位小姐很漂亮,少帅应该很爱她吧。从你看她的眼神中我可以感觉得到,你很在意这位小姐。”      靳恺毅细细的打量她,缓缓说道:“你不想知道她是谁吗?”      她摇摇头,“能够让少帅爱上的女子一定不是一般人,我真心的希望少帅能够幸福。”静徽一面喘,一面说道:“我与少帅是政治联姻,我也很明白,少帅不可能爱上我。如今,我很庆幸少帅能够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我也相信只有她才能给少帅带来幸福。”      靳恺毅听她这么说,十分难受,沉默了半响,才道:“她能给我带来幸福,可是,在她的心中能够给她带去幸福的人从来就不是我。”      静徽瞧着他的样子,又将身子向上欠起,靳恺毅伸出双手扶着她,静徽这才舒缓了一点,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低声说道:“少帅,碎裂的心是不能给人带去安定的,带着伤痕走进的爱情也只会让人逃离,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必须要放下过去的伤痕,用一颗完整的心去对她。强势的爱是会让人窒息的,放开你的心,你就重新找到爱人的方式。”      他静静地听着,心里一阵酸楚,原来不是他不够爱,而是他的爱是带着伤痛的。      静徽突然又咳嗽起来,还吐了一口血。靳恺毅连忙让香儿取了水来,静徽漱了,吐在盂内,香儿用手绢给她拭了嘴,她望着靳恺毅,又喘了一阵,说不出话来,闭了眼。      靳恺毅安慰道:“你先歇歇吧,不用担心的。”静徽微微一笑,把眼又闭上了。      外面下人进来禀告道:“林军师回来了,有事找少帅。”      靳恺毅点了点头,转身见静徽气色苍白,便出来嘱咐香儿等:“这几日你们多留意夫人的状况,她想要什么,想吃什么你们都要赶紧备好,不要让人来打扰她。”      这时屋子里已经多了两个年龄稍长的丫环,她们陪在香儿一起答应着。      ******   靳恺毅走进书房时,林睿渊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他进来欠了欠身,说:“少帅交待的事我都已经办妥了,相关将领都已经先动身去了桐州,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几天吧!”靳恺毅眉头紧锁,声音低沉。      林睿渊瞧他的脸色,就已经知道肯定有事发生了,但也没有多问。      接下来的几天,靳恺毅忙完公事过后必然会抽出时间去看一看叶静徽,她精神清醒时两人也会聊上一会儿。      自从靳恺毅回来之后,这里便常有人过来问候,甚至连靳傲天都来探望过一次。静徽虽然服了药,但这病却是日重一日,一直在卧室里躺着,靳恺毅也命人不准打扰,所以来的人几乎都只是在客厅里坐了坐,可即使是这样每天几乎还是都有人来。今日香儿刚送走了三姨太和大少奶奶,望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礼物,又想到早前静徽生病时,靳府上下人等都不过来,连一个问的人都没有,如今却是像走马灯似地络绎不绝,即使她年纪尚小,但也明白这些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半夜静徽迷糊着醒来,睁开眼只有香儿一人,接着又咳嗽了一阵,香儿递过痰盂,吐出的痰都是带血的,一时间她也慌了,静徽连忙摆手让香儿不叫嚷出声音,又挣扎着说道:“香儿,虽然你我名为主仆,但却更像姐妹。你随着我到靳家来,也多亏有你始终陪着我的身边。”说到这里,气又接不上来,香儿听了,一阵心酸,眼泪早就止不住的往下落。      隔了半响,静徽缓缓了气,继续说道:“你将我扶起来,我有事告诉你。”      香儿道:“小姐身子不好,还是躺着说吧。”      静徽听着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执意要起来,香儿没法,只好将她扶起,用软枕靠着。静徽倚在床边,低声道:“我的首饰盒子……”说着,又喘了起来。      香儿不知她要做什么,只依言找来送到了她的面前。静徽接过盒子向她点了点头,转手递给了她。香儿不解,只是发怔。      静徽道:“以前在家时,父亲和   姨娘们容不下我,多亏了你陪在我身边。后来父亲为了和督军结盟,你又陪着我嫁到了靳府,如今我又要去了……”      “小姐……”      “香儿,你年纪还小,叶府你是不能回去了,这里也不适合你一个人呆。这里面有一些我母亲留给我的首饰和这些年我自己存下的一些钱,你拿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这也就是我对你唯一的祝福了。”      香儿点头答应着,却早已哭得说不出话来了,哭了半响才哽咽着:“小姐,你还是歇歇吧。”      静徽微笑着把眼闭上,身子突然往后一仰,香儿惊呼出声,门外的两个丫环门也赶紧跑上来,将静徽扶着放倒在床上,心里止不住的乱跳。想要叫人,天又很晚了;不叫人来,自己几个丫环,又怕待会儿出来什么事情,就这样守着静徽微弱的气息声,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到了清晨,静徽仿佛缓过了一点儿来,还让人将她扶起,仔细的装扮了一番,香儿看着心里欢喜,连忙起身去看靳恺毅回来了没。      靳恺毅刚下车正走到了院子门口,冒冒失失的见香儿跑来说:“少帅,小姐今日脸色好了很多,正在屋里等着您呢。”      靳恺毅听了,心一惊,也来不及问了,连忙向屋子里跑去,林睿渊和香儿跟着。香儿年小当然不知道靳恺毅为什么如此惊慌,可林睿渊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三两步走进屋里,里见门口的一个丫头看见了,便叫道:“少帅回来了。”      静徽由人扶着从里屋走了出来,和靳恺毅走了个对面。靳恺毅扶过她:“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起来了?”      静徽微笑一笑,说:“在屋子里闷得慌,我想出来看看院子里的桂花。”      香儿一听,心里疑惑,道:“现在哪儿有桂花啊?”      静徽斜睨了她一眼,笑道:“谁说没有,我昨天还闻到了桂花的香味呢。”      香儿欲张口说话时,却被林睿渊拦住了,向她摇了摇头,转而抬头看向靳恺毅。      靳恺毅看了静徽这般光景,心中也有了几分了然,安慰地说道:“我陪你去院子里看桂花,不过现在外面很冷,你要先穿件外套。”      静徽笑着点了点头,由香儿扶着进了卧房。靳恺毅转身向林睿渊低声说了几句,林睿渊应和着也出了门。      隔了一会儿,靳恺毅扶着叶静徽走到了院子里,此时的院子里花开满园。香儿摆上一张长椅,静徽走了下来,头枕着靳恺毅的肩上,微笑着说道:“我刚进府里时,这里便开满了桂花,一年多过去了,身边的一切都已经变了,但只有这桂花香没有变,还是这么淡淡的,香香的。”      靳恺毅安慰道:“花一直开着,只要你想看随时都可以。”      静徽微笑着摇了摇头,“花开花落,这一生是如此的短暂,有过这一刻的灿烂,也就无怨无悔了……”      她努力的睁着眼睛,将手放在靳恺毅的手背上,缓缓地说:“少帅……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用一颗……完整的心去爱人,你……一定……一定要幸福……”说着又咳嗽了数声。      靳恺毅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我们都会幸福的。”      静徽微微一笑,眼底最后的一丝光亮也暗下了。      靳恺毅低下头来看时,她的眼睛已经缓缓的闭上了,似乎还有点意识,只眼皮嘴唇微有动意,口内呼出的气息也若隐若现了,仿佛睡着了一般。      院子里“落花”飞舞,靳恺毅微微低下头,在她的额前轻轻的吻了下去,“谢谢你,静徽!还有,对不起……对不起……”      一滴眼泪顺着吻落了下去,含着眼泪,她微笑着放了手。      香儿站在一旁,一发不止地痛哭起来。林睿渊也抽泣了几声,拍着香儿的肩膀说:“快去整理一下你家小姐的衣物吧。”香儿点点头,哭着下去了。      人生走一趟,很快,也很慢,叶静徽寥寥几笔便写完了她整个人生,这一世,她有着太多的泪,太多的愁,到最终,带走了只有一声祝福,对心爱之人的祝福!    ☆、来不及的承诺(二)   葬礼举行的很简单,在葬礼上靳恺毅一如往昔的冷漠,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反倒是那些无关的人哭得是死去活来。      出殡后的第二天,林睿渊亲自送走了香儿,此时的北院便真的成了废园。      冷冷清清的院子,格外安静,地上彩色的纸屑散落了一地。靳恺毅走进屋子里,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属于叶静徽的已经随着她而离去了,而属于他自己的,却从来就没有在这间屋子里面留存过,这是何其的残忍?      “少帅,碎裂的心是不能给人带去安定的,带着伤痕走进的爱情也只会让人逃离,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必须要放下过去的伤痕,用一颗完整的心去对她。强势的爱是会让人窒息的,放开你的心,你就重新找到爱人的方式。”      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了母亲,她死去时,虽然悲惨可是她的嘴角却是带着笑容的,静徽也是,或许,她们都找到了爱人的方式吧,所以即使并没有得到期望中的回报,但她们都可以含笑离去,留下自己,继续孤独的活着。      他没有爱过人,也从来就没有感受过真正的幸福,一个连幸福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的人又如何能给别人带去幸福呢?      莫若嫣说,能带给她幸福的只有皇甫皓。曾经他以为那只是她的偏执,可是现在他渐渐明白了,他真的不懂得如何去爱人,总是以自己的方式去掠夺,却不知道这样只会让她逃得更远。强迫只会使她痛苦,自己也不能开心,或许在爱她之前他应该先学会该以何种方式,去诠释,表达自己的爱……      ******   回到桐州已是另一番光景,天都四会中行云会已经彻底解散,冼阳会和展翼会已经完全由皇甫皓接管,而四会中实力最为强势的海狼会却依旧是默不作声,谁也弄不清他们的真正用意。皇甫皓虽然接管了两会,但却都只是表面功夫,实力并没有增添多少。冼阳会原本本就是属于他领导的,而展翼会的势力虽然不弱,但经过暗中培养杀手一事曝光之后,如今的势力也已经远远不能和海狼会抗衡了,再加上杀手一事涉及到皇甫皓身边的莫若嫣,如此一来即使连皇甫皓也难以摆脱嫌疑了。      可就是在这样形势危急的时刻,皇甫皓却并没有出来撇清与莫若嫣的关系,而是第一次大张旗鼓的举办生日宴会,并且将会在宴会上宣布自己即将结婚的对象。      他的这一举动无疑引起了众多的猜想,有人说皇甫皓是年少轻狂,不知事态的严重;但更多人却认为皇甫皓一定有更深的计策,毕竟在这半年多以来,皇甫少主的行事能力也是众人皆知的。即使对于他即将结婚的人大家也都在议论纷纷,从他这半年的生活看来,莫若嫣无疑是他最想娶的人,可是有关莫若嫣的言论在桐州也一直没停歇过,而且从身世背景来看,也有很多人猜测是齐韵姗,毕竟这样门当户对的婚姻才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就是在这样漫天的猜测中,莫若嫣表现的倒极为平静。对于外界的传言她早已不在乎,但因想到皇甫皓如今的处境,身份背景,所以她也尽量不出门。加上近来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所以多半的时间是在屋里休息的。今日洗过澡只说晾头发,谁知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天也已经黑了,屋子里漆黑一片,她摸索着开了灯,望了望挂在墙上的钟,原来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她走出去问了丽嫂,才知道皇甫好刚打过电话来,说要开会晚点回来。      丽嫂道:“小姐还没有吃晚饭,我去厨房做点吃的给你送来吧。”      她本来身体一直很好的,可是这两天却总是提不起精神,吃东西也没有胃口,隔了半响,才说:“就去熬点稀饭吧,先用小火温着,呆会儿再拿来吧。”丽嫂答应着去了。      若嫣披了件外套走到了屋外,院子里依旧还站在各种各样的雪人,她听着那雪声,簌簌的响着,就像自己的心也正在一点点的落下。不知过了多久,至到听见院子外面汽车熄火的声音,她才渐渐的回过神来,看着门被缓缓的推开,皇甫皓走了进来。看着她也楞了一下,随即又笑着说:“今天怎么还没休息,外面很冷别站着了,当心着凉。”      若嫣含笑道:“我在等你啊!你还没吃饭吧。”转身叫了丽嫂:“把饭端上来吧。”      他微微一笑,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走进了屋里。过了半响,丽嫂果然拿着食盘送来了热腾腾的糯米粥,配上了小碟装的八样酱菜,粥米散发着热气,清香清香的,他不由笑道:“怎么好像知道我没吃饭似的?”      丽嫂笑嘻嘻地说:“莫小姐一直在等少主回来吃饭呢,早就让我准备好了,又特意嘱咐我一直用小火温着,担心您回来时粥已经凉了。”说完丽嫂便悄无声息就退出去了。      皇甫皓笑道:“不是说要准时吃饭吗?你这样等我,很伤胃的。”      若嫣本来正在为他盛稀饭,听见他说,又拿碗给自己盛了一碗,皇甫皓微微一笑,接过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安静的客厅里,旁边一盏小小的百合吊灯散发着晕黄的灯光。皇甫皓胃口很好,连吃了两碗,若嫣本来没什么胃口,但也陪着他吃了一小碗。或许的刚吃了热的东西,若嫣突然精神好了很多,与皇甫皓在屋里下起棋来。      她的棋艺并不算很好,两人下了几局,皇甫皓始终处于上风,这会儿眼看这一局皇甫皓又要赢了,可是若嫣还是不死心,看着她专注的样子,皇甫皓不忍笑道:“这步步为营,奇谋布阵的事不是你的强项,还是认输吧。”      若嫣原本对输赢并不放在心上,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却好强起来,嘴角一沉,赌气道:“你就只知道欺负我这个新手,下次遇到比你更厉害的看你还怎么说。”      皇甫皓含笑道:“好,那我下次就找个厉害的人来下。其实还真有这么个人,就是韵姗。”      早就听闻过齐韵姗的军事谋略是齐家一绝,此时更听皇甫皓如此赞她,心下却感觉有点异样的感觉,随口问道:“韵姗小姐的棋技很好吗?”      皇甫皓点了点头,说道:“她是我见过最会下棋布局的女子,这或许是因为她出生军事家庭的原因吧,所以对行军打仗的谋略很了解。”      若嫣见他言语之间,无限的欣赏,心里却感觉有一股气正在充斥着自己,很不舒服。      皇甫皓见若嫣凝望着自己,眼睛瞬间明亮,说道:“我对韵姗只是简单的欣赏罢了,她也为我的改革出了很多力。”她轻轻的“嗯”了一声,皇甫皓笑盈盈的看着她,说道:“我是将她当妹妹的,你不会以为……”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若嫣面上一红,垂下头去:“这与我什么关系,好了,不下了。”说着,将棋盘搅合在了一起。他心里哪里不明白她这是在逃避,只是装作糊涂收拾着棋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的生日宴会定在了这个月的十四号。”      若嫣装棋盘的手停了下来,她素来淡定,此时不知为何不安起来,踌躇片刻,终于还是问道:“你父亲答应了吗?”      皇甫皓道:“你放心,一切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无论他怎么样,我这次都不会委屈你了。”      若嫣慢慢地应了一声,像是渐渐地回过神来,也瞧不出是喜还是忧,只是一种怅然的神色。她心底隐约有一种不安的情绪,过了好一阵子,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依然反对我们,如果……如果当初我真的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在黑暗中默默的死去了,或许,你就不会……”下面的话,她很难再说下去。      皇甫皓见她眼中隐约有泪光闪动,走上前一步将她揽进了怀中,“不会!我不会再放下你一个人离开,我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来伤害你。”      “我们真的可以永远在一起吗?”她知道皇甫鸿对皇甫皓有多大的期望,就对她有多深的怨恨,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希望能够与他在一起,她紧紧的搂住他,“苑霖,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放开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寒风吹了进来,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他在她额前吻了一吻,在她的耳边呓语道:“相信我,我们会幸福的。”      若嫣仰起头,轻吻了一下他的嘴角,“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他微笑着看着她,目光清澈而热烈,她的脸又微微一红,轻轻将他一推,“我……”他俯□子,后面的声音都湮没在了他灼热的吻里。      ******   夜静到了极点,窗外的雪花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细密有声,密密地敲打在枝叶间。窗口处有一丝寒风透过缝隙吹了进来,皇甫皓下意识的将棉被向她里面的掖了掖。皇甫皓想到父亲脾气倔强,只怕他短时间之内也绝难同意自己了,也难怪若嫣对他如此介怀,他对若嫣的伤害不是一言两句能释然得了的,索幸现在他已有了决定,只愿自己能顺利的实行那个承诺,待父亲接受了这个结果,那时若嫣也应该释怀了。      他用单手支起身子看着她,她睡的极沉,两颊染着淡淡的红晕,身体像孩童一样蜷缩着,双手抱在胸前,呼吸平稳而匀和,嘴角处还微微的扬起,她的头发柔滑而光泽,一缕鬓发拂在了她的脸上,莹洁光滑的皮肤若隐若现,他慢慢的低下头吻在了她的脸上,她身上有淡淡的菊花清香,他的吻温柔而灼热,她微微一动,身体不觉朝被子里钻了钻,皇甫皓笑了笑。房间里传来滴答滴答的挂钟声音,他恍惚了一下,抬起头,天已经要亮了。      早上醒来时皇甫皓救已经走了,他习惯了天没亮就起床,走的时候很轻很静,几乎没有一丝声响,若嫣也只有几次睡得迷迷糊糊时有点感觉。今天这一觉她睡得很踏实,第二天醒来时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吃过午饭之后,若嫣没有事情做,便坐在后院的花园里看书,花园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暗香浮动,空气中也散发着浓浓的梅花香。      丽嫂跑了进来,若嫣看她急冲冲的样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丽嫂走到她的身前,说:“刚有人送了一封信给小姐你。”      丽嫂原以为只是封很寻常的信,谁知若嫣接过信之后脸上刷地变的煞白。信封上面只写了莫若嫣小姐亲启,可是她却一眼看出了这是谁的笔锋,伸手抓着丽嫂的手腕:“送信的人呢?”      她的手指冰冷,丽嫂吓了一跳,说:“送完信就走了。”      若嫣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送信给自己,他又想做什么呢?若嫣向丽嫂点了点头,丽嫂见她神色平稳了很多,也安心退了出去。她将信拆开一看,微怔了一些,转身走进了屋内,穿了件大衣,告诉丽嫂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丽嫂问道:“今天天气很冷,小姐出去要备车吗?”      若嫣说:“不用了,我去去就回。”丽嫂也不好阻止她,只点头答应着,她便转身出了院门。      街上人很多,她也想尽量向人少的地方走过去,悄悄的走了另一条道路。刚出北门没多远,在转角的地方,只见一个男子独自伫立在她的前方,那人也看见了她,远远就欠了欠身行礼。      “莫小姐,还记得我吗?”      若嫣走进他,一眼便瞧出了他的身份,缓缓地说:“林军师不必客气,有事请说。”      林睿渊微微一笑,道:“我有样东西想请小姐过目。”说完,从手中拿出一只锦盒,里面装着三枚银针,若嫣嘴角微沉,林睿渊接着说道:“对于这几枚银针莫小姐应该很熟悉,对于你的真实身份,这样东西无疑是最好的证明。”      若嫣心中一惊,低声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的口吻依旧很客气:“我想请小姐看在这几枚银针的面上,能否移步随我去见一个人?”      若嫣的心中充满疑惑,想了一想,终于沉下心来:“走吧。”      林睿渊满意的点了点头,引着她上了旁边的一辆汽车。那车子一路开出城去,车速很快,窗外的景致一晃而过,天空渐渐的暗下来,乌沉沉的云压在天边,仿佛随时准备要塌陷。若嫣轻声问道:“这是去哪儿?”      林睿渊从后视镜里看了看,答:“普山。”      她“嗯”了一声,也没再说话。普山位于桐州西郊,许多有身份地位的人都喜欢在哪儿购置别墅,追求宁静致远的一种心境。她没有想到,原来靳恺毅在这里也有产业。汽车一直沿着蜿蜒的山路开上山,天空中飘着细雨,所以去普山的这一路上的汽车并不多,过了不久便到了。院落很深,路旁都是参天的梧桐树,汽车一直开进去,转了好几个弯,最后在一栋西式的洋楼前停了下来。      侍卫上来替她开了车门,林睿渊向她点了点头,引她走到屋内,伸手向楼上的房间一指,又向周围挥了挥手,旁边所有的侍卫也都跟着他退了出去。      她缓缓的走上了楼,推开了房门,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她的眼帘,她心中一沉,轻轻的叫了声:“少帅。”      靳恺毅转过身,隔了许久,才欠了欠身子,说:“请坐吧。”      她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靳恺毅见她穿了一件朱砂红的西式洋群,颈上有一条很精致的水晶菊花项链,她似乎很喜欢菊花,靳恺毅想起曾经她谈起菊花时的神情,仿佛才发生在昨天。      若嫣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问道:“我记得上次我已经和少帅说明白了,不知你这次又是为何?”      靳恺毅道:“在你心中我做事就一定是有目的的吗?”      若嫣微微一笑,说:“天都四会如今四分五裂,皇甫皓腹背受敌,杀手流言满天飞,   这些难道不是少帅有意而为之吗?你能说这不是你的目的吗?”      他失落的笑了笑,心骤然疼痛,“对不起!”      若嫣一怔,抬起头望着他。记忆中的靳恺毅是绝不会说出这三个字的。      “对于以前给你伤害,我很抱歉。”      眼前的这个靳恺毅让她感到疑惑,他所有强势的手段都不曾让她屈服,可是这短短的几个字,好像带着无尽的伤痛。若嫣第一次见他如此,一瞬间,他仿佛褪去了所有坚硬的外壳,见他忧心忡忡,愁眉不展,她不觉脱口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死了!”      “什么?”      “叶静徽,我的原配妻子。” 靳恺毅苦笑一声,接着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一定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她在世的时候我从来不肯承认她的身份,可是如今我却心甘情愿的认定她是我靳恺毅的妻子。”      若嫣道:“当初你们不是自愿的吗?”      “自愿吗?”他淡淡的回忆着,嘴角轻轻的扬起弧度,露出朦胧的微笑:“我们都不是出生在普通的家庭,但在家中却又是最卑微的,命运从一开始就不能由我们自己掌握。我接受了婚姻却没办法接受她,从她嫁给我的那一刻仿佛就注定了这段婚姻是一个悲剧,而我自私的将所有的苦痛都留给了她一人承受,自己选择了逃避。”      若嫣望着他黯然伤痛的表情,嘴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今你是喜欢上她了吗?”      靳恺毅心里一沉,想想却摇了摇头。她淡淡的苦笑:“那她的离去对你又有什么伤害呢?对一个你不爱也不在意人的死去,你又为何哀伤呢?”      “我不爱他,而她却为了付出了一生……”他的声音低沉,含着伤痛,“她在临终前说出了我内心深底的痛苦,让我看清了自己,也让我懂得了应该如何去爱人。”      “被你抛弃的妻子用她一生的悲剧换来的不是你的爱,而是卑微的感激。”若嫣冷笑道:“你真残忍!”      靳恺毅很坦然的应道:“我对她是很残忍,可这是注定的。同情,感激并不是爱,即使我对对她有再多的愧疚,但如果时光重来,我会想办法弥补她,却也绝对不会爱上她。”      若嫣望着她,心中没有对他坦白的无情而反感,却有着一种欣赏:“或许我们有些地方真的有些相似。不爱的人从不在乎,爱上了就不会放手。”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可是我却绝不会像你一样追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果我改了呢?”他的手指触碰到她冰冷的脸庞,轻轻的颤抖,嘴角却始终保持着微笑,“我会用一颗完整的心去爱你,我已经找到了爱人的方式,现在,你还愿意回我身边吗?”      若嫣淡淡地笑着,侧过头避开了他的手指,缓缓地说道:“我从来就不属于你,你如果真的懂得了爱人的方式,那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遇见那个让你感到幸福的女子,你爱她,而她也一心一意对你。”      他的手指僵硬在空中,靳恺毅斜睨着她,低声问:“你还是认为只有他能够给你幸福。”      若嫣坚定的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了笑容:“只有在他的身边,我才会感到安定,也才会幸福。”      “安定就能幸福吗?”      “对我来说,是的。”她的眼睛清澈明亮。      靳恺毅望着她,在她清透的眼中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影子,但那里却没有属于他的位置。其实他早就应该知道了,无论他做什么,莫若嫣注视的永远只有皇甫皓一个人的身影,为了等他,她静静的守候十年,皇甫皓在她的心中,不仅是爱人,更是她的愿景,是她活下去的信念。      所以他输了,不是败在他不够爱她,而是命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在皇甫皓之前对她许下承诺,给她温暖……    ☆、来不及的承诺(三)   靳恺毅送她回了家,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他拉住了她,从衣服袋子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问道:“这个,是你留下的吧?”      她认出那个熟悉的盒子,心中欣喜无比,“谢谢你帮我找到它!”她伸手去拿却被他躲开了。      靳恺毅从盒子中将项链取了出来,默默的凝视着她。然后,他将项链小心翼翼的戴在了她的颈上,扣好。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令她倏然怔住,然后情不自禁的滑开。      他勾起唇角,嘱咐道:“以后不要再让自己身处危境,人最应该珍惜保护的是自己,其余的什么都不值得。”      若嫣本能的握住了吊坠,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恐慌,似乎尘封了多年的回忆就要破土而出。      “你要小心皇甫鸿和齐家。”      她心一沉,慌忙问:“你知道了什么?”      他还是微笑:“你不用管我知道了什么,我只要你知道,杀伤力最强的往往是至亲之人。”      若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他的笑容里泛起几丝苦涩,微一垂首,摘下了隐秘低调的帽子,温柔的笑容在俊朗的脸型轮廓中更显得分明。      他仰起头,细细思量着她的话,认真的回答:“从你第一次正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后来也证实了我的感受。我说过我们是同一种人,都曾经历过生死,尝尽人情冷暖,我们失去过,所以我们更懂的我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北风虽然不大,可是夹杂着雪花不停的往人身上卷来,令人感觉刺骨的寒意,她虽然穿了大衣,仍旧不由地打了个寒噤。他攥住了她的手,含笑望着她,“虽然我不能带给你幸福,可是却能够给你最好的关怀。”      莫若嫣静静的凝视着他,雪花落在她柔滑的长发上,这次她没有挣开:“少帅,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他微笑起来,笑容在斑驳的树影里,如同一抹轻柔的月光。靳恺毅伸出双臂轻轻的抱住了她。      漫天飞扬的雪花中,两人的身上都覆盖上了薄薄的透明雪花,他将她拥抱得很轻,就像在保护一个不受风雨的水晶娃娃,他的声音也很轻,低低地在她耳边说——“如果有一天他放弃了,记住还有我,我会永远站在你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她再一震。这是这十年中唯一一个和她完全坦然而对的人,他的诚恳坦率的话语也让她第一次有了知己的感受。      若嫣微微一笑,抬起手臂也轻轻的抱住了他,说:“不会有那一天的!”      ******   雪似乎越下越大,纯洁透明的雪花落在树下男子的黑发上,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围着深棕色的羊毛围巾,眼神迷离。隔着迷蒙的雪花,眼前两个人的身前却清晰的映入了他的眼帘,她脸上有着平淡的笑容,原来除了自己,她也会对别人这么笑。      “你还要进去吗?”齐韵姗凝视着怔住的人,低声问道。      他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眼睛沉静如海。齐韵姗顿了顿,仰头说:“可是他们……”      “你先回去吧。”说着他转身向司机挥了挥手,吩咐道:“送齐小姐回家。”      深黑色的汽车消失在了雪夜的尽头,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心情却轻松了很多。转身,抬起头,呆住了。      散落的雪花中,皇甫皓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望着她,眼睛迷蒙如雾,嘴角微微的扬起,他好像在她的身后站了很久似的,大衣上已经蒙上了白雪。      若嫣胸口一暖,眼神中透着欣喜,“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一会儿了。”他缓缓地走进她,怔怔的望着她,身边仿佛笼罩着淡淡的雾气。      若嫣一怔,笑了笑:“你回来为什么不叫我呢?”      皇甫皓沉默着没有回答,目光僵硬的望着远方。若嫣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嘴唇上传来一阵冰凉,他俯身吻住了她的唇。他的头埋在她的劲间,声音很轻,却充满了暖意:“不用为难自己,我相信你!”      她仰起头静静的凝视着他,皇甫皓扬起嘴角,轻轻的拍干净她肩上的雪花,脱下围巾给她围上,将她紧紧的揽入怀中,将下巴抵放在她的头上,柔声说道“外面很冷,不要呆在这里了,进屋去吧。”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拥住她的肩膀走进了宅院,明亮的月光洒下恋人间沁人温馨,却也更加照射出来角落里一个清冷的身影。      齐韵姗静静的看着他们,雪花下他们是如此的亲密,怎能还有别人的缝隙?她的眼底蒙上一层雾气,耳边是挥之不去的爱怜,安慰,随着寒风深深的刺进了她的心中,手掌渐渐握紧,捏成拳,扬手重重的挥在了身边的墙上。      她冷冷的看着手上冒出的鲜血,感觉到的不是痛,而是讽刺!她齐韵姗居然会为这点小事动怒,即使他们现在再甜蜜又如何,只要是她想得到的,从来就不曾输过,谁能是她的对手——莫若嫣,你的爱情注定是短暂的的,暴风雨就要来了,这次看谁还能保住你!      ******   高大威严的铁门被缓缓拉开,今天,是皇甫皓25岁的生日宴会,这位高贵传奇的少主行事一向低调,这次举行如此盛大的宴会,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大门外请了俄国乐队奏迎宾曲,皇甫家的下人忙着迎接所有的来宾。到了下午三点钟,皇甫大宅的院子里,街道上已经停了长长一排的汽车,那些卖烧饼水果的小贩,夹在汽车阵里,专做司机的生意,半条街上都只闻喇叭声、说笑声、鞭炮声,那一种热闹,令路人无不驻足围观。沈熠晖带着警卫,安排着相关的事宜,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五点过后,客人几乎来得差不多了,这时大门又无声无息的打开了,一辆黑色的汽车直径而入,两旁军容整齐的士兵,“唰!”的一声,齐齐对行驶而过的汽车敬礼,前方,是皇甫大宅气势宏伟的庞大建筑,客厅里盛大的酒宴,正在等候着主角的到来!      黄昏,院子里安静的湖水更衬出了此时的繁华与热闹。      大厅里宽阔异常,四周的灯光将夜晚照耀得如同白昼,客厅中央的长桌上是一只水晶雕刻的骏马,被吊灯照耀的光芒流转,晶莹剔透。旁边摆满了各种精美的食物,鲜艳可爱,美味精致。乐队在搭建的弧圆形舞台上演奏,满厅的宾客衣香鬓影,星光灿烂。      几乎所有政界、商界有身份地位的人全都到场了,那些太太小姐们都是盛装打扮,神态优雅,几个人聚在一起,或低声耳语、或轻语谈笑。侍者们端着酒水,悄步走在宾客之间。      乐队的演奏忽然停止了!满场的宾客征战,不约而同的转身望去——      这时一首欢快热烈的音乐响彻大厅,在乐队欢快的演奏声中,皇甫皓走进了这个充斥着浓浓尊贵之气的酒宴现场,所有的人都在为他鼓掌,向他道贺,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他,还有他身边的少女。一袭简单的白色长裙,白色披肩,长发松松地挽起,垂下两缕微卷的发丝,肌肤洁白,眼静如湖,竟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却益发显得纯洁清新、天生丽质。      她挽着皇甫皓的手臂,与他并肩入场。在繁华璀璨的灯光下,皇甫皓一件黑色西装,白色衬衣领口处松松塞了一条白色丝巾,高贵又雅致。而莫若嫣却淡洁如菊花,香味随着微风幽幽飘来,两人之间仿佛被迷蒙的雾气包围着,令满场的宾客暗自赞叹。在这一刻,答案似乎已经很明确了。      皇甫皓微笑着向前望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若嫣一愣。在那一堆人的簇拥中,有一个老年人的身影,身穿长衫,谈笑自若!突然,她的手一暖,是皇甫皓握住了她那只挽住手臂的右手,低头对着她点头笑了笑。      皇甫鸿远远的就朝他们笑着走了过来,他的身体已经不如当年那样健壮了,多了一份时间磨灭的沧桑,但他走来时,若嫣的心还是颤抖了一下。皇甫皓微笑着走向他,紧紧的与他拥抱在了一起,引得旁人一阵的赞叹。      皇甫鸿微笑着在他的耳边低语道:“别毁了你自己!”      “我知道怎么做。”皇甫皓微微一笑,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莫若嫣。      皇甫鸿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微微皱眉。他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些片段,竟有些无法将她同当年那个满身伤痕狼狈不堪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记得那时候她脸上手上都还有伤痕,没想到恢复得这么好。如今的她出了唇色稍微苍白了一些,神情看起来依旧是淡定如昔,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你好,莫小姐。”皇甫鸿伸出手,冷冷的打量着她。      莫若嫣握住他的手,“您好,皇甫……领主。”声音镇静,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冰凉起来。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皇甫鸿微笑颔首,继续说道:“不知道莫小姐有没有时间陪我这个老人说说话,我有事想单独和你聊聊。”      “这……”莫若嫣错愕。忍不住看向皇甫皓。      注意到她在看他,皇甫皓淡然微笑,转头看向父亲,说:“爹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吗?”      皇甫鸿轻笑道:“如果她一步也离不开你,就算我同意,她也没有资格做皇甫家的女主人,独立是最起码的标准。”      皇甫皓语塞,若嫣轻轻的挣开他的手,目光看向皇甫鸿:“我跟你去。”      “嫣儿……”皇甫皓犹豫着。      若嫣抬头看着他,嫣然一笑,“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皇甫皓笑着点了点头,缓缓地松开了手。她随着皇甫鸿上了楼,听着两人脚步离开的声音,他的心底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流失了,永远的失去了……      ******   璀璨的灯光下,乐队奏响了舞曲,舞会开始了!皇甫皓自然的众人的焦点,可是他却一个人坐在旁边,神色低沉不知在思考什么?齐韵姗不知何时走的了他的面前,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你能请我跳支舞吗?”      皇甫皓一愣,沉了半响,微笑着挽起了她的手,在那么多或羡慕或猜忌的目光中,美丽典雅的齐韵姗自信的仰着头,翩翩的与皇甫皓步入了舞池中心!      她是自信的,甚至是骄傲的,在桐州所有的名媛女子中,没有一个人能够与她并肩而趋,无论才智、外貌、气势,她永远都是站在最高峰俯视着别人,而此时与她共舞的这个男子,更是值得所有人嫉妒她的完美!      “苑霖,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只要你所希望要做到的事,我都会尽全力的帮助你完成,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达成所有的目标。”看着眼前这个沉稳的男子,齐韵姗再一次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皇甫皓微微一笑,却委婉的拒绝了:“谢谢你,韵姗,你真的帮了很多。”      齐韵姗急忙说道:“我还可以帮你更多,只要你愿意,海狼会将全力支持你的计划。”      皇甫皓沉默了片刻,说:“任何事我都可以商量,可是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      “是因为她吗?”齐韵姗的心隐隐得刺痛,她失望的抬起头望着他,“难得关于她过去的一切,你都可以不在乎吗?对于别人异样的目光,她在你身边可以承受得了吗?”      皇甫皓想了想,随即就放开了齐韵姗的手,他优雅的对着她笑了笑,明亮的眼眸里有抱歉还有坚定:“我会保护她的!马上我就会正式宣布我们即将结婚的消息,只要她名正言顺地成了我的妻子,那任何的流言蜚语都不能伤害她了。”      齐韵姗一惊,急忙抓住他的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毁了你自己的。”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她的声音在颤抖,“你不会这样看着你为了她而毁了自己的。我不允许!”      事情已经超出了齐韵姗的预料,她真的慌了,那张自信傲然的俏脸瞬间一片雪白,她怔怔的看着皇甫皓,他轻轻的从她手中将手臂抽出来,缓缓地说道:“对不起!我已经决定了。”      皇甫皓抬头又向楼上望了望,依旧没有她的身影,但他不想再拖延了。他走到了楼梯上转身望着众人,这时音乐也停止了,所有的人都朝着他望去。皇甫皓洪亮的声音缓缓的响了起来:“今天我请各位前来,除了是我本人生日之外,我还想借此机会告诉大家一个消息,这件事本来是我个人的私事,可是为了让她不再受到伤害,所有我想正式宣布我的婚事——”      繁闹的大厅里离开安静了下来,在场的人无论出于怎样的心境,此刻都翘首以待他即将要说出的话。      “即将与我结婚的就是……”      突然,“砰砰”两声巨响,响亮的枪声在安静的环境中贯穿了所有人的耳膜,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一些夫人小姐们吓得哭了起来,大厅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皇甫皓转身朝着楼上奔去,齐韵姗、齐敬殷、程海盟以及一些将领也都随着跑上了楼。      ******   跑到了书房门前,皇甫皓一颗心狂跳起了,排山倒海一样,手按在门上,他竟然不敢去开门,心里的一颗心跳得那样急,那样快,就像是什么东西要迸发出来。      他慢慢的转动门把,终于还是推开了房门,只觉得呼吸似乎猛然一窒,整个人就像是傻了一样。恍惚间只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可是眼前的一切却那样清晰。虽然房间里光线晦暗,但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目光,甚至是呼吸。皇甫皓只觉得身子剧烈一震。      莫若嫣面无表情的侧倒在一旁,目光   呆滞,白色的裙子染上的鲜红的血液格外刺眼。靳恺毅静静的蹲坐在她的身旁,双手静静地抱着她的头。      进屋的人都呆住了,齐韵姗站在皇甫皓的身旁,她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摇摇欲坠,她轻轻叫了他一声,隔了半响,仿佛刚刚回过神来,他转身厉声的大叫道:“去叫大夫!快去交大夫啊!”      沙发上,一个穿着长衫的老人卧躺在那里。衣襟上汩汩往外涌着血,显然是受了重伤。大夫很快上来将皇甫鸿抬进了旁边的卧房里医治,而紧随其后的侍卫也将靳恺毅和莫若嫣两人抓了起来,因为打伤皇甫鸿的那支手枪就是莫若嫣的。      “放开她!”皇甫皓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侍卫门望着他的眼神,立刻放了他们两个人。      皇甫皓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体还有微微的晃动,他朝着她走过去。靳恺毅身体朝前走了一步,将若嫣护着了身后。      他仿若未见,越过靳恺毅,他的双眼直视着她:“发生了什么事?”      靳恺毅道:“关于这点,你最好还是去问问你的父亲。”      “我是在问她!”皇甫皓怒吼道,眼睛直直的看着莫若嫣:“告诉我,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若嫣可以感觉到她愤怒的目光,可是她依旧不敢抬头,唯一一次在他的面前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又向靳恺毅的身后侧了侧身,靳恺毅扬起头,说道:“你不要再逼她了,你父亲的事与她无关。”      “与她无关?”皇甫皓转过目光怒视着他,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发出了吱吱的响声:“那就是与你有关了。”      靳恺毅沉默了片刻,道:“就算与我有关那也是你父亲自找的,可是我现在却希望他还能活着,让他来告诉你,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父亲。”      “我不许你侮辱我的父亲!”说着,皇甫皓一拳向他挥去。      靳恺毅没有躲,嘴角流出了些,冷笑道:“或许连你自己都没有看清楚你父亲的真面目,傻子——”      话还未完,皇甫皓突然拿出配枪,“咔嚓”一声子弹上膛,对准着他的头。      靳恺毅扬起头与他双目相对,他身上的枪被人拿走了,此时他只能坐以待毙,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畏惧。而就在这时,从背后传来一股力量,他整个人被推倒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抬起头时,莫若嫣正站在皇甫皓的抢下。      莫若嫣凝视着他的眼睛,脸色苍白无力,皇甫皓的身躯也微微发抖,看着她半响,才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若嫣低垂着头,恍若未闻。      皇甫皓嘴角微微一沉,忽然上前几步紧紧的抓住她的肩膀,她软弱无力的瞧着他,视线开始模糊,他的声音如夏日雷霆,滚滚而来,咬牙切齿:“你说话啊……”      他全身散发着深冷之气,掐着她肩膀的手不由自主地收拢。若嫣缓缓地抬起头,凝视着他,苍白孱弱如一枝残菊,呼吸急促而无力,她吐字极轻,字字却如芒刺:“如果你真的相信我,就不要问;如果你不信,就请你杀了我——”她抬起手握着他的手掌上,对准了扳机。      靳恺毅担心的叫道:“若嫣,你想死的不明不白吗?”      莫若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一扬,她竟然笑了,静静的笑淌了一脸,在那苍白羸弱的面孔上,仿佛绽开奇异的花朵。皇甫皓扣在扳机上的中指在瑟瑟的发抖,他漠然望着她,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她又站得很远,远到他几乎看不见她的面容了。他眼底有绝望般的怨恨,他慢慢的扣动扳机,      靳恺毅见势不对,忙厉声劝阻道:“皇甫皓,如果她死了,我不会放过你……”      “闭嘴!”皇甫皓怒吼一声,“砰——”的一声枪声,旁边的玻璃碎了一地。      所有的人都被这枪声惊住了,都噤声向皇甫皓望去。      他颤抖的咬紧牙关,望着若嫣苍白无力的脸庞,缓缓的垂下枪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沉声道:“将他们软禁起来,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谁也不准离开!”      短短的一句话,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他胸口像无数把尖刀在那里缓缓割着,汩汩流出滚烫的血,她硬生生逼得他在这样无望的深渊里。她如此残忍,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她知道他是下不了手的,可是她却这样逼他。      慢慢地松开了手,莫若嫣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像一支无根的菊花,软软地倒在了地毯上,长发凌乱的散落了一地。    ☆、来不及的承诺(四)   接下来所有的事情来的太快了,让人来不及接受便已经要承受它的后果。      皇甫鸿始终徘徊在生死的边缘,而被认定为凶手的莫若嫣与靳恺毅也被软禁了起来,程海盟也因为此事而被迫放弃了所有的职位,原本一切都很正常的秩序突然间全被打乱了。      沈熠晖本来就有几分担心,偏偏这晚的会议开得很晚,几乎所有的人来来回回都是要皇甫皓尽快解决此事,给天都集团一个交代,而皇甫皓在会议上也始终沉默不语,好不容易等到了散会,已经是夜里十二点钟的光景了。皇甫皓开完会后本有几分倦意了,可是洗完澡躺在床上思绪却一直停不下来,沉默着想了一会儿,起身出了房间。      门口的侍卫看见他都惊了一下,弯身向他敬礼,他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他轻轻的推开门,里面黑暗暗地,若嫣静静的躺在床上。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看她,她盖着一床西洋的绒毯,因为被子很轻,越发显得她身形娇小,睡在那么大的一张床中央,将自己包裹的像躲在贝壳里的小珍珠一般。床对面的窗下放着一张软榻,他在榻上坐了下来,随手摸出烟盒来,点燃一支细细的抽着。他本来是不抽烟的,可是最近却恋上了这个味道,在黑夜中烟火闪烁着点点的光亮。      忽听床上的人轻轻的咳嗽了几声,皇甫皓连忙将烟掐灭了,走上前去看,若嫣并没有醒来,仍旧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乌黑的长发铺泻在枕畔,遮住了她半张脸。他将被角掖了一掖,手碰到了她的脸庞,凉凉地,湿湿地。他屏息着俯□子,轻轻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起身悄悄的离开了房间。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一滴眼泪顺着眼睛留了下来。若嫣缓缓地睁开眼睛,空气中还弥漫着烟草淡淡的薄荷味,她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一种比死亡还令人窒息的感觉让她透不过气来,唇边还有他的味道,可即使知道他就在面前,她也没用勇气睁开眼睛面对着他。      外面雪越下越大,簌簌的声音,可听起来却是如此的刺耳,毯子盖在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只有冰凉凉的寒意慢慢地侵到心里,在那里不可抑制的冰裂起来。      ******   过了一天,若嫣醒来时却发现丽嫂突然出现在了屋子里,询问过后才知道是皇甫皓昨晚命人送她过来的,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丽嫂看她又消瘦了很多,面容更显得苍白了,关切的问道:“小姐,你要不要吃些东西,我去让人送一些过来。”      若嫣摇了摇头,依旧没有心情,丽嫂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的陪着她发呆。恰巧这个时候听到外面有一些响声,丽嫂打开房门朝外面望了望,回头对若嫣说道:“是靳家的人来接他们的少帅了。”      若嫣坐在那里,依旧沉默不语。她站在窗口,将头一扭,刚好看见来接靳恺毅的那辆车,靳恺毅也看见她了。他望着她嘴角微微的动了几下,半响过后才转身上了车,她一直望着窗口,看着他的车渐渐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深处。      丽嫂站在一旁劝慰道:“小姐不用担心,现在连靳少帅都回去了,小姐也会没事的,少主他一定会救你的。”      若嫣看着她,嘴角微微的扬起,勾起一抹浅笑,丽嫂以为她相信了,也甚是欣慰。可她哪里知道,若嫣笑是因为她知道靳恺毅被释放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们查清了事实,而是因为靳恺毅的身份特殊,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是没人敢一直扣留他的。可是她呢?她想起靳恺毅站在下面对她说的那句“话”——“等着我!”      若嫣知道他是真的想救自己的,如果没有他自己现在或许已经死了。在皇甫鸿拿枪对准她的时候,如果不是靳恺毅突然闯入,恐怕她早已没命了。她相信他们真的是属于同一类人的,他真的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可是这一次,若嫣不希望他来救她,或许是因为她不想再将他牵扯进来,他的爱她还不了也还不起;也或许是因为她还在等待着另一个人做出选择,做出这个本应该在十年前就有的抉择。      ******   接连的打击皇甫皓真的累了,自从父亲发生事情之后,他不仅要扛起天都集团的所有事物,还要应付那些老幕僚们的非议和猜忌。他们一面逼着他,要他对刺杀的事情有个交待,又一面说,要为大局着想释放了靳恺毅,现在他们摆明了就是要他杀了莫若嫣来平息这次动乱,甚至还牵扯上了程海盟以及展翼会。偏偏这个时候,安州的动乱又起来了,齐敬殷回避,雷绝拉上了王彬,是想尽办法要将他逼到死路。      他本来是想在办公室里休息一下的,正闭上眼睛沈晖便敲了门进来,而站在他身后进来的还有齐韵姗。      “听说你忙得都快喘不过气了,所以我来看看你。”      因为事务繁忙这两天都没有时间去看皇甫鸿,而韵姗却一直陪着医生,虽然齐家不肯借兵,但他对韵姗还是充满了感激。见她这会儿过来,于是问:“我爹怎么样了?”      韵姗摇了摇头,说:“还是昏迷不醒,医生一直在那儿看着呢,有事会及时过来通知你的。”皇甫皓稍缓了口气,她接着说道:“你还在为他们逼你的事烦心?你可以跟我说说吗,或许我能帮得了你一些忙。”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皇甫皓感激的说道,“有些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韵姗说:“其实你不用担心的,只要皇甫叔叔醒过来了,那莫小姐自然就清白了,而你也不用为难了。”      皇甫皓沉了半响,抬头说道:“我从来就不认为若嫣会是凶手!”      “你有什么证据吗?”看着他如此的笃定,韵姗疑惑的问道。      皇甫皓道:“伤口就是证据。”韵姗更加不解了,他接着解释道:“以若嫣的枪法,如果她真的想杀我爹,那一枪就应该正中我爹的胸口,而不应该在胸口偏右的地方,所以我相信那一枪是在混乱中打上去的。”      “那开枪的会是她,还是靳恺毅?”      皇甫皓摇了摇头:“他们在房间里一定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是事,而当时真正的情况恐怕也就只有他们三个人清楚了。”      “既然你都清楚,那你现在还在困惑什么?”韵姗问道。      皇甫皓沉默着没有回答。      过了半响,齐韵姗忽然笑了笑,道:“其实你真正的疑问不是在你父亲被刺的事情上,你疑惑的是为什么靳恺毅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又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在一起?这些你都没有问她吗?”她微笑着,好像在为皇甫皓解释,又道:“你没问是因为你相信她,可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难得不应该考虑你的感受吗?她选择了沉默,那是不是也代表她不信任你呢?”      皇甫皓目中露出痛苦之色,这句话真的触及了他的隐痛。因为他也不知道若嫣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信任对她而言是一件很艰难的事,自己是不是真的还不能得到她的信任呢?      看着他疑惑的痛苦,韵姗目中带着满意的表情,悠然道:“她不相信你,可是你也不要忘了现在我们的处境,天都四会合并的计划现在被迫卡在了这里,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皇甫皓道:“现在发生的一些事的确很棘手,还真的应了你的话,在权利的诱惑下,人真的会变得很丑陋。”      韵姗道:“那不是丑陋,是现实。”她将双手放在他的手掌中,“苑霖,想要成功就必须要有所付出,你的仁慈或许可以拯救桐州的百姓,可是却拯救不了天下的人,只有更大的抱负和雄心才能真正成为一方霸主!”      皇甫皓无奈的笑了笑,“也许这就是我的症结吧,是我将政治的斗争想的太简单了,错估了形势,也错估了自己实力。”      韵姗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症结,为什么又不能想办法去解决呢?”沉默片刻,她又接着道:“我爹的提议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吗?”      皇甫皓心中会意,沉默了半响,仰头说道:“对不起,韵姗。我真的不能接受,我的心中已经有一个人了,她,永远都是我皇甫皓最深爱的人!”      韵姗勉强地笑了笑,眼中却流露出了哀伤。      突然,沈熠晖急冲冲的跑了进来,脸上说不出的恐慌和焦急:“少主,领主不行了!医生让你马上过去呢!”      ******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满盆满盆倒下了一样。房间里站满了人,当他们走进去时,医生们已经漠然的站在一旁,等待着他的到来。      皇甫皓走到床前跪下,紧紧的握住父亲的手:“爹,我来了。”      皇甫鸿微微的张开了眼睛,看着他,“天都集团和江北我就交给你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飘进了皇甫皓的耳中:“守住北方,守住……”      后面的话淹没在了众人的叫唤声中,一代霸主终于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一程。      屋外的雨还是大如斗,哗哗的雨声夹着呜呜的哭咽声,泪水淹没了整个世界。      灵堂设在了皇甫家的大厅,院内架起了灵棚,黑白两色的缎带挂在层层门庭上,一进皇甫宅院就使人感到悲怆而庄严的气氛。门口卫队,一色的臂带黑纱。内眷亲朋,一律素服重孝。皇甫领主生荣死哀,吊唁的人将府外面的马路挤了个水泄不通。几天内一向沉静肃穆的府邸接连两次变得喧嚣热闹,只不过上一次是欢庆,而这一次却变成了哀悼。      皇甫家对于桐州的意义非同一般,这规矩自然很多,所有的丫环,将领,听差皆没有停歇的机会。当然最忙的还是皇甫皓了,自派人公布发丧通电后,府里的迎来送往,张罗打理,所有的人都要来请示他。而因为皇甫鸿的去世,外面的压力肯定又要禁受一番洗礼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丧礼结束,皇甫皓这才略空了下来,可是身上的重担却让他不敢再有丝毫的懈怠。这日依旧忙到了很晚,沈熠晖给他端来咖啡时,见他精神不是很好,于是问:“苑霖,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皇甫皓说:“不用了。”      沈熠晖见皇甫皓将咖啡都喝了一半了,精神却没有好转的迹象,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他站起身来,走了出去,想叫却依旧没有叫住。      ******   楼上偏房里静悄悄的,走廊上只有几个侍卫在那儿站岗。皇甫皓推门进了房间,丽嫂坐在壁炉前织围巾,见着他十分意外:“少主?”      “若嫣呢?”      丽嫂说:“小姐前日听到领主去世的消息当场就昏倒了,这两天一直呆在房里。”      皇甫皓问:“请医生来看了吗?”      丽嫂摇了摇头:“小姐不让,说是不想再节外生枝。”      皇甫皓点了点头,丽嫂便退下去了。他放轻脚步走进卧室里,虽然他的举动很轻,但衣声窸窣,若嫣也依稀感觉到了,空气中隐隐的有淡淡的香草气息,便知道他就在自己的身后,不知为何,一时却不敢转过身。      他望着她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单薄的身子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他从身后将披风盖在她的身上,低声说道:“别站在窗口了,很凉。”      若嫣这次慢慢的转过身来。才几日的光景,他却清瘦了很多,眼中竟是血丝,神色憔悴,她心里一阵触动,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你怎么了,很累吗?”      他摇了摇头,俯□子紧紧抱住了她。自从出事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着过她,感受到她的温度,知道她就在自己的身边。若嫣却终究不放心,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摸,只觉烫手,连忙说道:“你病这么重怎么不去休息呢?要是……”      不待她说完,他已经低头吻住了她。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淡淡的咖啡香味,他的吻狂乱而热烈,唇齿见的缠绵令她有一刹那的恍惚,他在她的耳边低语的说道:“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身子一震,猛的推开了他。她将手从他的掌心中一分分的抽回来,唇边却浮起了笑意:“原来你来找我就是想查出你父亲的死因,既然如此,你还是回去吧,我不会说的。”      皇甫皓烦乱而急切,说:“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我说过,只要你说,我就会相信你。”      她唇边的笑意渐渐散开,眼底却是掩不住的凄厉:“我不说出来,你就不相信我吗?如果你的信任只有如此,那我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眼中的疏离令他从心底生出寒意来,身体僵硬在那里,含着痛苦慢慢地说道:“你宁可保护一个外人,也不愿向我说出真相,是我的信任不够,还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她的嘴角微微一动,却始终没有说话。      皇甫皓笑了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门。若嫣紧紧的掐着手心,看着房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眼泪终于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她的脸深深地埋在双臂间,仿佛惟有这种方式可以保护自己。      ******   这晚韵姗有事来找皇甫皓,却不料刚进门就见他倒在了沙发上,脸色惨白,她伸手一探,忙叫来管家,道:“赶快去请医生过来。”医生倒是很快来了,看过后,配了一些退烧的西药。      韵姗让人将他抬进了卧房,她替他盖好了被子,他却不肯安分,不停的出汗,又像个小孩子似的老是把被子踢掉。她一晚上不停的帮他擦汗,他迷迷糊糊,却抓着她的手不放。到了凌晨三四点钟时,她也有些熬不住了,便恍惚了起来。朦胧中,却听他低低的叫了一声:“嫣儿。”那声音仿   佛有着无限的爱怜,她微微睁开眼看了看他,见他脸色红潮已退,呼吸绵长,依旧睡着。隔了半响,又听他喃喃的叫道:“嫣儿……嫣儿……”      风从打开着的窗子里轻轻吹来,屋里虽然有炉火,韵姗却感觉寒冷从心底浸出来。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不发烫了,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伸手将他的被子掖了掖,本想再照看他一会的,但听到他嘴里喊出的名字,终究抵挡不住内心的冲击,转身离开了。      等皇甫皓醒来,天色已经亮了,窗外本是树木四合,荫翳如水的,但那光线却还是从枝叶扶疏里漏下了几缕,仿佛调皮的小孩子,探头探脑的探进了房内。他伸了伸懒腰,打开房门却见沈熠晖已经坐在了楼下等候,皇甫皓见杜暮纶也来了,心中甚感疑惑。原来杜暮纶在半年前就去了外地勘察军情,连皇甫鸿的丧礼他也没能赶回来,如今却突然出现在了眼前。沈熠晖已经推开了书房的门,杜暮纶也跟着身后进了屋。      皇甫皓站起来欠了欠身,说:“杜先生好久不见。”心里想他一定会先客套几番或问问关于父亲的事,谁知杜暮纶神色凝重,趋前一步直接说道:“少主,出事了。”      皇甫皓心里一沉,不想他开口第一句居然如此沉重,不由脱口就问:“出什么事了?又有谁叛变了吗?”他虽然这样问,但也知道这样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只是现在除了天都四会的事还有什么别的事能令他如此激动呢。      果然杜暮纶摇一摇头,神色间大有隐忧:“不是叛变,是挑战。”      “什么?”不仅皇甫皓不相信,连沈熠晖也不禁疑惑着问出了声:“杜先生,现在天都集团的局势是不稳定,但应该还没有人敢正面向我们挑衅吧。”      “也不是挑衅……”杜暮纶一向沉稳,此时也出现了慌张,让他们更觉事情的严重。只听他继续说道:“现在外面都知道展翼会表面是经商运货,可私下却暗中培养杀手,刺杀各个军队的领事,如今他们已经联合起来,说要少主给他们一个交待,否则他们将联合进攻。”      “真是太张狂了!”沈熠晖怒吼道。      杜暮纶道:“他们这不是张狂,是猜准了现在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他转身望着皇甫皓,见他脸上沉默,继续说道:“少主手中的兵力大部分都安排到了吴广两线上的工程上,而守候在桐州的兵力又是不能移动的,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军队和时间来与他们周旋了。”      谈话间,杜暮纶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皇甫皓的身边,他在时刻观察着他的表情。沉默了半响,只见皇甫皓抬起头看着杜暮纶,问道:“别兜圈子了,你有什么办法就说吧。”他深知杜暮纶的心思,既然他已经将情况分析的如此透彻,那就表示他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其实不用他开口,皇甫皓也已经猜出了他即将要说出的解决办法。      果然,杜暮纶眼泪浮起神采,身子微微前倾:“少主,齐家现在一直按兵不动,他们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现在只等你的回应。再说齐家小姐与少主乃是从小认识的,你们的相处也很好,她的人品样貌皆是一流,更难得的是她有着聪慧的才干,将来更可助你一臂之力……”他一旁说道,沈熠晖便一直在向他使眼色,但他也并未迟疑,说道:“少主,联姻是眼下最快捷的办法,如果有了齐家的兵力,少主的抱负何愁不成?”      皇甫皓嘴角微沉:“婚姻是人生大事,如果以此来做为交易,那岂不是连小人都不如了。”      杜暮纶道:“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婚姻是需要感情,但如果融入相互的利益,这样的婚姻不是更稳固吗?”      皇甫皓沉默不语,杜暮纶感觉又多了几分把握,于是道:“齐三爷是英明之人,他与老领主是有着兄弟情义的,必然也能够领悟少主的苦心,他所想要的也只是一份保障,如今你们各取所需他必然也会欣然接受。到时你真正的掌握了天都四会所有的权利,这北方必然会是一番新的前景,江北百姓所有的幸福安定也都会由你掌握。”      皇甫皓沉默片刻,冷笑一声:“幸福安定?一个人的幸福我都不能掌握,天下的我又有什么能力去保障呢?”他只觉得脑海里思绪混乱,头痛欲裂,说:“我要想一想。”      沈熠晖到底是皇甫皓的好友,见他如此困扰也不免为之惋惜,起身道:“那我们先告退了。”杜暮纶还想说些什么,便被沈熠晖拉着出去了。    ☆、来不及的承诺(五)   皇甫皓脸上的神色复杂莫测,屋子里虽然开着许多点灯,明亮的灯光照射着整间屋子,他挺直身子站在那里,突然心中一直烦乱,抽出配枪,扬手就是两枪,只听“砰砰”两声巨响,将一只椭圆形的西洋台灯击得粉碎,灯上的玻璃“哗”地垮下来,溅了一地的玻璃渣子。楼下的侍卫听到枪声,连忙冲上楼来,杜暮纶走到楼梯刚想转身,沈熠晖便拉着了他,又朝冲上了的侍卫挥了挥手,“没什么事,都下去吧。”      那些侍卫这才关上保险,将枪支都重新背好了,恭敬的鱼贯退出。      这时又听屋内传来玻璃打碎的声音,杜暮纶终究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熠晖转眼朝楼阁处望了望,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杜暮纶本来就是个聪明的人,心下立刻就明白了:“我说你怎么老是拉我,如此理所当然的计策少主也会犹豫不决,看来这几个月以来的传闻是真的了。”      沈熠晖点了点头,说:“老师你出门半年多,当然不知道。如今的桐州不仅政事上乱了章法,连生活中的一切也全部乱套了。”      杜暮纶想了想,问:“那少主的意思,是就这么一直软禁着?”      沈熠晖犹豫了一下,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天都集团的那些老臣们一定会让少主做出一个决定,而且我认为靳恺毅也不会对此事袖手旁观的。”      “如此说来,少主的战场可不止一个啊……”杜暮纶摇了摇头。      两人相视而望,也只有叹息了。      ******   一切真如杜暮纶的消息所言,在一些地方的小军阀企图趁此机会扩张自己的势力,便到处结交同盟以此来对付皇甫皓。这天下午,靳恺毅刚从军队调配了军队回府,走进客厅便看见了金、王两位将军。      金将军是个有头无脑的人,看见靳恺毅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如今我们已经有五位将军答应了此次的联盟,如果靳少帅和我们有着相同的志愿,我们就一起趁此机会扳倒皇甫皓,打垮天都四会,一起平分了江北。”      靳恺毅微微一笑,沉默不语。      王将军见他不做声,便游说道:“靳少帅是聪明人,以你如此尊贵的身份,可皇甫皓却丝毫不将你放在眼里,还敢私自软禁你,如果你现在不动手,恐怕将来他会更加的嚣张。”      金将军道:“少帅如果肯出兵,这次我们必定成功。”      靳恺毅又沉默了许久,忽然笑了笑,说:“师出要有名,你们又有什么理由能够让大家愿意跟着你们一起冒险呢?”他心中很清楚皇甫家在江北的地位,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反抗,任何人都是不会取胜的。      金将军自信的笑道:“展翼会暗中培养杀手刺杀各军的将领,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展翼会是事与皇甫皓又是密不可分的,这样的阴谋现在暴露了,还不是大好的机会吗?”      靳恺毅动容道:“你们是怎么确定杀手的事是确实的。”      金将军道:“这事嘛,当然……”话未尤完,王将军便拦住了他,微笑着道:“此事现在还不方便透露,至于杀手的事想必少帅也是清楚的,你们当初来桐州的几位将军不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杀的吗?难得少帅不想为自己的手下报仇?”      靳恺毅紧紧的握住握着自己的双手,继而微笑着说道:“多谢两位的好心,不过我做事向来孤傲,不喜欢与人合作牵绊,至于我们自己军中的事就不劳烦别人操心了,我自有我做事的办法。”      “少帅此时不反击难到不怕等皇甫皓缓过气来对付你吗?”王将军依旧不肯放弃,按说这样有力而无一害的事靳恺毅没有道理会拒绝啊?      靳恺毅笑道:“暗箭伤人是事我绝不会做,但如果有人想在我的背后放箭,那也要看那人有没有那个胆子。我对自己手中有多少的筹码还是很清楚的,希望那些想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也最好清楚,不然到时自己究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金、王二人见他如此坚决也不便再说什么了,起身道了别便走了。      靳恺毅脸上的笑容渐渐凝结,随手将他们喝过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水渍洒了在了地毯上,湿了一团。林睿渊站在他的身旁,适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才缓缓的问道:“少帅,现在我们怎么做?”      沉默了半响,靳恺毅才道:“将计划提前,今天晚上就调遣兵力行动。”      “今晚?”林睿渊诧异的问道:“我们现在留在桐州的兵力只有我们带来的三分之一,这样冒然行动会不会太仓促了?”      靳恺毅脸色很难看,说:“你没听刚才那两个人说吗?现在要平息暗中培养杀手这件事,皇甫皓最好的决定便是撇清与此事的关系,他只有交出杀手才能给各地的军阀以及百姓一个交待,而这些人当中莫若嫣肯定是首当其冲的,再不行动,难得要等皇甫皓将她交到了那些人手中,任由他们处置吗?”      他的声音很激烈,林睿渊立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怎样说?过来很久,靳恺毅慢慢静了下来,抬头看向林睿渊,缓缓说道:“对不起,我太急躁了。”      林睿渊摇了摇头,这才说:“少帅,我知道你想救她的心情。可是,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知道不当讲就不用说了。”沉了半响,靳恺毅又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林睿渊说:“我不知道在你的心中是怎么看待这位莫小姐的,可是,如果因为她,而导致我们与皇甫皓正面为敌,到时你很难向督军以及靳家军的将士们交待的。”      靳恺毅听他这样说,不由的说道:“你说的很对,如果换成当初的我,一定会首先想到军事权力的。可是现在……”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你知道静徽死前对我说了什么吗?她教会了我应该如何真正的去爱人,现在的我正打算这么做,我想守护她,保护我爱的人不会受到伤害。”      林睿渊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当年军营中那个视生命如草芥,将权力守在第一位的霸主了,他真的明白了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与他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没想到最终改变他的,竟然会是一个女人。      林睿渊也不得不感叹人生的变幻莫测,爱情会让人疯狂。他叹然的叫了他一声,说道:“如果一定要救她,太多的人也是不利的,我现在就去挑选一些人,我们带少数的人前去更有利于行动。”      靳恺毅点了点头,“你多注意点。”林睿渊应了一声,才退了出去。      ******   暗淡的屋子里,莫若嫣缓缓地走到落地窗前,轻轻拉开白纱窗帘。原本就开着的窗户因为夜晚的降临,徐徐吹来阵阵轻风。      “……是我的信任不够?还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皇甫皓的话一直响在她的脑海中,失落的空虚甚至超过了她心中的伤痛。痛苦时,至少有他陪着自己的身边,可以有他的温暖,而空虚,仿佛生命依旧快要窒息了。      外面正飘着雪,漆黑的夜色,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纯洁的雪花翩然而下,落在地上,撒在树下,世界一片白色。没有他,她却只感觉道了黑暗,自己仿佛迷失在了夜色里,再也看不到方向了。      “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一个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      屋子里的灯突然间被打开了,若嫣回头,见丽嫂拿了一件外套向她走来,盖在她的身上,叹息说:“既然那么在意少主,又为什么要亲手将他推开呢?”      若嫣呆怔,心中隐隐的刺痛。丽嫂微笑着说道:“我不知道小姐究竟经历过什么,让你这么难过,甚至不愿意向任何人说起。但我看得出,少主他是关心小姐的,在他心中你比他自己还要重要,可是小姐太尖锐了,你这样不仅刺伤了少主,也刺伤了你自己。”      她错了吗?是她错了!他是相信自己的,可她的坚硬却让他再也给不了自己温暖……若嫣的眼睛渐渐湿润,她屏住呼吸——她多想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他,多想在他的面前放下所有的事,可是她能吗?如果他知道了一切,知道自己是他的杀父仇人,即使是无心的,可他还能真心接受她吗?若嫣害怕,她真的很怕自己一旦说出一切,皇甫苑霖就会离她而去,那时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爱她都会失去了?      ******   窗外依旧是漫天的雪花,书房的门慢慢地被推开,一缕光线透了进来,屋子里只有墙角的一盏灯亮着,昏黄的一点光亮照着偌大的屋子,沙发上铺了厚厚的锦垫,那锦垫本是淡灰色的,昏黄的灯光下看去,淡灰色便如浸了血一般,变得乌黑,上面还蒙着一层薄雾。      韵姗静静的走进屋里,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小灯,皇甫皓安静的靠着沙发的角落里,地上的烟已经散了一地,他面前本来有个茶几的,此时玻璃的碎片也四处散落,一个个碎片里还沾着一点点鲜红的液体,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昏暗的光线里,他苍白的像是透明的,了无生气的样子仿佛他会随时被黑暗淹没。她急忙拿出医药箱,将他的手包裹起来,韵姗看见他的手上已经被玻璃刺的血肉模糊了,叹气道:“你这么做,究竟为什么啊?”      皇甫皓默默的抽着烟,没有说话,烟雾迷胧了他的脸庞。      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浓浓的薄荷味,韵姗替他将伤口清理好,僵硬地坐在他的旁边。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斜长,覆盖住了皇甫皓的影子。      过了许久,韵姗苦笑道:“娶我就真的这么让你为难吗?”      “我不能接受……”皇甫皓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这样的婚姻,这样的人生对你我都不公平。这不止会毁了我,毁了你……也会让她崩溃的……”      “你所说的她,是指莫若嫣吗?”      皇甫皓没有回答,就算是默认了。      韵姗心中一痛,再也无法强颜欢笑,泪水在眼睛里徘徊:“在你心中她究竟占了什么样的位置?你父亲,天都四会,江北十八省……这些难道都不能和她相提并论吗?”      皇甫皓痛苦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清楚。”他单手撑着头,却好似有千斤重,沉声道:“我真的好累,快扛不动了……”      看着他的痛苦,齐韵姗心中又何止好受,却也让她更加明白必须要让皇甫皓站起来,决不能让他为了一个女人而毁了自己,她一定能让他重振一片天。      她轻轻地握住皇甫皓的手,她的手指有着灼热的温度,脸上充满期盼,“你还记得你父亲生前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他希望江北能够安定祥和,让任何人都不敢染指这片土地,你是他最大的希望,他临终前将他所有的期盼都交给了你,现在的桐州,江北,天都集团都需要你,你不能放弃!”      皇甫皓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她,眼眸中有着痛苦,无奈,最终都换成了默默的坚韧……      雪,越下越大。若嫣从阁楼的房间逃出来,冒着大雪穿过了长长的走廊,院子。她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项链,手指紧得发白。激烈的疼痛充斥着她的全身,想着他失落的眼神,落寞的背影,好像是他要离开她的生命般,恐惧和害怕让她再也顾不了其他,只想立刻找到他,站在他的面前,寻求一个答案!      她轻轻的推开房门——      房间里没有灯光,黑漆漆的,她慢慢的走进卧室,期待他会在里面,她会离开跑上去紧紧的抱住他,即使什么也不说,只要陪着他的身边就好。房间里面一直是静静的,床上冰凉凉的,他去了哪里?走廊尽头的灯光晕黄的闪动着,有一种恐惧,慢慢地从若嫣的骨髓里蔓延开来。      幽暗的灯光下,皇甫皓沉浸在黑暗中,眼睛里是漆黑的深邃,面容沉定,窗外是纯白的雪花,他却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缓慢的抬起头,凝视着眼前的人。      “我接受……”      声音静如钟针的响动,三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他没有注意到韵姗欣喜的表情,没有感觉到自己心中渐渐流逝的疼痛。眼前是一片迷蒙的雾气,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天都四会已经被他弄得满目疮痍,桐州百姓的生活安稳,江北的军政事务,这里有父亲对他的期望,有他对百姓的责任,这一次,他逃不掉了……      “……只要可以挽救天都集团的危机,拯救桐州的百姓,”空荡荡的房间里,他握住她的手,冰凉凉的,“我们……结婚吧……”      凝视着他的双眼,韵姗缓缓的落下了眼泪,嘴角却扬起了欣慰的笑容。      皇甫皓沉默着伸出手臂,将欣喜惊讶的她拥进了自己怀里,缓缓的阖上了双眼。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斜斜长长地映在地面上,射到了房门外的走廊上。      长长的走廊上,莫若嫣呆呆的站着,看着,望着。      心里仿佛有着烈火在燃烧!雪已经融化了,浑身被融化的水浸透了,滴滴的水珠浸湿了她的发丝,滑过她的面颊、手指,雪水很冷,慢慢地,滴在地上,小小的,湿湿的。      她的面容苍白的可怕,她目光深邃地望着眼前的皇甫皓,还有他怀中紧紧抱着的人,胸口一点点的凝结起来……房门缓缓地被关上,将她永远地隔着了外面。      她慢慢的转回身,走廊上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却更显出了她的孤单。她的痛苦如此绝望,为什么?难道这就是他给自己答案吗?      他却选择了放弃,他不要她了,他要和别人结婚了。      深深的长廊,空旷的院子,就只有她孤零零的身影,像幽灵般消失在了朦胧   的雾气中……      韵姗靠在他的怀中,她知道他的心在痛,在流泪,可是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她不愿看到他的痛苦,不想知道他的伤心,这一次,她宁愿自己不要聪明,傻傻的相信,他是自己心甘情愿答应娶她的。      飘落的雪花,皇甫皓想起那个在雪下飞舞的身影,那飞扬的身影熟悉得仿佛就在眼前,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少年时,他向她许下承诺——“无论多久,我一定会回来,一定会找到你!”      救她回来,他向她保证——“我会给天都四会和北方的百姓一份安宁的生活环境,嫣儿,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温馨的雪人前,他与她执手天涯——“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      太多的承诺,太多的约定,他都辜负背弃了,只因天下的安宁与她的幸福,他只能选择一样,这是他的命,他与生俱来的责任。      皇甫皓静静的闭上眼睛,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可无论靠的再近,再也感觉不到那浸入心扉的温暖了……    ☆、挽寒菊(一)   雨点打在身上没有疼痛,只有刺骨的寒冷。黑暗的院子,她看不清方向了,若嫣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冬天,她站在车站的后面,雨水淹没了她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在朦胧中她看着乘着皇甫皓的火车走了,消失了……      曾经,她恨过皇甫鸿,因为是他送走了皇甫皓;她恨过皇甫皓,恨他为什么要走,要放下她独自一人离开;她甚至也恨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他一定要让自己活下来,如果自己无声无息的死了,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痛苦了……可是,现在她又应该恨谁呢?爱她的,恨她的以及她爱的人,他们都走了,离开了,不在了。      她希望安定,渴望温暖,可是她也害怕失去,她不想失去他,所以她选择了逃避,选择将一切隐藏,她想保护他,可是为什么却让他感到了痛苦,是她的尖锐刺痛了他,还是他放弃了自己。      “我们……结婚吧……”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他将她抱住怀中,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斜斜长长的映在地上……      他终于还是不能陪她了。周围越来越冷,雨也越下越大,她的脸色苍白,像只无线的木偶,倾身倒在了雨泼中,长发凌乱的浸在了雨水中,任由雨水打过她的脸颊,身体……      那晚,若嫣就发了很重很重的高烧,昏迷着躺在床上,浑身滚烫却一直在不停的颤抖,额头沁出密密的汗水,眼角已经湿透,嘴里不安地呓语低喃:“苑霖……苑霖……”      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周围都是枪声,呼叫声,父亲抓着她的手将她推了出去,告诉她:“……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她一个站在黑暗弥漫的地方,不知何去何从……倾盆的大雨,隆隆的火车渐行渐远,她站在皇甫皓的身后,望着他离开,雨水阻隔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她被淹没了……随风摇曳的芦苇,平静的湖水,灿烂的菊花,他紧紧的抱着她……空旷的庭院,冰雪覆盖下,他们穿梭在热闹的“人群”中……寒冷的冬夜,温馨的客厅,热气腾腾的饺子,他们相对而食……宁静的小院,飞扬的雪花,他紧紧的攥着她的手:“我要娶你,娶你做我皇甫皓的妻子,我会给你你所想要的生活……我想向所有人宣布,在这个世上我唯一想娶的人只有你!”      那温柔的声音飘进她的梦里,雪花纷飞中,她等到了生命中等候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人……她想拉住他,可是他却微笑着渐渐消失在了蒙蒙的雾气里,他来了,又走了,彻底离开了……      卧室里静若无声,只有雨点拍打在玻璃窗户上发出啪啪的声响,若嫣陷入了昏迷中,脸上一直充满着不安、恐惧,被子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她却不愿睁开眼睛,仿佛迷失在了自己的梦境中,无法自拔。      若嫣整整发烧了一天一夜,丽嫂整日整夜的陪在她的身边,不停的为她擦拭着汗水,丽嫂虽然听不清楚昏迷中的若嫣在呓语些什么,但是她喃喃呼唤着皇甫少主的名字,那种痛苦绝望得令人窒息的气息,使她明白她和皇甫皓之间肯定出现什么重大的问题了。她想去通知皇甫皓,但皇甫皓却连夜外出了,连沈熠晖也离开了府。      丽嫂没有办法去找大夫,只得自己尽力的照顾若嫣。只是,高烧中的莫若嫣实在太痛苦了,眼角的泪水就从未干过,嘴里不停的在喃喃呓语,丽嫂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那种痛苦和失落令她心中也是不忍。      慢慢地,若嫣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      望着她嘴唇苍白得斜倚着床头沉默出神的子,丽嫂挣扎犹豫着,要不要让人去通知一下皇甫皓回来,若嫣病这么重他应该还不知道吧,他对若嫣的关心在别院的时候丽嫂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她的心中纠结万分。自从早晨醒来,若嫣便没有张嘴说过一句话,整个人都变了,仿佛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冷酷而且锋芒。      玻璃窗半开着,风轻轻的吹起白色窗纱,她抬起头,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茶几上的几份报纸,那是今天下午她特意让丽嫂给她拿来的,报纸上有着醒目的标题——“皇甫皓与齐家正式结为姻亲,势力更胜一层!”      “郎才女貌,皇甫皓即将迎娶齐韵姗!”      “皇甫苑霖勇敢机智,天都四会合并告捷!”      …………      看着这些激情满怀的文字,若嫣不禁想起在那个黑夜里,他深深的抱着她,告诉她,他要和她结婚,那时的她还在心中庆幸,可如今,他是要结婚了,而对象却不是她……多么讽刺的事啊!在她以为终于可以逃脱一切时,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束缚。      “小姐,休息一下吧!”身后的丽嫂端来一杯刚泡好的咖啡,亲身送到了她的手中。在丽嫂关注的目光下,她缓缓地拿起杯子。      “小姐——”丽嫂突然叫道,“我……我想说咖啡现在还有点烫,不如,待会儿再喝吧。”      若嫣摇了摇头,端起咖啡轻轻的喝了一口,现在她的心已经掉进了寒冷的冰窟中,早已失去了知觉,还会在乎这一点点的伤吗?她还在等待什么,难道心中对他还有期待吗?渐渐的,眼前出现了层层的雾气,朦胧中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缓缓的朝自己走来,想抓住,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身体也渐渐失去了知觉……      ******   雨夜里,汽车缓缓的开着。      皇甫皓到安州后,订婚仪式举行得很匆忙也很简单,并没有大宴宾客,只是和齐家的人见了面,商讨了一下。可是回到桐州才发现,所有的大小报纸,无一不以头条刊出这订婚的消息。      仿佛在一日之内,皇甫皓与齐家小姐齐韵姗的婚讯就已经遍布了整个北方,引起所有人惊叹!皇甫皓常年呆在国外,一年前回国后,关于他的事情就从来没有断过。在政治上他的机智才华也一再令人叹服,各项改革也对北方起到了重大的作用,而且关于他的婚事也一直是外界猜测的对象。先是和齐韵姗的门当户对,可是突然出来了莫若嫣,让所有人议论纷纷,皇甫鸿的突然离世更使人对皇甫皓充满担忧,可现在他却突然宣布和齐家正式联姻,这所有的一切显得那么扑朔迷离……      如今,皇甫皓和齐韵姗的婚前都已经基本定下来了,一切来得太快,太急,即使一直陪在皇甫皓身边的佳培也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领主会突然决定和齐小姐订婚?为什么突然间莫小姐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了?佳培心里沉甸甸的。      皇甫皓坐在车里闭着眼睛养神,佳培像旁边的沈熠晖使了个眼色,低声问道:“你知道莫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吗?”      沈熠晖无奈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在问。佳培犹豫着,她也知道身为一个秘书不应该过多的干涉领主的私事,可是这突然的变故让她心里充满了恐惧。      以前在她还不知道有莫若嫣这个人存在的时候,领主就有些地方让她感到不解,后来当莫若嫣出现了,仿佛所以的谜团也都解开了,自从他们在一起后,领主更加的快乐幸福了。他担心她一个人在家闷,便让她在他的身边工作,可即使工作再多,他也会抽出时间单独的陪着她,骑马,打枪,看电影,爬山……有时两个人也会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可即便如此,只要看到莫若嫣,皇甫皓的眼神中便洋溢着幸福。如今,他却突然要和齐韵姗小姐结婚了,这两天他再也没有提过莫若嫣的名字,甚至于她相关的一切他都会主动避开,没有了笑容,没有快乐,剩下的也只有每天看不完的文件,巡视不完的军队,听不完的报告……      皇甫皓突然开口问道:“到哪儿了?”      “已经进城了,是直接开回家吗?”沈熠晖恭敬的回答道。      皇甫皓睁开眼睛,看着蒙在车窗上的雾气,和细密的雨丝混在一起,轻若无声地说:“去别院吧!”      “若嫣小姐不在别院里面,那里现在没人了……”佳培话未说完,便被沈熠晖的眼色给逼了回去,缓缓的低下了头。      皇甫皓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他微微笑了笑,“不在不是很好吗?她现在不会想见到我的,即使看见我,她也不会开口说话。”      佳培问:“怎么会这样呢?”      沈熠晖拉着她阻止道:“你不要问了,有些事你不明白,现在领主已经做出决定。”      “不是这样的!”佳培慌乱地说,目光紧紧的望着皇甫皓僵硬的面容,“领主现在做出的决定不能代表任何的事,我觉得你应该找莫小姐说清楚,也许她是对你隐瞒了些事,可是如果你不弄清楚事情的经过,你就无法做出真正的决定,也许,事情还有挽回的可能……”      “如果,她依旧不愿意相信我呢?”眼底是迷胧的疑惑,他不知道自己还应该怎么做,还能够怎么做,她就像受伤的刺猬,即使他付出所有的一切,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同样温暖不了她真正的内心。      “她不说难道就代表她不相信你了吗?或许是她对你信任更加深刻,她相信即使自己什么都不说,你也会同样的信任她。”佳培小心翼翼地说:“就像你曾经不愿和她说起和齐家联姻的事一样,你怕伤害她,所以选择隐瞒,可是她还是相信了你啊。”      担心伤害所有选择隐瞒,是这样吗?皇甫皓恍然失神。      车子依旧缓缓地开着,窗外是漆黑一片。他曾经不也是担心她伤心,所有当父亲提议让他和齐家联姻来解决困难时,他并没有向她说起,那若嫣呢,会不会也是因为同样的顾虑……回忆着若嫣望着他的眼神,她是希望自己相信她吗?      皇甫皓的表情已经沉默,眼底却显出了光芒,“——回家!”      气势宏伟的皇甫大宅,在大雨的冲刷下即使在黑暗中同样令人望而生畏。汽车从漫天大雨中飞驰而来,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两旁军容整齐的士兵,“唰!”的一身,齐齐对坐在车内的皇甫皓敬礼,庄严肃穆的军队围绕在房子的周围。车刚刚停稳,管家就跑上前来隔着窗子向皇甫皓低声禀告着什么,只见皇甫皓脸色一沉,打开车门冲了出来!      他冲进房屋的大厅,看到靳恺毅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身后站着十几个人,他转身冲上了楼梯,他们起身时只望着了他的背影。      他跑上楼梯,在长长的走廊上拼命地跑,心里仿佛有浓浓的火焰在燃烧!      他推开房间的门!她在这里,她一定还在这里等着他……      皇甫皓的眼睛黯淡下来。钟摆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在黑暗的屋子里,灯开了,满屋明亮,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属于她的味道。      楼下大厅里,所有的侍卫整齐的守在周围,对这一位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他们谁也不敢轻视。      看着周围射来的异样目光,靳恺毅表面上表现的很平静,但心中却充满了困惑。原本以为是皇甫皓的将若嫣转移到了别处,可是如今看来,情况似乎更加复杂。      “少帅请用茶!”沈熠晖礼貌得问候道,微微一笑,慢慢地问道:“原本是我们应该去找少帅的,可是谁知你这么着急,自己居然先来了。”      他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意味,对此靳恺毅离奇的选择了视而不见,沈熠晖又笑了笑道:“既然少帅亲自‘拜访’,那是不是应该向我们解释一下关于上次在这里发生的意外呢?”      靳恺毅依旧沉默,眼中似乎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      林睿渊望着他脸上隐藏着的怒气,心中不觉一惊,忍不住道:“我们少帅做事从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既然你们没有证据,就无权向我们提问,否则在南方的靳家也不会忍受少帅受这样的侮辱!”      沈熠会的笑容逐渐开朗,微笑道:“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将事情弄清楚,这样大家才可以相安无事,毕竟像今天你们这样的行为,就已经严重超出了彼此的界限,你们是否也应该向我们交待一下呢!”      “交待?”靳恺毅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如果交不出莫若嫣,我们之间就不用交待了。我与天都四会势不两立!”靳恺毅身体挺直,威严强势的气魄震摄着每一个人。      沈熠晖没再说话,等待着皇甫皓来做决定;林睿渊的神经也提到了高处,全身的肌肉忽然抽紧,仿佛随时准备着行动。      沉默半响,皇甫皓才缓缓地从楼上走了下来。冷冷地向大厅扫视了一遍,看到靳恺毅时,目光既没有回避,也没有任何的激荡。      靳恺毅双手紧握,手指的充满了力量,仿佛在下一刻就会爆发。      皇甫皓走到他的面前,轻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望着他严肃的神情,靳恺毅反而笑道:“这应该是我要问你的吧!你将她软禁在这里现在却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皇甫皓道:“你没有见到她。”      “你以为,我如果看见了她还会在这里等你吗?”      “你黑夜带人闯进来,不怕我杀了你。”      “为什么要怕。”他冷哼了一声,好像听得很有趣,“如果要动手,我随时奉陪!”      “我不杀你,因为我知道你不可能带她走,她也不会跟你走。”皇甫皓淡淡地一笑,“她说过能给她幸福的人只有我,她不会离开我的。我会找到她,无论她去了哪里,我一定会找她回来。”      靳恺毅大笑道:“或许你的想法的对的,即使今天她在这儿,或许也不会跟我走。可是你也不要忘了,现在的你已经没有资格拥有她了。”      皇甫皓身体一震,脸色忽然   变了,厉声说道:“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和她解释的。”      靳恺毅冷哼了一声,反问道:“解释?你认为她在知道你要另娶别人之后还会选择继续留下来吗?她还可能会原谅你?还是皇甫领主会放弃现在的一切,来证明你的决心。”      皇甫皓哑然,在他的心中答案比谁都更加明白,也更加恐惧。      “既然你已经放弃了,我就会带她走。”      “你想带她去哪儿?”      靳恺毅陈然地说道:“无论去哪里,我都只想让她能够快乐。”      皇甫皓明亮的眼睛突然发红,但他还是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盯着靳恺毅看了很久,一字一字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      靳恺毅笑了笑,他还没开口,皇甫皓突然扑来过来,揪住他的衣襟,怒视着他的眼睛,厉声道:“她的快乐,幸福都是属于我的,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靳恺毅挥手阻止了身后跑来的人,两人对视着,他的脸上还是全无表情。沉吟了半响,才淡淡地道:“人只有在被刺痛的时候才会露出真正的情绪,而你,现在就是这样。你在害怕,怕她会离开你,再也不原谅你。”      皇甫皓怒目瞪着他的眼珠都似已凸出,额上青筋根根暴起。旁边的侍卫似乎已经吓呆了,他们从未见到皇甫皓如此盛怒,从来都想不到一向高贵,风度有佳的领主也有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      他终于松开了手,双拳却握得更紧了,“好,现在你说,她在哪里?”      “不知道。”靳恺毅整理了一下衣襟,附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道:“可是如果让我找到了她,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痛苦使皇甫皓渐渐清醒过来,靳恺毅看着他,怒气已发泄,渐渐转为了平静,只是一瞬间,眼神闪过的那一刹那,仿佛点击过的一阵光亮,他们都已有了决定。       ☆、挽寒菊(二)   清晨的光亮冷冷的照着废旧的木屋,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地停在了木屋外的小桥上。一个穿着灰色布褂的男子走下车,轻轻的敲了敲木屋的门,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年老的长者坐在屋里,穿着棉制长衫,身后跟着三个强壮有力的侍卫,手中都拿着枪。这时,另一个男子从车里扛出一个昏迷的女孩子,将她扔到了屋内。      女子重重的摔在了木板上,面容苍白,昏迷中依然痛得喃声呻吟,软绵绵的躺在那里,甚至无意识的蜷缩在一起。      一个男子对着屋内的长者弯身鞠躬,问道:“齐叔,是她吗?”      齐叔站起身走到那个女子的身旁,仔细的瞧了瞧,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什么时候醒?”      “她吃了整整一颗安眠药,没有几个小时是醒不过来的……”      “那就好办了。”齐叔转过身,微微笑了笑,“你们拿了钱就走吧。”      “是!”两个男子兴奋地从侍卫手中接过钱。随后,侍卫跟着他们的身后走了出去,半响后, “砰砰”响起了两声枪声,然后就是重物被推人河中的声音。      齐叔冷冷的勾起嘴角,又向屋内望了望,确定安全之后也走出了木屋,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守在这里,决不能让她出来,更不能让人发现。”      三名侍卫应了一声,将木屋的门用铁链重重的锁上。      ******   靳府的偏厅里,所有的军队将领都已到齐,大家相互打着招呼,私下议论着不知又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这时,偏厅的门被打开,靳恺毅走了进来。军官们立刻全部站起身,他微微点头示意,淡漠地走到正上方的位置坐下。其他的人也随之落座,彼此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林睿渊站在旁边首先开了口:“今天这么急召各位将军前来是有两件事要交托给大家。第一,暗中潜伏在桐州各个出口的人,吩咐下去,要他们调查一位女子最近是否出入过,大家现在手中拿到的就是她的照片。”他说着时,已有人将东西发到了所有人的手中。      所有人一看,便已知道照片中的人是谁。当日靳恺毅要她协助工作时,大家都已见过她,而且所有人关于她的传闻,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不少,既然现在少帅吩咐了命令,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的异议,只是如此兴师动众的找一个人,心中也不免感到困惑。担心靳少帅一时感情用事而影响了政局,也会因此与皇甫家发生正面冲突。      靳恺毅的神色依旧冷漠平静,仿佛对所有人的疑惑都不会放在心上。林睿渊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第二件事,要所有隐藏在桐州的人都随时注意,最近或许会有一些事情发生,到时我们需要依靠自己的势力才能有把握,所以我们都要时刻警惕。”      林睿渊的话无疑在事情的朦胧中更增添了一层恐怖的面纱,可是大家也肯定了这才是靳少帅应该有的作风,独断、冷漠、但绝不打无把握之战,否则靳恺毅如果只会感情用事,一切随心而为不顾后果,绝对无法在南方拥有如此高的权威,而且也不会成为四方中唯一一个可以和皇甫家平齐而坐的人。      靳恺毅冷冷地说:“你们安排的人一定要记住,我要的人一定要毫发未伤,如果有她的消息即刻回报,千万不能节外生枝。”      “是!少帅。”将领们起身领命。靳恺毅这才渐渐的缓了缓心。      这一天天气甚好,下了这么久的雨,到了今日总算停了,但路上还是有许多的积水,汽车辗上去会溅起很高的水渍。齐韵姗坐车回桐州去,在车上已见沿途设立了关卡,街市之间也加派了警察与巡逻,好在她见惯了这种场面,也丝毫不以为奇了。只是在巡逻的人中,她注意到了一些是天都集团的人,维持地方治安本不足为奇,可居然连皇甫皓的近侍军队都派了出来,这不免让她感到了疑惑。      等车子开进了皇甫大宅,齐韵姗远远就看见院子里已经停着三四部小汽车,房屋的门口,分两排站在近三十个侍卫,全部都是皇甫皓自己军队中的人,让整个庞大的房屋建筑更显得深沉严肃。韵姗走下车,瞧着眼前的一切,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她走到客厅里去,只见几位桐州的将领正站在那里低头讨论着什么,见她进来立刻停着了讨论。心中虽疑惑,但她还是微笑着向众人点了点头。管家欠身向前,在她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她听完之后,脸色顿了顿但随即又展开了笑容,向各位将领欠了欠身,才走上了楼。      韵姗上楼之后,见到沈熠晖神色慌张,便问他:“苑霖呢?”      沈熠晖见她一惊,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了桐州,只能如实回答:“领主今早上忙了半天,现在应该回房间去了。”      韵姗走到了房间里去,谁知卧室里并没有人,她转身出来,又往隔壁的书房中去,书房的门是开着的,一眼望去,里面也没有人。她正准备下楼去问人,却看到走廊那头站着两名侍卫,猜测皇甫皓可能在里面的房间里。      她推门进去,里面是一间雅致的卧室,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所以人踏上去悄无声息。房间里有着淡淡的香味,桌上的花瓶里还插着几支盛开的梅花,她转过头望去,在木制的空心屏风后看见了皇甫皓。只见他仰面半躺在沙发上,眼睛虽然闭着,眉头却皱得紧紧的,她刚想走进去,却听见电话响了。      皇甫皓起身接起电话,不知是谁打来的,说了些什么,只见他甚是烦躁:“我不是已经说了吗?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找到她的下落,如果她出手,千万不可伤了她,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韵姗在他的身后伫立了一会儿,听到他“咔哒”一声挂上电话,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她的手有意识的推动了木制的屏风,紫檀木温润微凉,发出移动的声响。皇甫皓转过身来,看见她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韵姗扬起嘴角,微笑着走了过去坐下来,慢条斯理地说:“我回来看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爹说了许多人的名字吩咐写请柬,我来想问问你还有什么人遗漏了没?”      皇甫皓轻轻的“嗯”了一声,说:“你们看着办吧,我没什么意见。”他从她身边站起来,将手中的项链重新装进了锦盒中。      这屋里的光线本是十分灰暗的,他脸上的表情她都看不真切,可是在他手中那条闪亮的项链却是映入了她的眼帘。她想起了那日莫若嫣胸前所配的菊花胸针,那是皇甫皓亲手为她制作的,她原先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菊花,如今看到了这条水晶项链,她终于明白了。      韵姗依旧洋溢着微笑:“婚姻乃人生大事,你怎么可以没有意见呢。”一边说着,她一边在手中比划着与他商讨着婚礼的各种细节,礼服、酒宴、宾客、聘礼……皇甫皓此时心中忧虑,谈到婚事更是烦心,只是耐着性子听着她描述。      过来许久,韵姗才停止了描述,低声问道:“你不喜欢听我说这些吗?”      皇甫皓重重的换了口气,说:“对不起韵姗,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      “还是因为她吗?”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到现在你还是放不下她。”      皇甫皓低着头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齐韵姗沉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当日皇甫叔叔临终前我看见他对你的期望,看见你伤心的样子,当时我就曾在心中对自己说,将来无论要我齐韵姗做什么,付出任何的代价,我都要助你完成大业。那晚你向我求婚时,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真正的意愿,可我还是很开心,那证明你懂得了自己身上所肩负的责任,想必你父亲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了。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为了一个莫若嫣,你所受的还不够吗?现在如果你放弃,毁的不仅是我,还有你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的新政局,你甘心吗?”      她的一席话,无疑又给了皇甫皓一个沉重的警告,沉默了半响,他说道:“我要找到她,不管她对我态度怎样?我一定要想她说清楚,看着她平安。”既然他已注定要被身上的责任捆绑,那他至少希望若嫣能够平安,有机会可以谅解他,或许找到她后,他还可以挽回她。      齐韵姗是怎样的聪明,怎会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不过未免现在事情扩大,她也只得劝慰道:“凭莫小姐的武功,她的安全你完全不用担心。只是现在你实在不易再为此事大动干戈,我们订婚的消息已经在桐州传遍了,你可以不考虑我的感受,可是我却不能不顾虑到我爹的颜面以及下人们的眼光。如果你相信我,就将这件事交给我去安排,我一定尽力将莫小姐找回来。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为此事出面,等她回来,我一定让你和她见面。”      听了韵姗的建议,皇甫皓迟疑着说道:“我派出了那么多人都没消息,我担心她是被人抓走藏在了某个地方。”      韵姗道:“你也说了,这么多人守在各个路口,她不可能出得了桐州,只要她还留在这里,我就有办法给你找出来。海狼会的人不仅会打仗,刺探军情、追踪人的本领也是很厉害的,我马上就回去安排。”      皇甫皓点了点头,韵姗转身时,佳培正走来向皇甫皓报告:“我已经检查过了,在莫小姐昨晚喝的咖啡里的确含有很重的安眠药成分。”      “是谁放的?”皇甫皓厉声问道。      佳培道:“莫小姐的饮食一直是由丽嫂一个人负责的,而她也对此事交待了。领主要如何处理?”      皇甫皓冷冷的说,“原来是她。那还犹豫什么,按规矩严惩。”他原本是想若嫣在这里能够安心才将丽嫂从别院叫过来,却没想到这反而害了她,此时当然怒火难当。      佳培问:“那守着门口的两个侍卫呢?”      皇甫皓怒道:“我要他们守在那里是要他们保护好屋子里的人,结果人弄丢了都不知道,那还留着干嘛,全部打发到吴广两湖上去修桥。”      韵姗在旁边听着,当听到‘丽嫂’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连忙说道:“苑霖,那位丽嫂可是关键人物,先留她一命吧,有些事我想问她。”      皇甫皓心情烦乱,也没有像太多:“那就交给你处理吧。”      现在的他只想找到若嫣,看见她平安,其他的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却不想这一放,几乎就等于放弃了自己仅有的一点机会。      ******   平静无澜的河面,随风摇曳的树枝草叶,小木屋安静的藏匿在其中。      莫若嫣苍白虚弱地蜷缩在木板床上,阳光透过木屋的缝隙洒在她的身上,她的指尖动了动,手指渐渐向收拢,握成一拳,指尖深深的掐进掌心,越陷越深,至到掌心渗出了血液,她才渐渐的清醒过来,眼睛也缓缓的睁开了。      她的眼珠仍旧有些呆滞,缓缓地转动着,脑中一时什么也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过了半响,她挣扎着站起来,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木屋的门是紧闭着的,屋子应该很久没有使用过了,地上全沾满了灰尘,上面也结满了蜘蛛网。      若嫣忽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不停的作呕,折腾了半天,她才慢慢走到房子的一处角落里,那里有一个五六厘米的缝隙,风吹了进来,渐渐地才好了些。身体里的力气却好像全被抽干了,四肢无力的靠坐在地上。      木屋里是阴冷的,若嫣蜷缩在地上,身上的淡蓝色长裙已经沾满了灰尘,透过缝隙,她向外看了看。外面是茫茫的河水,就算她可以想办法砸开木扳,跳入河中,在这寒冷的冬天也应该会被冻死在河水里吧。风渐渐吹醒了她的意识,她开始在脑海中回想着。      那夜之后发生了什么,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若嫣用力的拍了拍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不禁浮起一丝的嘲笑,原来真的没有任何的人是值得相信的……      望着身边陌生的一切,也知道自己所处的状况,她没有丝毫的惊讶,或许是从小特殊的训练,让她早就有了这样的准备吧。所以当出现这样的情况时,她并不意外,为了保护自己想要的,每个人都会想尽一切的方法,用尽各种手段,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放松太久,缺乏本有的警惕。      门外传来一阵声响,若嫣靠在门隐约的听见外面有谈话,根据声音她可以判定是两个中年的男子,或许就是因为这房子位于海边,唯一的出口处也有人守候,所以他们才没有将她捆绑起来吧。她嘲笑,如果她想走,凭这两个人可以拦住她吗?      望着紧闭的房门,她想起身走过去看看,但是身体却使不出多余的力气,最后只得扶着墙才吃力的勉强站了起来,突然站起身又让她感到眩晕欲吐。若嫣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墙回到了木板床上躺下。她真是越来越没用了,以前再辛苦她也从来不喘一声,可是现在一点点的安眠药就让她连基本的行动都觉得好累好累,仿佛自己被吸干了一般。      好想就这么沉沉的睡去,现在,应该再没有人希望她醒来了吧,不如就这样安静的离去,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朦胧的漫天雪花中,身边的一切都看不清了,她低低的喃言着:“……带我走……不要……不要丢下我……”      突然,她睁开了眼睛,一片朦胧。      泪水已经模糊了她是视线,她伸手抚过湿润的脸庞,心也渐渐的沉落了下来,靠着木板的边缘,缓缓地跪坐在地上,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挡住了她的脸庞。难道,这就是她的命运吗?无论她做了什么,付出了多少,最后都会   被抛下?难得她注定要在痛苦与动乱中度过一生吗?    ☆、挽寒菊(三)   明亮的房间里,齐韵姗颓然的倒在了椅子上,前面的地上丽嫂跪坐在那里,泪如雨下。韵姗的神色充满了焦虑,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原来一切都是早就设计好了的,皇甫苑霖、莫若嫣还有她自己都是这一切计划里的一颗棋子而已。早在她见皇甫皓第一面开始,或许更早,这个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安州的动乱是雷绝一手操控的,而这背后的主导人居然就是自己已经隐退的父亲;面对皇甫皓的改革,海狼会一直按兵不动,原来也是父亲和皇甫鸿暗中商量好了的,想以劣势来测探出天都四会的敌人并且要皇甫皓妥协;甚至连最后皇甫鸿的死,里面也充满了阴谋。      齐韵姗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本来以为是靠自己的能力取胜了,可没想到原来这一切早就是设计好了的,他们都只是按照别人的计划在依步前行罢了。客厅的门打开了,她顺着楼梯向上望去,那微弱的光线里,有着她爱的人,可是他却在思念着别人。她没有再上楼,转身直接走向了大门口停的车上,守候在门外的侍卫门也跟着他离开了。      她不能说!齐韵姗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她好不容易才抓住的计划,她不可以放手,现在她只想将事情弄清楚,只要确定莫若嫣是安全的,那她对皇甫皓也算有所交待了。      ******   紧闭的木门上挂着一个很粗的铁链,从前面出去应该不可能。若嫣向四周看了看,庆幸的是这屋子很破旧了,即使没有窗户,但每些木板已经有些松动,这时她的精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力量也有了一点点。她走到门前透过缝隙向外看了看,那两个人就站在木屋前的一座小桥上,周围没有人影,如果小声一点他们应该听不见的。      她站起来,在屋子的四面墙上都轻轻的推了推,终于在左边的几块木板上有了一些动静,而左边是离岸最近的,从这儿过去应该没有问题。莫若嫣咬住嘴唇,用力地摇动木板,她的动作很轻但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得扳动着木板,“咯咯”木板发出轻微的响动,渐渐被推了一小块出来,然后整个一块板子都被扳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八九厘米宽的空隙,她近来身体微微发福,比划着应该还需要扳一块木板下来人才可以过去。      板子的棱条已经深深印近了她的掌心,触碰着刚才的掐出的伤口,鲜血从里面沁了出来,顺着她的手腕流淌,痛得她额头上尽是冷汗。木板越摇越晃,坚硬的木板上,已经被染成了鲜红的血液,她背脊的冷汗濡湿了衣服,脸色苍白如纸,但她眼中仿佛有火焰,燃烧的激烈。      她一定要出去,她不要无声无息的消失,即使是最后时刻她也要抓住机会,她不要永远被抛弃在黑暗中,没有人可以阻碍她寻找幸福!      门口有汽车停下的声音,也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若嫣心中暗惊,双手更加用力地扳动木板,掌心传来的阵阵剧痛,她也顾不了许多了,用尽了身体中仅剩的力气,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仿佛立刻就会被扳落了。      若嫣拿着手中扳下的最后一刻木板,刚想转身却隐约传来了外面的对话声:“桐州里查得很紧,你们多注意点。”      听到桐州,若嫣停下了脚步,继续听着他们的谈话。      “齐叔,你说少爷干嘛要费那么大的力气来绑这个女人呢?”      “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姐的幸福。”一位年老的声音响起:“你们只要负责看好她,千万不能让她跑了出去,如果坏了小姐的好事,就有你们受的了。”      “那我们要守到什么时候啊?”      “快了,这个月底皇甫皓就会和小姐结婚,等婚礼结束就可以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屋内传来“砰——”的一声,急忙叫道:“快开门!”      木板从若嫣的手中滑落,打在了她的脚边,她却没有任何感觉,脑中只回荡着刚才听到的声音,他要结婚了,这个月他就要结婚了……      门被推开了,齐叔一行人走了进来,看见她站在墙边,而她身后的木板已经被扳下了两个,齐叔转身怒视的身后的两人,厉声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人要跑了都不知道!”      身后的两个侍卫见此已经被吓得呆住了,只得埋下头接受斥责。      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莫若嫣才渐渐回过神来,她凝视着眼前的几个人,将双手放在身后,脚步轻轻的朝后面退了退,那两个侍卫想上来抓住她的手时,她一个侧身,躲开了他们的双手,同时右手突然射出几枚寒星,身子从他们中间穿过,在寒星飞出的时候,她的眼神比寒星更急,更冷。      在场是所有人都楞了,齐叔当然听说过莫若嫣曾是一个杀手,却从未亲眼看到过。现在他看到了,以前他还在怀疑一个女子怎会有杀人的本事,现在他终于相信了。      莫若嫣这一击不但选择了最出人意料的时机,也快得令人无法想象。她一出手,就将对方逼入了死路。她的绝望,悲愤使得她发出了最激烈的一击,狠毒,准确,迅速,这三个条件加在一起,结果就等于“死”。      她轻易的躲过了他们,走到门前发现外面还有三个人站在远处,刚想发针,忽然,腹中一阵疼痛,如刀刮一般,若嫣痛得满头大汗,只觉一阵接一阵的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没了支撑似的,她伸手扶着门框,靠在那里,微微喘着气,可是每一次呼吸,几乎都牵出腹中的阵痛。      那三个人跑了过来面面相觑,互相看了几眼,不知道该如何做。      齐叔见她的脸此时已无半分血色,一见他们过来就厉声命令:“快将她抓起来。”      若嫣知道自己逃不了了,死死用手按住小腹,可疼痛一点也没有减轻,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下来。那几个人已经走过来,将她的手狠狠的反困住。她已虚弱至极,不想那齐叔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人,一步跨上前来,只听“啪”的一声,重重的扇了她一巴掌。      他将莫若嫣的双手扬起,另一巴掌又扬了过来:“你还想跑,我今天就要看你有多厉害!”      若嫣整个人都贴在门上,剧痛一波波袭来,只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忽近忽远,连他们的脸也看不清楚了,两眼望去只是白蒙蒙的一片。只听旁边有人说:“把刀给我拿来,我要在她脸上划一刀,看她还怎么跑。”然后脑后一阵剧痛,被人拉扯着头发使她扬起头来,一阵光亮闪现在她的眼前。      若嫣闪躲不及,挣开右手一挡,那一刀直接划在了她的手掌上,“啊……”了一声,深红的血液已经溅在了她的脸上,旁边的人顿时楞了一下,放开了手,她靠着木门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一个侍卫骂骂咧咧踢了她一脚:“不要装死啊!”这一脚踢在她的背脊上,她轻轻的哼了一声,却并没有挣开眼睛。      齐叔看着刀上沾着的血液,愣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先把她关起来,把伤口给她包好,别让她因血液流失而死了。”说着拿着刀走了出去。      旁边的两个侍卫将她架起,往木板床上用力一推,她踉跄着前向倒去,那侍卫又将旁边的木板重新装上,“咣当”一声锁上了门。      ******   天都集团里,董事们看着手中的军事报告低声议论着,称赞着皇甫皓的才能和远见。皇甫皓神色平静冷淡,虽然坐在那里,却连句话也没听进去,只是觉得心神不宁。他起身站了起来,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了出去,沈熠晖自然也跟着跑了出去。      他穿过走廊,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下,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有消息了吗?”      沈熠晖摇了摇头,说:“齐小姐那边还在追查,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皇甫皓没有再说话,仰头倒在了沙发上,摸了摸口袋,冰冷的项链握在灼热的掌心,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说:“我心绪一直不宁,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你去韵姗那边问一下,一定要尽快找到人。”      沈熠晖道:“现在离婚礼就只有一个星期了,齐家现在肯定都在为此事作准备,现在去问不太适宜吧。”停顿了一下,又说:“你担心莫小姐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领主是否想过,齐小姐也毕竟是一个女子,就算她再明白事理可是女人的妒忌心都是不可避免的,她既然已经承诺了帮你找人,就是不希望你再为莫小姐的事大动干戈,如果此时你催得太紧,我担心我物极必反,对寻找莫小姐也不利。不如安心等待,总会有一个结果的。”      皇甫皓沉默着,浑身无力,无力感充斥着全身。      夜里,齐府大堂内灯火通明,通常这个时候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因为齐敬殷喜欢热闹,人老了就特别害怕寂寞。可是今天却是个例外,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甚至连侍奉的下人也被勒令全部回房了。齐敬殷坐在大堂的中央,手里抽着烟斗,吐出袅袅烟雾。雷绝和齐韵姗依次坐在左右两旁。      齐韵姗抬头看着他们,隔了很久,才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雷绝坐在对面凝视着她,微笑道:“我们也是为你着想,你不是喜欢皇甫皓吗?现在你可以如愿以偿了还不好吗?”      齐韵姗道:“我当然知道你们这样做是为了我,可是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么多事,让我一直蒙在鼓里,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做你们的棋子。”      雷绝大笑,道:“瞒着你是我们不对,可我们也是担心如果你不小心说穿了,那不是功亏一篑了吗?为了安排这个计划你以为我们就不辛苦吗。你要知道你是我们最关心的人,只要是你想要的,哥哥拼尽全力也会将他送到你面前。”      齐韵姗看着他,又转头望着一直坐在旁边沉默的父亲,问道:“爹,这些你也都参与了,对吗?从一开始安排丽嫂到别院监视他们,再到老领主的离奇去世,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的。”      齐敬殷适才一直没有说话,听到此处才慢吞吞的将烟锅磕了两下,说道:“关于这些事,领主早就暗示过我,可是我原先担心你不愿意,所有一直没有表态。可是当你看见皇甫皓时,眼中露出欣赏的目光,我就知道这个计划是可行的。”      齐韵姗道:“所以在苑霖实行合并时,是你故意让大哥与他对立的。”      齐敬殷沉默着没有回答。雷绝站起身说道:“皇甫皓一直以为是我在与他作对,就连靳恺毅也认为海狼会的兵力掌握在我的手中,派人来招募我,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我只是一个幌子,真正是实权还是在义父的手中,是他和皇甫鸿在背后操控着一切。”      “这么说,老领主的死也是你们早就安排好了的?”韵姗低声的问道。      齐敬殷道:“这是一个意外。皇甫皓太固执了,领主就算用自己的生命威胁他,却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所以他采用了最极端的方法。用自己的生命点醒他的儿子,却也同时让莫若嫣担起刺杀他的罪名,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意外的扯上了靳恺毅。这让事情更显得复杂烦乱,可是最终还是得到了预期的目的。”      他的讲得很平静,平淡的仿佛只是读了书中的一段故事。齐韵姗忽然发现其实她忽然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论起计谋,手段,自己身边的人比她厉害多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能够和皇甫鸿一起打下江北这一片的江山了,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机遇和才华,更因为他们有着常人所不能有的胆量和狠毒。这世间试问有谁能够有勇气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且威胁的人居然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齐敬殷一直盯着她,忽然道:“皇甫皓的计划势必要进行,就算我们不同意也阻止不了他合并的计划,他差的只是时间的问题。为了我们齐家在合并之后依旧能够安全,所以让你和皇甫皓联姻是最稳固的方法。”      雷绝笑道:“还好韵姗是喜欢皇甫皓的,不然就真的太委屈你了。”他拍了拍齐韵姗的肩膀,接着说道:“现在你就开开心心的准备好当你的新娘吧,其他的事都不用担心,所有阻碍你幸福的人大哥都会替你解决。”      齐韵姗目光忽然收紧,问道:“是你派人抓了莫若嫣对吗?你将她关在了哪里?”      雷绝道:“她现在还没事,等你和皇甫皓成了亲,我自会替你解决了她。”      “不可以!”韵姗急忙说道:“她不可以死,如果她现在死了,那苑霖心中就只会记得她了,而且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就算结了婚,那他也只会恨我,讨厌我,所以她一定要活着。”      齐敬殷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观点也很认同,毕竟女儿的幸福才是他最关心的。      雷绝道:“那等事情结束后,我再将她放出来。那时一切已成定局,皇甫皓也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对韵姗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你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千万不能出事了!”齐韵姗再三的确认。      雷绝无奈的点了点了,“你就放心好了,我会让齐叔他们不要伤到她的。对她你也这么关心,真不知道你的聪明跑哪儿去了?”他正取笑着她。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他顺手拿起电话,是齐叔的声音。      他皱了一下眉头,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说话声,雷绝的脸色越来越沉重。突然,他放下电话,神情复杂的望了齐韵姗一眼,“出事了……”      “她怎么了?不会死了吧。”韵姗喊着,茫然不知所措,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还没死。”   雷绝安慰着她,让她冷静了下来,可雷绝接下来的话却更让她震惊。      “齐叔说莫若嫣想跑被抓住了,他原本用刀想吓吓她,却没想到刀划在了她的手掌上。”他尽力将事情说得简单,因为他看见齐韵姗的手正在瑟瑟发抖。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还有生命危险吗?”      雷绝摇了摇头,说:“只是流了很多血,齐叔已经让人给她包扎了,不会有事的。”      沉默了半响,齐韵姗才开口说道:“我要去看看她。”      雷绝向齐敬殷看了一眼,见他点了点头,雷绝才说道:“那你小心一点,那边很偏僻的。”      齐韵姗轻轻地“嗯”了一声,大步向外面的黑夜中走去。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齐敬殷才缓缓的开口道:“这番情景,我真的担心姗儿将来后悔啊。”      雷绝笑着劝慰道:“只要韵姗自己觉得好,她开心,我这个哥哥就一定会满足她。”      齐靳殷道:“就是因为我们太宠她了,我担心以后她的日子皇甫皓肯定就不会如此让着她了。”      雷绝道:“不就是因为一个莫若嫣挡在中间吗?就算如此,皇甫皓最终还不是选择了妥协。”      齐靳殷道:“就是这样我才担心,皇甫皓只是迫于无奈选择了姗儿,以他的才干远见,将来的成就无可限量,就难保他与莫若嫣不会藕断丝连,到时姗儿的日子就难过了。”      雷绝笑了一声:“义父,你是太过杞人忧天了,韵姗虽然表面平静无常,可心中却是早有打算,她不会让自己处在困境中的。”       ☆、挽寒菊(四)   黑暗吞噬了夜晚,漆黑的夜幕下那苍白得仿佛透明的人影渐渐映入齐韵姗的眼中。      僵硬的木板上,她苍白的面容,紧闭的眼睛,干裂的嘴唇没有丝毫的血色。手腕虚弱无力的搭在床边,雪白的纱布将手腕上的伤口紧紧包裹着,一层又一层,鲜红的血液浸透了厚厚的纱布,不知道那伤口究竟有多深,竟能渗出这么多的血液。      韵姗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替她拭去额前的冷汗,良久良久,她才张开了口:“对不起……”      若嫣深深的昏迷着,眉头紧锁,房间沉浸在了梦中,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      齐韵姗见她痛苦的神情,内心也很触动。轻轻地将手放在她另一支手腕上,一惊。倏地放开了她的手,神色诧然的呆坐在了一旁,嘴里喃喃的说道:“……不可能……不可以……怎么会这样……”她的身体开始无法克制地发抖,她用力支起身子,走进她,呆呆地盯着她苍白的面容,哑声说,“莫若嫣,现在我真的不能再让苑霖看见你了。”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寒风吹了进来,很冷很冷,齐韵姗轻轻的颤抖着,越来越冷,冷得仿佛刺进了她的心里:“你不能怪我,你要恨就只能怨我们为什么会爱上同一个人?现在我真的不能放手了,我也不能再让苑霖动摇,所以,对不起了,你真的不能再出现在他的面前,我不能失去他。”      若嫣一直如死去般躺在,对她的错愕,紧张仿佛没有一点感觉,湿润的睫毛遮住眼睛,苍白的肌肤在瑟瑟发抖。      “对不起……”齐韵姗缓慢地转过身体,慢慢地向门口走去。      既然决定了的事就不要再改变,莫若嫣不可以,皇甫苑霖也不可以。她轻轻的推开木门,然后,静静的走进了被黑暗包围的迷雾中。      ******   书房里靳恺毅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报告,眉头紧锁。      所有来自各处的资料,信息一大堆但却没一个有用的,靳恺毅郁闷气急,一手将资料扔了出去,却不料正好打在了欲进书房的林睿渊身上。      “哎呀!”林睿渊惊呼一声,将资料抱在了手中,“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惊呼声使得靳恺毅抬起头来,他微皱眉心,看到林睿渊狼狈的样子,不禁笑了笑,问:“有什么消息了没有?如果没有就不要说了,接着找。”      林睿渊弯身捡起地上的报告,重新放回了桌上,这才开口说:“少帅,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可我还是要向少帅报告一下我们自己的状况。”      “有什么事就说!”靳恺毅翻阅着那些资料,并没有在意他脸上的担忧。      林睿渊叹了口气,说道:“最近几天为了替少帅找人,我们已经出动了在桐州所有的人,如果再这样漫无目的找下去,我们的行踪会全部暴露。到时我们不仅在桐州呆不下去,我担心天都集团也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桐州。”      靳恺毅停下了手中的事,慢慢抬起头看着他,“你不会要我放弃吧。”      林睿渊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这么做。我是觉得应该将事情彻底的想一想,或许有些地方我们都忽略了,莫小姐的离开或许并不是出于主动的。“      “你是说……”靳恺毅一怔,“我怎么没有想到这里,她要是想走不会等到现在。”      他冷漠的面容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接着分析道:“这件事绝对和皇甫皓结婚的事情有关,而齐家的人绝对脱不了干系,如果若嫣是落在他们的手中,那情况可就很危险了。”      林睿渊道:“现在莫小姐应该还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这件事他们一定是暗中进行的,如果让皇甫皓知道,他们的下场也绝不好过。”      “就算这样她受的苦也绝不会轻,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靳恺毅紧皱眉心,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隔了半响,才接着说道:“立刻将所有的人都召回来,密切注意着齐家的动静,即使是一个下人的行踪也不可放过。”林睿渊恭敬的点头,然后走出了房门。      靳恺毅抬头望了望桌上摆放着的一大束菊花,低声喃言道:“一定要会没事的,等我!”      ******   第二天的下午,莫若嫣才从疼痛中渐渐缓过劲来,慢慢的睁开了双眼,想撑起自己身体坐起来,却突然失去重心跌落在了床下。      “啊……”疼痛使她惊呼出声,她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缠绕着的白纱布,鲜红的血液已经透了出来,而旁边的木板上还染有她鲜红的血迹,她渐渐想起了昨天所发生的一切。她失落的跌坐在地上,泪珠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门突然被推开了,一阵强烈的光线射进屋子,若嫣伸手挡住了眼睛,一下被人推倒在了地上。      “起来!”一个男子伸手将她提起,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真麻烦,你怎么不死啊!”      她本就虚弱无力,被他这么一拉就连站立都不稳了。这时又上来了几个同样的男子,不由分说,就将她朝外推攘着出去。她一时没稳住,踉跄着倒在了地上。其中一个人走上来,对着她的背脊狠狠踢了一脚:“别给我装死啊,就算死也等我将你送出去再死。”      她轻轻的动了一下,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见她没反应,踢她的那个男子可慌了,又对着她的背脊踢了几脚,其中一脚突然落在了她手掌的伤口上,若嫣突然“啊——”了一声,停息的血液突然又冒了出来,顿时染红了一片。      见她还活着,那几个人都松了口气,上头特别交代过,要他们将人送走,不能伤她的性命,只要她现在还有口气,他们就都可以安枕无忧了。他们将她重新架起,突然,门口一阵声响,似乎有些骚动和混乱,他们松开手,走了出去。      若嫣身体一时失去力量,无处着力之□体急急的向后倒去!她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尖锐的疼痛从她的背脊缓慢地向身体四周蔓延开来,右掌上的血还在缓缓的流着,腹部又是一阵阵的绞痛,她紧紧的咬着嘴唇,再也无力移动一□体,耳边却听到木门正被人打开。      “嚯——”的一声,木门被猛力推落。木屋里积年的灰尘在木板重落下被扬起,在空中飞扬着,疼痛使莫若嫣睁不开双眼。      “若嫣……”低哑紧张的声音扑进她的耳边。一双手臂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将她搂进了一个男性的怀抱中,那人的呼吸有些紧张而急促,似乎想要将她紧紧地拥住,却又担心伤到了她。      阳光下一张苍白无力的脸庞上沾染了许多的污垢,靳恺毅迟疑了一下,将她轻轻的放在了旁边的木板上,拿出手帕将她的手腕重新包扎了一下,眼角的余光看到地上的一大滩鲜红的血液,他的身体似乎也僵硬了。      若嫣失神的望着眼前的人,模模糊糊中看不真切,忽然有种恍惚,仿佛回到了许久许久以前,她和皇甫皓在别院时,安静祥和的生活,院子里有美丽的梅花树,菊花盛开中他们一同仰望天空,相依相偎。      她如梦呓般轻轻叫道:“你终于……”话音未落,人已经摇摇欲坠地向前扑去。      靳恺毅立刻抢先一步上前搀住她,只觉一个虚弱无比的身子伏过来,她的额头上涔涔的冒着冷汗,牙齿已经将嘴唇深深咬了一个印子看,身体正在瑟瑟发抖。这时林睿渊跑了进来,看了一眼说:“准是痛晕过去了,我先看一下。”      “你小心一点。”靳恺毅提醒到。只见林睿渊伸手用力在她的人中穴上掐了一记,她果然轻轻的动了一下,眼皮微微一跳,吃力的睁开来。      若嫣茫然的望着眼前的人。孤傲冷酷的眼神却带着紧张和心痛,他的神情有些复杂和激动,她怔了怔,是靳恺毅。心中突然闪过一丝落寞和心痛。      “还很痛吗?”朦胧的光线中,靳恺毅的声音低沉沙哑,看着她手腕上涌出的鲜血,他的心骤然抽痛起来。双臂打横将她抱起,大步向外面走去。      若嫣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力量,只能紧紧的依靠着他。闻着他身上陌生的气息,这一刻,所有的现实又统统回到了她的脑海。她淡淡地苦笑,低声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现在先不要说话,我送你去医院。”他紧紧抱着她,仿佛担心他一松手,她就又会落下。”      莫若嫣虚弱的被抱在他的怀里,远远看到刚才抓她的那几个男子已经血肉模糊的倒在了地上,另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指挥着侍卫,看见靳恺毅出来忙停了手。      “少帅,这些人怎么处置?”徐将军向他请示道。今早他奉命回桐州,却不料路过郊外居然发现了这个木屋,还有一些海狼会的人在这儿出入,他便有所怀疑,所以打电话告诉了少帅,同时转回去调了一些人过来,却没想到少帅居然比他还先到了。      靳恺毅冷冷的望了那些人一眼,道:“全部扔进海里。”      这时,几辆汽车呼啸着开来,停在了木桥边。靳恺毅觉得此地实在不便久留,于是轻轻对旁边的林睿渊命令道:“我先送她回去,你马上就去叫医生过来,要快!”      林睿渊急忙应道:“我立刻就去!”      等上了汽车之后,莫若嫣才轻声地说:“谢谢你。”      靳恺毅一怔,转身看着虚弱的她,为什么她的笑容却让他感到如此心疼。她的眼睛里蕴藏着透明的泪光,脸色苍白如纸,他伸出手指触碰她的面颊,轻轻地,替她拭去脸上沾染的污垢。若嫣的眼泪刷地全涌出来,一颗颗眼泪滚落下来,滴在他的手上,瞬间就不见了,更大一滴眼泪接着又落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      所有的景物在车窗外跳过,她虚弱得奄奄一息,靳恺毅侧过脸问:“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若嫣想对他微笑,却连嘴角的都动不了。手掌已经痛麻木了,只有背脊上还传来阵阵的疼痛,突然腹中一阵翻乱。      “停车!”      空旷无人的道路,只有他们的汽车亮着的灯光。若嫣蹲在路旁,胃中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可是却依旧不停的作呕,身体不停的哆嗦。靳恺毅站在一旁,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却不知该如何帮助她,心里痛苦不已。      当他们回到靳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因为他们在路上耽搁了很久,到家时医生已经在客厅等着了,看见他们两个护士急忙跑了过来,靳恺毅拦住她们,亲自将若嫣抱到了楼上属于她的那间房间。      艾伦医生很客气地请他暂时回避,他就到了房间外的会客厅里坐下来,一直等了近一个钟头,却仿佛是已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遥远。      卧室里艾伦医生与护士不断的交谈着,两个护士轮流的在房间里来回的穿梭,手中的药盘里全部是被血染红的棉纱布,靳恺毅抓住其中一个护士的手,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他的手掌很有力,抓在护士的身上一阵疼痛,“医生还在检查,莫小姐流了很多血,我们正在替她止血。”      靳恺毅甩开护士的手,冲进了卧房,另一个护士正忙着替若嫣止血,许多的药棉纱布不停地被换下来,床上的被子,床单,斑斑点点全是血迹,而她一张脸上也无半分血色,只是不停的冒出冷汗。      林睿渊见靳恺毅直直盯着莫若嫣苍白的面孔,心里一阵紧张,劝道:“少帅,我们先出去,不要打扰医生替莫小姐诊治,出去等消息吧。”说着,推着他离开了卧室。      又过了良久,艾伦医生看情况已基本稳定了,这才亲自走出来向他解释:“莫小姐的情况很坏,她背脊上的脊椎被严重踢伤,关节已经错位,至少也要连续治疗两年以上才能恢复;而她右掌上的筋脉已经断了,不可能再恢复。”      医生见靳恺毅久久不做声,叫了声:“少帅。”      靳恺毅沉默良久,才缓缓的问道:“那她的手岂不是全废了?”      艾伦医生皱着眉说:“如果调理得好将来基本的生活应该没有问题,至于其他比较灵活,重量的事情就无能为力。”靳恺毅默不作声,医生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小姐腹中的孩子是保住了,如果再迟点,恐怕胎儿也会有影响的。”      靳恺毅蓦然抬起头,有些吃惊的问:“你是说孩子……她怀孕了?”      艾伦医生点了点头,摘下眼镜,说道:“莫小姐已经怀孕两个月左右了,可能她自己都还没有感觉到,幸好她的身体底子很好,遭受了这么重的伤却只是动了一下胎气,接下来一定要好生的调养,不可再受刺激了。”      医生不停的嘱咐道,却没听到靳恺毅任何的回应,只见他眼中一片茫然,像是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因为若嫣的情况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所以艾伦医生向他说明情况之后,就又进屋了。      林睿渊每听医生说一句话,心就往下沉一份,等医生走后,见靳恺毅仍旧站在那里,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少帅。”他却恍若未闻,林睿渊也不敢再做声,退下去吩咐人拿药去了。      靳恺毅轻轻推了里见的门,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睡灯,光线十分朦胧柔和,护士已经替若嫣将血迹清洗干净了,她静静的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西洋的羽绒被,被子很轻,勾勒出她娇小的身躯,睡在那么大的一张床中央,小小的如同婴儿般柔弱。靳恺毅一颗心仿佛已经跳出了胸腔,他在床边坐下,像傻子般望着她微弱的呼吸,目光黯淡,只是凝在她的脸上却布满了哀伤。      他抬起手轻轻的拂过她苍白的脸颊,冷冷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温度:“为什么当你再   次回来时,居然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雪白的枕头,手腕上还被白纱紧紧的包裹着,莫若嫣无意识地挣扎梦呓着,眉心不安地紧皱在一起,乌黑的睫毛颤抖在苍白的面容上,冰冷的身体上却不断的冒出冷汗。      …………      “……记住爹的话,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我要走了……这是我的责任,我的命运,我不能逃避……我会回来找你,你一定要等我……”      倾盆的大雨打落在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上,看不到路在哪里,前面一片迷蒙……      “我会实现我的诺言,我会带你离开……若嫣的幸福快乐我都会负责,与他人无关……”      “……你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再留下你一个人……”      “嫁给我,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一幕幕场景不停的回荡在她的脑海中,既是幸福却感觉如此痛苦……      “……你宁可保护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我……是我的信任不够,还是你从来就没相信过我……”      她痛苦的挣扎着,无尽的黑暗将她紧紧的包围着,她看不清前面的一切。      她做错了吗?过去的一切她只想让它停留在过去,她只是害怕过去的伤害惊扰了现在的平静,她以为只要他爱她,即使她不说他也不会在意,却原来并非如此……她紧闭着眼睛,如同被噩梦紧紧的扼住了喉咙,干裂的嘴唇不断痛楚呓语着模糊的字句,身体瑟瑟的颤抖着……    ☆、挽寒菊(五)   从夜晚到清晨,昏迷中的莫若嫣一直不停在呓语颤抖着,苍白的面容,紧闭的双眼,她如迷了路的孩子般孤独无助。      时时刻刻守着她身边的靳恺毅看着她颤抖的身体,心疼的握住她的手,眼底黯然深痛,望着她痛苦呓语的模样,仿佛她的生命随时会终止在恐惧与绝望中,这种痛苦如针刺般折磨着他的胸口。      “你一定要醒过来,若嫣,只要你好起来,无论让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她轻轻的抱起她,靳恺毅将她的脸埋进他的胸前。他的背脊在清晨的光线中寂寞地挺起,有不易察觉的轻轻的颤抖。      林睿渊出去办妥了相关事宜,回来时见会客室里却没有人,卧房里也是静静的,他正要转身离开,忽然见着靳恺毅独自坐在露台上吸烟。自从莫若嫣走后,这间屋子便一直保留到了现在,里面的一切都没有丝毫的改变,露台上原本就放着一把藤椅,此时藤椅前已经扔了一地的烟蒂,靳恺静静坐在那里,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他打开了露台的门,楼前的梧桐树上浅嫩的绿荫,阳光一缕缕从那枝叶间漏下来,靳恺毅坐在那里,望着那树间斑驳的日光。林睿渊走到了他身边叫了声:“少帅。”      靳恺毅听见他的声音,似是猛然回过神来,“哦”了一声,问:“交待清楚了吗?”      “所有的将军们已经回去召集军队了,这是他们搜集回来的资料,你要不要看一下?”他将手中的稿纸递给了他。      靳恺毅接过去大致的看了一边,问道:“确定是这个人吗?”      林睿渊答:“昨天抓到的那几个人都指证的是这个老头,我也派人去调查了一下,确定他就是齐府的管家。”      他的目光深邃黯淡,狠狠的握住手中的稿纸,“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林睿渊沉默了片刻,担忧的说道:“这不是正式与齐家翻脸了吗?我担心会对我们有所不利。”      靳恺毅哼了一声,说:“这件事他们不敢宣扬的,如果闹大了他们不见得会比我们好看。”      林睿渊见他已势在必行,也没再劝说了。靳恺毅望着手中的资料出了一会神,又说:“记住,我不要死人,将他活着送回齐府,办完事再来找我。”林睿渊领会的点了点头。      ******   齐府里正是热闹,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准备着几天之后的婚礼,也有许多的人前来祝贺,姨太太们张罗着一起打麻将,齐敬殷陪着来道贺的人在那儿听戏,齐韵姗也在一旁坐着听戏。齐敬殷知道女儿向来接受的都是西式的教育,平日最多也只是去看电影,这会儿要她坐下来听戏,只怕她一定感觉枯燥无味,便轻声对齐韵姗说道:“如果你不喜欢,就先回去休息吧,这些人爹来应酬就可以了。”      齐韵姗看着他笑了笑,说:“这些既是传统规矩,那我作为桐州将来的女主人,这些作风自然要学会适应,你就不用担心我了。”      齐敬殷知道女儿一向很有主见,看她如此充满自信,自然也就放心了。齐韵姗笑着挽起父亲的手臂,在周围的人看来是如此的温馨。      这个时候,一名丫环走过来低声在齐韵姗的耳边说了什么,她一惊,转头低声对齐敬殷道:“爹,我下去一趟。”      齐敬殷问:“戏就快结束了,你要去哪儿?”      齐韵姗道:“家里出了点事,我先回去看看。”      齐敬殷望了墙上的挂钟一眼,说:“马上就要四点了,皇甫家下聘的人就快来了,你现在怎么能离开呢?要不我派别人去看看吧。”他向周围看了看,问道:“齐叔人呢?让他替你回去看一些吧。”      齐韵姗道:“不要找齐叔了,必须我自己回去。”      齐敬殷听她这样说,只得由她去了。齐韵姗走出前厅,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天都集团要少爷赶快回来,快啊!”她素来自信沉稳,下人听她语气充满了惊慌,感觉一定出了大事,立刻跑了出去。      只一会儿功夫,便见雷绝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直接从偏门进了后院。他走进屋子里,才发现房间里只有齐韵姗一个人坐在那里,见他进来,轻轻的叫了声:“大哥。”      雷绝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齐叔呢?”一边说着,他一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地上一滩鲜红的血迹格外刺眼,“这……不会是齐叔的吧。”      齐韵姗漠然的点了点头,隔了半响才开口说:“我让人送他回去了,他的手筋和脚筋全部被挑断了,剩下的日子恐怕只能躺在床上了。”这齐叔虽是他们的管家,但一直照顾他们两个长大,对他们而言早已将他视为了亲人,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他们所受的打击自然不轻。      雷绝厉声道:“真没想到靳恺毅下手这么狠,齐叔都这么大年纪了却还是不肯放过他,废了他还给他留了一口气,这笔帐我一定要讨回来!”      “不能讨!”齐韵姗慢慢的说道:“这件事我们只能认了,一定不能宣扬出去。”      雷绝心有不甘:“难得我们就这样算了吗?”      齐韵姗沉默不语。隔了良久,她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齐叔伤了莫若嫣的一只手,靳恺毅就让他加倍的偿还,而且他已经料定我们绝对不敢将此事说出来。你别忘了,我们和他是打过交道的,当初为了挑拨莫若嫣和苑霖,他愿意交出资料与我们合作,现在为了保护莫若嫣,他也一定会拿出对我们不利的信息,所有,这个仇我们报不了,也不能报。”      雷绝怒斥道:“为了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我看他是疯了!”      齐韵姗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道:“他没疯,如果今天救莫若嫣的人是苑霖,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恐怕现在是废人的就是我们了。”      “他敢吗?”雷绝不以为然。      韵姗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以她对皇甫皓的了解,如果让他知道了莫若嫣是遭遇,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齐韵姗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无论怎样的结果他们现在都不能回头了。      ******   深夜,靳恺毅守在莫若嫣的床边,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闭过眼,下巴已经冒出了黑灰色的胡须痕迹。他将手轻轻的放在她的额头,已经叫医生来看过很多次了,可她却一直昏迷不醒,嘴里混乱地叫喊着些什么,他亲手将毛巾放在她的额头上按住,不让它滑下来。      “若嫣,你醒醒好不好……”他不停的在她的耳边说着话,希望能将她唤醒。可是她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看着她昏迷时痛苦绝望的模样,他的心被一次次的撕得裂开,原以为放手可以让她得到幸福,却没想到他们的幸福如此不堪一击。他缓缓的握起僵硬的手掌,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他会自己陪在她的身边,照顾她,让她幸福,没有任何人再能让他放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亮了,外面的太阳暖暖的透过窗户洒了进来。莫若嫣躺在床上,昏迷中的她辗转反侧。      仿佛是在恐怖的噩梦里,突然,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要走——”      急促的喘息和挣扎中莫若嫣的身子突然剧烈地弹了一下,汗水从她的额头涔涔地淌下,整个人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她呆呆地坐起在床上,可怕的梦境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风声里,无数的雪花飘落着,天地间仿佛织成了一道雪帘,苑霖的身影渐渐透明,她无论如何伸手去抓也抓不住,留下了她一个人站在了漫天飞舞的大雪里……      “苑霖……”周围的环境使她感觉陌生又熟悉,房间里空无一人,她怎么会在这里?      脑中一时无数的回忆和片段向她猛然袭来,然而她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些,胸口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只想立刻看见苑霖,她要找他把误会说清楚!浑身虚弱无力,她一下子从床上跌到了地上!手腕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背部也疼得她掉眼泪,她吃力的靠着床站起来,眼前突然一黑,身体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若嫣!”靳恺毅推开门惊呼,扑过去扶起她,将她重新放回了床上。      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胸口的激动使得靳恺毅的喉咙被堵住了一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从狂喜震惊中静下来,连忙用手去试了她额头上的温度,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冰凉凉地,高烧已经退了。      他扶着她,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自己下床了呢?你感觉如何?我马上去叫医生过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我一定力气也没有?”莫若嫣声音颤抖着,一连串的问,让他们都懵了。      当她渐渐看清靳恺毅神色憔悴的脸庞时,脑中却渐渐清醒过来。那些疼痛的感觉,记忆的碎片,包括靳恺毅救她时的情景都全部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她轻轻侧了一□体,却传来距离的疼痛,轻呼出声。靳恺毅忙按住了她,关切的说道:“你现在身上有伤,不要乱动,你要什么告诉我。”      她这才目光缓缓的移到了自己的手掌上,看着上面包裹着的厚厚的纱布,她的身体渐渐发僵,可是脑子里却什么也不愿意想,慢慢地开口问道:“我的手……伤得很重吗?”      “……”靳恺毅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没有,只是一些小伤,会治好的。”      “是吗?”她的身体如冰冻般寒冷,抬起头凝视着他,“我们是同样的人,你骗不了我的,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靳恺毅看着她,双手紧紧的握住,沉默了良久,才缓缓的说:“医生说你的右手掌的筋脉已经断了,而且……你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若嫣的身子一震,就像一个晴天霹雳,突然贯穿她的耳膜,脑子,心脏。她的手一下子滑落,脸上迷茫得像是没有听懂,眼里从起初的诧异,渐渐浮起欣喜、安慰、哀伤、痛苦、迟疑……      这一刻,心里复杂得连莫若嫣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感受,应该作何反应?她只能静静地坐着,她的背挺得很直,背脊的疼痛一阵阵地传来,让她的体内五脏六腑撕裂翻涌得想要呕吐。她的心抖了一下,没想到在自己失去一切的时候,这个孩子居然会来?      靳恺毅默默地看着她,轻轻的叫了声:“若嫣……”      “不可以!”莫若嫣突然抬起头,惊呼出声,“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我不要他……不要……”说着她伸出手想打掉腹中的孩子,幸亏靳恺毅及时拦住了她。      靳恺毅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若嫣,你疯啦,你这样会把命都给搭上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若嫣的手背他紧紧的握住,不能动弹。她呆呆地望着他,两行泪水静静地从她的眼角滑落,眼泪越流越急。她将脸深深地埋进了双臂间,仿佛这样可以隐藏自己所有的悲伤。      靳恺毅嘴角微动,心痛极了,她的哭泣让他难以承受,这一刻他恨不得用一切来交换,只要可以替她承担她所有的痛苦,他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答应我,不要再伤害你自己。”      泪水静静地流淌,在她苍白的面颊上如一片破碎的水晶。若嫣轻轻的推开他,喃喃的说着:“不是我不想要他,是我要不起他……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了……”      “谁说你什么都没有的,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靳恺毅爱怜的扶住她的双肩,从她脸上留下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灼热而冰冷。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若嫣,接连的打击已经彻底击碎了她,冰山般冷漠淡定的面具破碎之后,她脆弱无助得就像一个浮萍。      “这与你没有关系,你不能淌这趟浑水,我不能害了你。”      泪水呛咳了她的喉咙,她闭上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漆黑的睫毛被泪水染得晶亮潮湿,她开始剧烈的咳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泪水依旧不停的滚落。      “那么,你是想惩罚我吗?”靳恺毅沉痛地低喊,心底奔涌的痛楚让他失控,紧紧握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睁开眼静,“原来我以为我放手之后你能得到幸福,可是如今我再也不会让你走了,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的声音痛苦的如同濒死动物的最后挣扎,使她的身子渐渐僵住。在他沉痛的低喊中,若嫣混乱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一点清晰,呆呆的望着他,脑中嗡嗡的轰鸣。他眼中那惊心动魄的痛楚烫伤了她,那话语里轻微的一点沙哑也让她再也不忍心推开他。      泪水慢慢滑下漆黑的睫毛,她呆呆地凝视着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很轻很轻地说:“你难道不觉得我很自私吗?当初别有居心的接近你,盗取了你的机密文件,让你损失惨重;后来又一再的说话伤害你,现在我得到了报应……我被遗弃了,却又来利用你保护自己……”      “我不在乎……”靳恺毅抿紧嘴唇,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泪水。此刻,他应该感到庆幸吗?至少在她的心中还会在意他的感受,那是否也证明自己在她的心底还是有一点点位置。那样,他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了。      房间里,明亮的光线将床上的两个人笼罩着。他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轻轻地将她拥进怀中,“只要你平安快乐,做什么我都不在乎。”      他的动作很温柔很轻,轻到只要他一挣扎就可以离开,只是她没有力气了,她真的好累,好累,不想再动了。她虚弱的靠在他的肩上,仿佛有迷胧的雾气笼罩在她的周围,她什么都看不   见了,只是脑中反复闪过那些飞舞的雪景,飘扬的芦苇,还有那些挥之不去的承诺与失望……    ☆、舞秋风(一)   皇甫大宅里挂满彩旗,贴满喜字,装扮得十分漂亮。贺礼已经陆陆续续的送了进来,堆了满满的几屋子。皇甫皓因为这几日都在外面,家里的一切都是交给沈熠晖看管,今日开车回来却看见了这样一番场景,顿时怒气满怀。      看见他,沈熠晖忙迎了出来,却看见他满脸的怒气,猜到他心情不好,顿时提高了警惕,轻轻叫了声:“领主。”他现在不敢直呼他的名字了,曾经他们是相见甚欢,无所不谈的好朋友,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份变了,或者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总之他们现在已经从朋友变成了上下级的关系,说话做事也必须要谨言慎行。      皇甫皓看了他一眼,说:“我才走两天你就将房子变成了这样,你办事效率提高了很多啊!”      虽然是称赞的话,但从他的语气中说出来却让人感到心颤。沈熠晖尴尬的笑了笑,“还有一个星期领主就要成婚了,我是想早些做准备,免得到时有什么地方做的不齐全,那不是让领主脸上无光吗?”      皇甫皓淡淡的笑了笑,嘲弄道:“熠晖,你办事越来越聪明了。我委托你办是事你压根不上心,没让你做的事你倒是挺积极的。”      沈熠晖被他逼的无言以对,只得低下头默不作声。皇甫皓笑容褪去,怒道:“让他们马上停手,婚礼都还有一个星期,这么弄像什么样子,看着都碍眼。”他转过身向屋子里去去。望着他的背影沈熠晖也是一阵心颤。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过来,弯腰在皇甫皓的耳畔低声说了两句,他脸色微变,立刻转身向外走去。他这么一走,刚到的侍卫们自然也前呼后拥地尾随他而去,下人们不由纷纷侧目议论。沈熠晖抢先几步拦住那个侍卫,低声相询。那侍卫见是沈熠晖,便对他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沈熠晖听完就几步追上去,坐上了皇甫皓身后的一辆车。      因为是下午,所以街上的人有点多,车子只能在拥挤的街道中缓缓前进。皇甫皓心虚烦乱,望着拥挤的人群,嘴角一沉,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沈熠晖着了急,也跟着跳下车追了上来,说:“领主,这街上鱼龙混杂还是回车里等等吧,过一会或许就好了。”毕竟能拖一时便是一时。      皇甫皓回过头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给我闭嘴,如果不想走就给我滚回车里。”      沈熠晖见他大发雷霆,只好立刻叫侍卫都下了车,追了上去。      他越过川流不息的人群,一直向前奔去,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淋湿了,可是却没有使他的脚步有一丝一毫的停歇,反而越跑越快,越来越急。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治安公所,皇甫皓暗中安排的人早已守候在那里,看见他跑来,先是一愣,正准备弯身向他致意,皇甫皓一手抓住他就问:“人在哪里?”      那侍卫道:“在里面的房间里。”      皇甫皓越过他,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的地上一个女子背对着他躺在地上,穿着一件绯红色的旗袍,虚弱的身体瑟瑟发抖。皇甫皓的心一紧,跑上前去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女子孱弱的脸颊,却是全然陌生的一张脸。      他一颗心重重的落下,失望到了极点,屋外北方呼呼的吹着,他勾起嘴角的一抹笑容,自嘲道:“我真的笨,她那么好的武功怎么可能会受伤,又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皇甫皓从治安公所出来,已经是黑夜了,天空又飘起了小雪,他伸出手掌,可雪花刚落在他的掌心便融化了,他独自站在风雪中,天地间孤单的只有了他一个人。      其他的人都站在他的身后,不敢上前。过了半响,沈熠晖犹豫着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对他说道:“昨天安慈医院的人来说,艾伦医生前天晚上去了靳府,医治了一位女病人。”      皇甫皓转过头,凝视着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沈熠晖道:“这个消息也并不确切,那位女病人的身份我们至今都不知道,我担心又是白忙一场。”      皇甫皓立刻吩咐道:“叫他们将车开过来,我要去靳府。”沈熠晖并不做声,皇甫皓怒道:“你聋了吗?我叫你去开车!”      沈熠晖到底年轻,何况与皇甫皓是多年的好友了,虽然现在弄成了这样,却仍旧硬着头皮劝说道:“你现在去又能改变什么呢?你想将她带回来吗,那你要如何向齐小姐交待,如何向天都集团里的董事们交待,你又如何向死去的老领主交待?你不要忘了,莫若嫣现在还是刺杀老领主的最大的嫌疑人,难道你要为了她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抛下吗?”      皇甫皓头痛欲裂,感觉脑海中一片茫然,缓缓道:“无论如何,今天我都要见到她,我一定要见到她,谁也不能阻止我。”      沈熠晖叹了口气,道:“那我陪你去见她,不过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是要她还是要江北的百姓。”      ******   卧室的窗户开着,微风吹动着窗帘,雪花顺着风飘了进来,若嫣侧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克制着她不能乱动,她眼神涣散地望着窗外飘扬的雪花。      这时门被推开了,靳恺毅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汤水。此时的他减去了几分眉宇间凌人的气势,这样子望去,有着寻常男子的和善俊逸,甚至透着一股自在轻松的气息。他应该也是长期的隐藏在冷漠的面具下生活吧,若嫣望着他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身子一侧,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不禁“哧——”了一声,虽然很轻,靳恺毅却还是听见了,急忙走了过来,将碗放下,问:“你怎么了?又有哪儿痛?”      她见他神色温柔关切,眼底还有熬夜留下的血丝,心中不免微微一动,轻声说:“没事,只是不小心牵动了一下伤口。”      靳恺毅轻轻的松了一口气:“现在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能不动就不要动,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      听他这么说,若嫣不禁心中一阵愧疚,想到他一个堂堂的少帅,居然为了自己如此忧心,她现在的痛苦全是自己咎由自取,又为什么理由还要连累他呢。      “这几日,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若嫣问道。      “你指的的是哪方面?”自从他救她回来之后,靳恺毅就知道她会问,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天都四会已经正式合并了,这几日城外的军队也平息了很多,皇甫皓……也快结婚了。”他如实的说着。他不想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不想让她伤心,可更不愿意让她蒙在鼓里,他知道她肯定宁愿在真相面前被刺的伤痕累累,也不愿闭着眼睛幻想甜蜜。      莫若嫣听完之后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的反应,仿佛这些事与她毫无关系。顿时靳恺毅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两人突然沉默下来,隔了半响,若嫣才缓缓的出了声:“桐州的内部问题解决了,对你很不利吧?”      靳恺毅愣了一下,确定没有听错,她是在关心自己,心里不禁一暖,“别管我如何了,你先把药喝了吧。”      若嫣点了点头,接过他递过的药碗,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那一种苦,渗透了五脏六腑,存在胃里只是难受,不一会儿,便搜肠刮肚全都吐了出来。见她如此痛苦,靳恺毅忍不住低声斥责道:“这医生开得什么药啊,我马上去叫他重新开一副过来。”      “不用了!”若嫣叫住了他,隔了半响,胃里才舒服了一点,她缓缓说道:“可能是我刚喝得太急了,待会儿再喝一碗就可以了。”      “可是……”靳恺毅依旧不放心。      若嫣抬起头看着他,微微笑了笑,说:“哪有药是不苦的,比这儿还重的苦我都吃过了,再苦也不怕了。”沉默了一会儿,若嫣接着说道:“你守了我这么多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不用了,待会儿我还有事要办。”他望着她,微笑道:“我再陪你一会儿好了。”      靳恺毅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随手就摸出烟盒来,看了她一眼,又将烟盒放了回去,若嫣感激的望了他一眼。      有人轻轻的敲了敲门,靳恺毅应了一声,便见林睿渊推门走了进来。林睿渊走进屋子,望了若嫣一眼,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靳恺毅道:“有什么事就说。”      “皇甫皓来了……”林睿渊如实的禀告道。      靳恺毅身体突然僵住了,他转身望向莫若嫣。她的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可是身体却不觉得在微微颤抖。      “若嫣!”靳恺毅低喊一声,她突然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身体却已经又重重跌回了床上。原来在她无意识间却莫名的想撑起身子,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      靳恺毅见她惊叫,几步就冲了过来,她的眼中已经疼出了泪水,连声问:“伤到哪儿了?”      她摇了摇头,说:“没事,只是扯动了一下。”      他扶好她的身体,回头对林睿渊说道:“就说我今天不方便见客,有事改天说。”      林睿渊站在原地,为难的说道:“他说,他是来接莫小姐的,如果我们不交出人,他今天就不会走。”      靳恺毅脸色一沉,怒道:“他以为他是谁?把我靳恺毅当什么人了,他想从我这儿把人带走,除非我倒下了。”      “我要见他!”声音从后面传来,很微弱但很坚定。      “什么……”靳恺毅的身子僵住!一股寒气从他的脚底传上来,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他缓缓地看向身边的若嫣,看着她苍白失血的面容,看着她凝视专注的眼神。      “我要下去见他!”若嫣再次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坚定,不可动摇。      缓缓地,寒气从脚底一直传到了靳恺毅全身的血液里,就像灿烂的烟火,他还没来得及欣赏绽放的绚烂,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为什么?”靳恺毅问道:“在他的父亲设计你之后,在他一次次的放弃你之后,在你受了那么多苦之后……你为什么还要选择去见他?他伤你还不够深吗?”      “因为,我爱他!”      “你爱他?”靳恺毅惊愕。      “对,我爱他……”莫若嫣沉稳的说道:“因为爱过,所以即使分开我也要说明白,我不想留下遗憾。”      她行动不便,但却依旧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每牵动一次身体都会疼痛一次,若嫣强忍住痛苦也坚持要站起来,或许是最后的努力了,所以即使再难她也不会放弃。      靳恺毅实在受不了她这么折磨自己,叫了两个丫环来帮她,神色肃穆:“既然如此,我就让你自己亲自去证实,看他是否也像你一样坚定。”说完,转身离开了卧室。      钏儿和另一个丫头一起将她扶起,替她洗漱完,又找了件衣服给她换上,若嫣特别挑了一件大一点的衣服,外面又穿了一件大衣,以此掩盖住她身体的伤痕。若嫣走出卧室,靳恺毅正静静的坐在那里,埋着头。她走过他身边时,他下意识地一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窒息般的恐惧让他的手如铁箍般紧握着她!他不能让她离开!仿佛这一去就是分离,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若嫣缓缓的回过头看着他,眼睛清澈透明,却深深地带着坚定,靳恺毅的手一颤。钏儿她们扶着她走了出去,门在她走后缓缓的被关上了,隔着门她的身影渐渐消失。    ☆、舞秋风(二)   宽敞安静的客厅里,莫若嫣从楼上向下望去。沈熠晖带着其他的侍卫守在门口,而皇甫皓背对着她独自坐在沙发上,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的背脊挺得直直的。她挣脱开丫环们的搀扶,一个人缓缓地走下了楼。      皇甫皓站起来,转身向后望去。她穿着一身咖啡色的长裙,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大衣,头发慵懒的散落在双肩,却依旧是那么迷人,只是容颜有些憔悴,原本白皙的脸色现在更是苍白。人仿佛虚弱了很多,皇甫皓心中微微泛酸,他嘴角微动,终于跨前几步,紧紧的抱住了她。她身上那熟悉的香味萦绕在周围,就跟无数次出现他梦中的一模一样,他缓缓收紧手臂,双手紧紧地拥着她,仿佛一放手她就又会消失了一般。      若嫣倒是呆了起来,背脊传来阵阵的疼痛,让她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可是,她却舍不得推开他。      楼上的走廊里,地面上映着另外两个影子。靳恺毅呆呆地站着,望着楼下被皇甫皓拥抱在怀里的她,心一点一点的向下沉。      “为什么不拦住她?”林睿渊在他身后轻声地问。      靳恺毅眼睛望着楼下,心里空荡荡的,语气却分外清晰:“我不想她后悔……”      客厅里,明亮安静,两个人隔着茶几远远的坐着,他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装,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她神色淡漠,只是远远的看着他,那眼里深黑如海,看不见尽头。皇甫皓嘴角微微一动,刚想开口说什么,她去已经开口问道:“你不是要见我吗?你想说什么?”      他的声音很小,“跟我回去好不好?”      皇甫皓知道自己有点痴心妄想,在所有的人所有事面前他都可以理直气壮,稳如泰山,可是,这在心中徘徊无数次的话,只要她的一个回答,一个摇头,他所有的努力就都会轰然倒塌,再也无力挽回了。      “好。”若嫣没有犹豫,她微笑着对他说:“我跟你走。”      他错愕了!心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毫无头绪,兴奋中突然有了一种恐惧感。他的嫣儿,曾是如此的倔强,孤傲,却在知道他的背叛之后,没有质问他,责骂她,那样淡淡的微笑,安静的却让他心颤。      若嫣见他一脸茫然,话锋一转:“可是,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      她的唇边浮起一个讽刺的微笑:“你要带我回皇甫家吗?可是那里已经有女主人了;还是你想带我回畅心园,想金屋藏娇?在你的身边还有我可以存在的位置吗,皇甫领主?”她冷冷的瞧着他,眼里充满了嘲弄。      皇甫皓无言以对。他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无能,她明明就在眼前,只要伸手就可以抓住,可是他却没有勇气上前。她嘲弄的目光刺痛了他,放在心里的话现在却那样难以开口,“若嫣……对不起。我现在只能对你说这句话,可是我希望你能体谅我。过去的一切我都不追究了,就请你也原谅我这一次好吗?我们重新开始。”      “原谅?你把我想的太伟大了。”她向后退了半步,唇边的笑意也洋溢开来,却掩盖不住那凄凉的寒冷:“现在这样的境况,你居然还可以对我说,让我们重新开始。皇甫皓,你究竟是痴心,还是残忍?在你又一次选择抛下我之后,你居然只有轻轻的一句原谅?”      她眼中的疏离令他从心底感到寒冷,他伸手想抓住她的右腕,她却转身将手抽了回来,他的身体僵在那里,慢慢地说“你怎样才可以原谅我?只要你说,我都愿意为了你去做,只要你愿意重新回到我身边。嫣儿,我不想失去你!”      若嫣的心颤了一下,手掌轻轻的拂过自己的腹部,她缓缓地扬起脸庞,脸颊上已经有了泪水滑落的痕迹,目光落在他真诚的脸上,说道:“我要你带我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那里没有天都四会,没有皇甫领主,也没有沉重的责任与压力。”      皇甫皓的身子一震,“我……”嘴角微微动了动,却依旧没有说出话。      若嫣全身都在微微的发抖,却依旧接着对他说道:“你曾经不是答应过我吗,你会给我一份安宁幸福的生活,你会带我回我自己的家,现在就是你实现诺言的时候,你会答应我对吗?”      皇甫皓心疼的看着她,若嫣素来孤傲,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目光里充满了期待与哀求,他真想立刻答应她,然后带着她一起离开,再也不和她分开,他会看着她笑,陪着她开心,他们此生此世都会永远在一起。      可是,他想到了天都集团,想到了父亲临死前抓住他的手对他说的话,想到了桐州外那些饥寒交迫的百姓……他的手掌渐渐握紧,迟疑的说道:“嫣儿,你给点时间好吗?让我想想……”      在那一刹那间,他的犹豫已经深深的刺痛了她,若嫣知道,他已作出了选择。      “时间可以改变你的决定吗?”皇甫皓默不作声,她轻轻的打了个寒颤,“我告诉你吧,不能!”若嫣决然的说道。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模糊的泪光里他的脸遥远而陌生。      她的手指紧紧的掐进掌心,从前的一切突然坍塌。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经过,那样美好的回忆,到了现在,一切都只是虚幻一梦。冰冷的眼泪淌落下来,她哽咽着:“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她转过身,刚走了几步,他突然从身后紧紧箍住了她:“嫣儿,你相信我,我的承诺我没有一刻忘记,我只希望你再等等,让我将这里的一切处理好之后我就一定会带你离开,我会给你一份你所想要的生活,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的拥抱第一次让她感觉到的不是温暖而是寒冷,刺骨的冰凉,她的心已经冷了,死了。她用力的挣开他,绝望的看着他:“你还希望我等多久?我已经为了你,等了太多的时间,我好累,我真的累了……”      皇甫皓茫然的望着他,仿佛她接下来说的话就将会把他打入无尽的深渊。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我被抛下,被放弃呢?”若嫣的笑容带着淡淡的嘲弄,望着他的脸庞眼中是空荡荡的恍惚,仿佛根本就不认识他。眼神穿过他,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的手寒冷如冰,静静的不停地颤抖着,“这一次我不要再盲目的等下去,我不要再孤单的望着你的背影,所以在你离开转身之前,我选择先离开。”      “不会的……”一定是她还在生气,她不会走的,皇甫皓颤抖着,“我不会放手,我做不到!”皇甫皓声音冰寒入骨,他用力抓起莫若嫣的右手,她疼痛的轻呼了一声,处在痛苦中的皇甫皓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想带她离开。      “跟我走!”被他拉着向门口走去,莫若嫣痛苦的挣扎着,她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没他抓断了,疼痛使她拼命的挣扎,只是他的力气太大了,她根本挣不开。      若嫣挣扎着:“放开我……”突然,她的手触碰到了冰冷的东西,她知道是他腰间的佩枪,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外一抽,“啪“的一声,手枪落在了地上。      这时皇甫皓反而镇定下来,弯腰将落在地上的配枪捡了起来,放在了她的手上,扶着她的枪口向自己的胸口移去,“你开枪,以你的枪法只要一枪,我们就都可以解脱了。”      她的手僵硬的发抖,手指扣在扳机上,在皇甫皓松手的那一刻,手枪也跟着滑落在了地上。若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如今对她而言,解脱都变了一种奢望……      突然,皇甫皓被一股外来力量推开,那突如其来的力量使得他踉跄着退到了一边,他仰头看去,是靳恺毅。      他握着若嫣的双肩,将她护着了身后,冷冷的说道:“她让你放开她,你没听见吗?”      看着靳恺毅护着她的样子,皇甫皓克制着心中要爆发的怒火,“闪开,我要带她离开!”      靳恺毅凝视着他,露出似笑非笑的嘲弄神情:“你要带她离开?如果我没记错,刚才你自己已经拒绝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说要带她离开。”      “我们的事与你无关!”皇甫皓用力将莫若嫣从他身后拉到了自己身边,他一定要带她走。若嫣的另一只手臂却被靳恺毅紧紧的拉住,皇甫皓冰冷地命令道:“放手!”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吧,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靳恺毅的唇角露出不屑的笑意。      他握着她的手臂,若嫣受到伤害的神情让他为之心痛:“原本我是想就此放手的,因为若嫣她喜欢的是你,我想如果你能给她幸福,只要她开心对我来说就够了,可你是怎么做的?当她在你身边需要你的信任与呵护时,你却选择和别人定了婚;当她失踪受到伤害,需要你的保护时,你又在哪里?她放下了自尊,乞求你带她走,你又是怎么回答的?你将她的感情践踏到如此地步,现在的你,还想将她像傀儡般捆在你的身边吗?”      “不要再说了。” 若嫣怒吼着,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皇甫皓的身体僵住,他怔怔的看着若嫣,眼中承受着伤害的痛楚,握住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更加拉紧,“你跟我走,我和你把事情说清楚!”      “不可以——”靳恺毅阻止道。      皇甫皓一时气急,挥拳打向靳恺毅。靳恺毅因为考虑到若嫣是伤势,没有反抗,一道凌厉的寒风迎面拂过,他被一拳打倒在了地上,嘴角也流出了鲜血。      “够了!”莫若嫣挣脱皇甫皓的束缚,情急之下她扬手一巴掌向他打去,他微微一动,却是不躲不避。只听“啪”清脆的一声,他的脸颊上浮起条条鲜红的指痕。      皇甫皓淡淡的望着她,仿佛希望她能够这样,发泄她心底的伤痛。这一掌却用尽了她所剩的全部力气,身体仿佛被掏空了般,幸好靳恺毅从身后及时扶住了她,才没让她在他的面前倒下去。      时间仿佛静止了,站在旁边的侍卫忘了上前,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忘了改作何反应。      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靳恺毅从她身后握住她的双肩,触碰到她的手时,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有灼热的液体在他的手心,担忧的向她望去。若嫣下意识的抓住了靳恺毅的衣服,也将身体往后倾去。      她紧紧的靠着他的身上,她绝不可以在他的面前倒下,无论如何她也要坚持。强烈的自尊让她决然的选择了最决然的离别,她不允许自己再这样软弱的纠缠下去,而身体里仅存的一点力量却也正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望着正在相依相偎的他们,皇甫皓的身子痛苦得有些摇晃。他沉默地望着莫若嫣,她的脸颊苍白淡定,安稳的靠着靳恺毅的胸前,却没有在看他一眼。皇甫皓不忍再看下去,眼底所有的光芒都被一点点的冻结,心底仿佛被挖空了一般,空洞的,漆黑的,恍如他的生命再也没有一点光亮。      他慢慢的转过身,从客厅到门口,如同从光明走向黑暗的距离,皇甫皓僵硬地走出了客厅。      夜色如此的宁静,外面的雪纷纷扬扬的下着,细密的雪花笼罩了整个世界。若嫣脑中忽然有种恍惚的晕眩,身体里的的一切都在慢慢的抽离,身体的一切感觉都麻木了,直到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她的身子才颤抖了一下,慢慢闭上了眼睛。她呆呆地滑坐在地毯上,整个人埋进了膝盖里,紧紧的抱成一团。      深冷刺骨的寒风扑在她的身上,周围的一切都是深不可测的黑暗。她狠狠的咬着自己嘴唇,灼热的血顺着齿见渗入,她再也忍受不住,别过脸去剧烈地呕吐着,她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搜肠刮肚地呕吐,几乎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靳恺毅紧握着手,看着她几乎将身体里最后的力气都吐光了,喘息无力地倒在了地毯上。他俯□子,轻轻的将她扶起,她的眼里弥漫着凄厉的绝望,他的心也跟着沉落:“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如果他知道了你受的伤,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他可能就不会做现在这样的选择了。”      她的眼睛恍惚闪过迷离的笑意,她的声音轻轻的,低微的,像是梦呓一般:“我应该用孩子来求他吗?求他留下来,求他赏赐给我那一点点的爱,这样的卑微的感情我宁愿不要,乞求得来的幸福我不稀罕。”      靳恺毅目中一怔,痛苦却坚定的说道:“你说的对,在我们的世界里,不需要他人的可怜,也不需要实施的关爱,靠我们自己一样能够获得我们所想要的。” 屋外有轻微的风声,他的手温柔的抚过她湿透的脸庞,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靳恺毅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轻吻着她浓密的长发,低声说:“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离开,让我照顾你,好吗?”      莫若嫣微微恍惚。他的话像是誓言,却更像是恳求,她能感觉到他话语中的哀求。      她没有回应他的话,无论现在是同意还是反对,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伤害。而靳恺毅仿佛也知道她心中的顾虑,所以只是紧紧的抱着她。他愿意给她时间,他相信时间可以治疗所有的伤痛,再难过,再伤心他都会陪着她一起走过……    ☆、舞秋风(三)   接下来的几天,莫若嫣出奇的平静,自始至终只是沉默,不哭不动,她的神情除了淡漠就只有空洞可以形容了。不知道她是勇敢还是倔强,亦不知道她是无情还是冷静。只是她的面容一天比一天惨白,身体也日益虚弱。      靳恺毅几乎找遍了江北所有的医生,每个人都对他摇头,再好的医生也无法治愈病人的心病。如果她没有的生存下去的意志,任何方法对她而言都是没用的。      而就在靳恺毅几乎发狂时,程海盟来了,这让他重新看到了一点希望。      卧室的窗户大开,外面也正飘着着雨,细雨混着寒风吹了进来,窗边的地毯依旧被雨水打湿了,冰冷的,浸落了一地的水渍。钏儿虽然担心她的身体承受不了,但也不敢开口,深夜的房间里,静若无人。      “若嫣……”声音从背后传来,若嫣的身体微微侧了一下,眼睛向门口望去。      “四爷?”      程海盟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手里拿了一些药品,“我听说靳恺毅找到了你,所以我过来看看,你还好吗?”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钏儿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退了出去。      程海盟见她站在那里,脸色苍白无力,心中满是叹息。曾经的莫若嫣绝美孤傲,可是如今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拉着她坐下,像父亲般向她张开怀抱,轻轻的拍着她的头,“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若嫣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也没有问他的如何跨过身份让靳恺毅放他进来,只是在见到程海盟的那一刻,她真的很想哭。虽然当初皇甫鸿设计自己进展翼会的事他也有参与,可是在展翼会的这十多年以来,程海盟对他的照顾与关心她不会不知道,在她的心中早已将他视作父亲一样的尊敬。      若嫣在他的怀里哭了很久,情绪才渐渐的恢复下来。这时,程海盟才慢慢的开了口:“现在桐州的局势已经基本稳定了,你不要想太多,要好好照顾自己。”      “是他要让您来的吗。”若嫣没有问,因为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程海盟道:“对于你们之间,我无法评判谁负了谁,我只能说‘时不由命’!”      “好一个‘时不由命’,”若嫣感叹道:“现在落到如此地步,是我错了。”      “你是错了,错在你的保护太重。”程海盟对她劝解道:“若嫣,其实我们都很清楚老领主不是你杀的,苑霖也知道。可是你却始终不愿意对他说出真相,这才是真正让他伤心的。你是害怕说出真相后他会离你而去,对吗?”      若嫣点了点头,她是在恐惧。皇甫鸿虽然不是她杀的,却也是因为阻止她与皇甫苑霖而选择自杀的,无形中她也背负着他父亲的一条命,想着他父亲倒下去时看着她的眼神,对她说的话“你永远都只配活着黑暗中,苑霖不会原谅你,天都集团也绝容不下你!”这让她怎么还能有勇气告诉他经过,隔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四爷,现在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了,他也已经做出了选择,在爱情和天下间,他选择了后者。”      程海盟轻轻的摇了摇头,叹道:“作为天都集团的领主,桐州乃至江北的掌权人,苑霖的所有付出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少。我知道不能要求你原谅他,可是我希望你能够站在他的角度,体会他的难处。”      “难处?”若嫣点了点头,“是啊,作为天都四会的领主,桐州的掌控者,他的确有很多的难处,我是应该体谅他的,可是我却不能原谅他。”      程海盟疑惑的看着她,若嫣的语气充满冷冽和绝望:“一个人被抛下一次是痛苦,而在她满以为终于可以幸福的时候,再次被抛弃,就是绝望!”      沉默了半响,若嫣对程海盟说道:“四爷,我不可能再回去了。我知道由于我的身份暴露给展翼会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置,甚至是将我交给政府。”      看着她,程海盟的目光中闪过痛苦,摇了摇头说道:“这些,已经与你没有关系了……”      “为什么?”若嫣愕然道。她很清楚这次事件的严重性,连大总统都下令要彻查展翼会培养杀手刺杀军政要员的事,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怎会与她无关呢。      程海盟解释道:“现在天都四会已经归为一体,城外的军队不想硬碰也都撤了,而政府方面只要求当众交出凶手,也就没再追究了。”      “既然要找凶手,那我……”她是展翼会第一个被爆出的人,所有的事也都是由她牵扯出的,而现在为什么她却没事呢,若嫣想不通。      程海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是协宇。是他将所有的事都揽了下来,独自承担起所有刺杀的事。”      若嫣惊讶道:“那怎么可以!所有的事都是我们几个人一起做的,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来承担?”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张震和小雅已经死了,王彬也不知所踪,现在的展翼会就只有了他一个人。你们之前所有的计划都是由他分布的,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所有任务过程的人,也只有他能够将所有的事全部揽下来,而这一切也都是他自己坚持决定的。”说到此次,程海盟语气有些哽咽,眼中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他的神色很是无奈,其实现在的情况又岂是他所想的呢?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舍谁他也不愿,可他们又都是倔强的性格,只要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以动摇他们的决定。      若嫣一时哽咽,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做些什么?      “不是还有我吗?我也是展翼会的人,这些刺杀的任务里也有我的份。如果我也出面承认……”      “不可以!”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程海盟阻断了,他的表情凝重而坚决:“你现在出面就等于是雪上加霜,只是多牺牲一个人罢了,又何必呢。”      若嫣道:“如果只牺牲我一个人呢?四爷,协宇不能死,如果他死了那你怎么办,展翼会的将来又依靠谁呢?”她深知李协宇对程海盟,对展翼会的重要,失去李协宇的痛没有人会比他更深。如果可以交换,她宁愿用自己去替换。生命对与她而言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可是李协宇不同,他是最了解程海盟心思的,做事也是最稳重的,所有人也几乎都已经将他认定成了展翼会的接班人,如果他死了,不就等于展翼会也要随之灭亡了吗。      程海盟看出了她的心思,解释道:“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将所有的事物都交回给了天都集团,现在的展翼会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领主已经将天都四会全部合并成为一体,所以就算我们能度过这关,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展翼会了。”      他的说的很平淡,可是却让人感觉到十分哀伤。一个为之付出了所有的目标突然间就消失了,没有了,或许许多人体会不了这其中的感觉,可是若嫣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其中的哀痛,失落,甚至绝望。      程海盟接着说道:“若嫣,我希望你能理解并接受协宇对你的这份付出。你还年轻,将来的路还很长,忘了过去吧。现在的你太累了,有太多的郁结纠缠着你,或许只有一切重新开始,你才会活得更轻松,更快乐。”      “快乐?我还会有吗……”她喃喃道。      程海盟长长叹息一声,黯然道:“现在你们几个中剩下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他紧紧握住若嫣的手说:“或许有些事情你需要静下心来想一想,看清楚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再来决定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和谁一起走?”      深夜的房间里,静若无人。玻璃窗半开着,风轻轻的吹起白色窗纱,若嫣站在窗边,手中握着一朵干枯的白色菊花,花瓣已经全都枯萎了,可是花的形状却保持的很好,没有丝毫的改变,甚至连花瓣都没有少一个。      这时程海盟临走前交到她手中的,也是李协宇留她的最后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礼物。      记得刚进展翼会训练的那两年,她从来不喜欢说话,张震,王彬和关舒雅都当她是异类,练习时他们将她视为透明的,只有李协宇偶尔会过来指导她一下,但她却从来没主动和他说过话,不理他。他却依旧就像大哥哥一般照顾着他们,指导他们。      在她第一次执行完任务时,李协宇送给了她一朵菊花。她问他:“你这是在对死的人表示哀悼吗?”      李协宇淡淡一笑,说:“你就像这菊花一般,虽然外人看来代表的是死亡,但心中却无比的清雅,纯洁。”      当时的她一手打掉了他手中的菊花,冷冷的说道:“菊花是很纯洁,可是我却已经不是了。”她伸出自己的双手,嘲笑道:“双手已经沾上了血,即使洗得再干净,也再也掩盖不了其中的污浊。不要再送我菊花,因为我不配。”      若嫣说完便绕过他走了,从那以后,李协宇对她依旧像从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只是他果真再也没有送过她菊花,她曾经想过或许当初自己真的有点过分,毕竟他是想鼓励自己。她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居然一直保留着当初的那朵菊花。握着手中的花枝,若嫣只觉一阵热血冲上咽喉,眼睛也有了湿润的感觉。      四爷说的对,她的确应该想清楚自己将来要走的路,协宇已经为她而死了,自己再也没有资格继续消沉下去,她轻轻的呵口气,看着白雾弥漫在玻璃上,右手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喃喃地说:“我已经没有资格再逃避了,这一次,我必须为自己重新站起来!”      ******   靳恺毅的这一生都在赌,命运,事业,权位,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靠着赌博的狠劲拼下来的,这一次他不与天赌,不与人赌,他让程海盟去见莫若嫣,就是在赌他会不会让若嫣重拾生命,也在赌若嫣听了他的话之后会不会悄然而去,他用他所有的感情赌自己在莫若嫣心中的分量。      而这一次,他赢了,若嫣不禁留了下来,而且,她重新活了。      只是在靳恺毅还未来得及高兴时,他就遇到麻烦了。为了追查莫若嫣的下落,他动用了自己隐藏在桐州所有的人,现在他们的身份全部都暴露了,桐州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成了一个危险地带,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剿灭,所有的人都在劝解靳恺毅,他们应该回南方了,可他却一直按兵不动。这晚,当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后,林睿渊留了下来。      林睿渊对他说道:“少帅,我们现在必须要走了,南方出事了。”      “那边会出什么事?”靳恺毅问道。      林睿渊道:“留守奉州的将军都不满大少爷的处事方法,现在出现战事他们都不肯出兵,如果你再不回去,恐怕奉州就岌岌可危了。”      原本早在靳恺毅来桐州之前,便已经将奉州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可是他那无能的大哥居然在打仗的时候闹气了内讧,现在靳恺毅才真的腹背受敌了。      林睿渊见他沉默,接着劝道:“奉州的那些将军都是听命于少帅的,只要你回去统领大局,那局势必定能够扭转。”      隔了半响,靳恺毅缓缓地说道:“容我在想想吧……”他打开门往后走去,林睿渊知道他是去看莫若嫣,也不便跟上去,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舞秋风(四)   靳恺毅习惯了每天来看一下她,今晚夜已经有些深了,以往这个时候她已经睡了。他轻轻的推开门,却发现她正坐在沙发上和钏儿说着什么,见他走进来,钏儿急忙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靳恺毅笑着问:“这丫头怎么回事,见我就跑。”      若嫣微微笑了笑:“你把她吓着了呗。”      靳恺毅见她精神好了很多,心里也感觉很欣慰,看了一眼她旁边的书,那是一本佛语,他拿起来翻了几页,“你怎么想起看这些书了?”      “佛法高深,求的只是心安。”若嫣笑着对他说,“近日当我真的静下心来看这些时,才发现以前的我真的是太偏激了,对身边的一切都是患得患失的,佛家有语: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我想寻求一颗平静的心,就必须先学着改变。”      靳恺毅屏住呼吸,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样对她说话,欣慰的同时却也劝道:“其实你不用刻意改变的,现在的你就很好。”      她微笑看着他,轻声说:“你知道吗?其实是你让我有了改变的想法。”      靳恺毅低头看他,明亮的灯光下,她的面容洁白如玉,但却不想前几天那样苍白了,如瀑般的长发轻轻挽起,她的眼睛里蕴满了深深的感激与浓浓的温暖。      “这几日以来,我想了很多。我永远记得你对过说的一句话,你说我们是同一个世界的,所以我们都早已习惯了用尖锐和冷漠来保护我们自己。可是现在你变了,变得温暖,不再是以前那个冷酷无情的靳少帅了,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软弱,我不应该再继续消沉下去了。为了你,为了我,也为了我的孩子……”      莫若嫣的声音轻柔低婉,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唇角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医生告诉我,失落的情绪会影响胎儿的发育,所以,为了我的孩子,我也要学着改变自己。你说得对,他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为了他,我也一定会让自己努力的活下去。”      靳恺毅呆呆的望着她,甚至怀疑她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莫若嫣吗?他怔怔的看着她,她的面容中有属于母亲的光芒,从她温暖的笑容他慢慢看向她的小腹,那里有一个新的生命。      这一刻,他真的很感激这个孩子,因为他让若嫣获得了重生,看到了希望。他笨拙而小心地抚摸她的腹部,也许是幻觉,他真的觉得她的小腹有轻轻的跳动,就像婴儿的心跳,他的手掌顿时灼热,呼吸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感觉到宝宝在动诶……”靳恺毅欣喜地望着她,眼中充满了宠溺。      若嫣笑了笑,握过他的手,看着他,“我已经从痛苦中走了出来,我希望你也能面对自己的未来。你是理想不应该停止在这里,走出这里,你才会有机会。”      他的手突然停住,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无关紧要,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毁了你的一切。”她刚才从钏儿那里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她没有想到靳恺毅为了她居然做了这么多,现在还因为自己,让他宁愿处在危险中也一直迟迟不愿离开。      靳恺毅淡淡的笑了笑,“这件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我会处理的,只要你开心,我就没有任何顾虑了。”      若嫣问道:“难道你当初做决定时,就真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你不害怕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因为我而全部瓦解吗?”      靳恺毅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既然我已经付出了行动,那我就不怕接下来的后果。我唯一害怕的,就是你不肯跟我走。”      若嫣怔怔的看着他,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地,她唇角绽放出深深的微笑,心里一阵触动:“我跟你走!”他为她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因为自己而毁了他所有的理想。      靳恺毅惊讶的望着她,所有的话仿佛都被卡住在喉咙里,过了半响,才缓缓的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真的愿意跟我走?”      若嫣“嗯”了一声,说,“我还希望你能尽快的带我离开这里。”      靳恺毅如释重负,伸出双臂紧紧的抱住了她,兴奋的笑道:“好!我带你走,我们马上就走。”      她点了点头,而点头的瞬间,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消失了,可是,她却很确定自己现在的决定。      靳恺毅突然松开了双手,脸上充满了慌张,“刚才我用力抱你,不会伤到宝宝吧?”他握着她的手,眼神充满了温柔:“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照顾孩子,我会让你们都生活在幸福的阳光中。”      他坚定声音轻轻回荡在她的耳边,若嫣凝视着他,心中各种复杂的情绪混乱交织。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感觉从他手中穿来的温暖,温暖了她的笑容。      靳恺毅的脸上也淌满了笑容,朝着门外喊道:“睿渊,你快进来。”      隔了半响,林睿渊推开门走了进来,靳恺毅拍着他肩膀,激动的说道:“若嫣已经答应和我一起走了,你快去准备一下,我们即可出发。”林睿渊沉默着,没有动。靳恺毅问道:“你怎么还不去准备?”      林睿渊沉默了半响,神色凝重:“少帅,我们走不了了”      靳恺毅一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睿渊道:“桐州城的各个路口都被海狼会的人拦截了,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我们根本出不了城。”      若嫣脸色一沉,低声说道:“他真的要把人逼到绝境吗?”      靳恺毅道:“这就是战争的本质,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而且——”他转身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怜惜:“为了你,他也不会放我们走。”      若嫣望着他,说道:“你放心,既然我选择了跟你走,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靳恺毅会心一笑:“我相信你,我也绝不会放下你一个人的。更何况他想对付我,恐怕还没那么简单,他不要我出去,我就一定要出去,大不了就和他硬拼!”      林睿渊急忙拦截道:“少帅,硬拼不是办法,皇甫皓现在有了海狼会的全部兵力,以我们如今的势力根本无法和他对抗。”      靳恺毅脸色沉了下来,怒吼道:“难道我会怕他不成?我说这么办就这么做,你赶快去通知所有在桐州城内的将领,明天晚上我一定要出城。”      林睿渊站在原地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劝他,此时若嫣向他使了个眼神,林睿渊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莫若嫣走到靳恺毅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臂让他坐下,劝解道:“你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急躁,越危险的时候就要越保持冷静,现在你怎么能这样浮躁呢?林副官的话也不无道理,现在你的确不应该和他硬拼。”      靳恺毅抬头看着她,语气了一丝缓和:“我知道现在的情势对我十分不利,可是我既然答应了你,那无论多困难我都会带你离开这里,你对我有信心吗?”      莫若嫣道:“我当然相信你,可是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而遭到危险,你不是说要照顾我和宝宝,你又怎么能让自己处在危险中呢?”      靳恺毅笑道:“我说过的话我一定会做到,我会想到办法出去的。”他顺势将她拥入怀中,她其实并不知道,他这么急着走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怕危险,而是因为他怕她再次离开他的身边。只要能让若嫣陪在他的身边,即使再大的困难他都愿意接受。      莫若嫣静静的躺在他的怀中,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她坐起身来对着他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可以帮助我们离开这里。”      靳恺毅吃惊的看着她:“什么地方?”      若嫣说道:“这个地方我相信海狼会的人是肯定不会知道的,我们走那里就可以避过耳目,而且可以直接穿过桐州到达青河镇,不过……”      她的话欲言又止,靳恺毅抬起头看着她转过身的背影,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他站起身来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低声说道:“那我们就从那里离开。”      “可是……”      “嘘——”靳恺毅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相信你,你说能过,我们就一定可以走过去。”      若嫣眼角湿润,眼泪在眼眶里眼见就要涌了出来,靳恺毅见她的样子,心里却比她更加感到难过,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若嫣声调有点呜咽:“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陷入今日的困境。”      靳恺毅轻轻的拍着她的头:“傻瓜,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只要你平安快乐,要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她在他的怀里渐渐平静了下来,靳恺毅又道:“你身体还没复原,今晚好好休息,等我将事情安排妥当了,明天我们就出发,我们一定可以离开的。”      若嫣“嗯”了一声,将脸靠在他的胸前,紧紧抱住靳恺毅的腰。靳恺毅知道她心里的害怕,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痛心,绝望。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带她离开这个让她痛苦的地方,让她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受怕。      ******   那天夜里,靳恺毅便召集了所有的将领,奉州动乱,这些将领是一定要随他一同回去的,幸好他们露面不多,所有只有稍作改装应该就可以避人耳目了。      待到会议结束后,将领们都去各自准备了,惟有林睿渊留了下来没有走。靳恺毅站在房间中间,看着眼前的地图思考着明天如何才能让众人顺利离开,林睿渊轻轻咳嗽了一声。      “有话就说吧!”靳恺毅依旧低着头说道。      林睿渊道:“你真的打算明天单独走,如果你有危险怎么办?”      靳恺毅抬起头看着他,笑着说道:“不是有你在我身边吗,我还担心什么?”      林睿渊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到现在连我们明天走哪里你都不告诉我,你总要给我时间熟悉地形吧,不然明天如果出现突发状况我们怎么应付啊?”      靳恺毅道:“你放心吧,明天若嫣就会告诉我们的。”      林睿渊惊讶道:“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明天我们走哪里了?”      看他淡定沉稳的样子,林睿渊本以为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是如今看来完全出乎他所预料的,他不仅没做安排而且连明天他们走哪里他都不知道。      靳恺毅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说道:“你害怕了吗?”      林睿渊脸色暗沉:“是,我害怕,从你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就在害怕。我怕你为了她不仅要放弃天下,还要放弃你自己的命,这样一个攸关生死的环节你居然如此轻率。可是——”顿时,他突然又笑了起来,“我还是愿意陪你赌这一次。风风雨雨我们都一起赌过了,我相信这一次你也一定会赢,既然你为了她选择了疯狂,那我也就只有陪着你一起疯了。”      他语气坚定而沉稳,林睿渊知道现在劝他已经于事无补,既然事已至此除了选择支持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或许人生就是疯狂的吧,靳恺毅也不例外,自从莫若嫣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为她疯了。      对他这样的支持,靳恺毅很是感动,在这样的危险时刻,他们紧紧相拥,为信任,为义气,为他们并肩作战二十年的默契。这一刻,他们不再是上级下属,是二十相知相惜的战友,兄弟。    ☆、舞秋风(五)   第二天一早,桐州城便是一阵欢腾。一阵接一阵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着,真是好不热闹。靳恺毅他们开着车,刚到街边就被堵在了小巷里,他们此事的身份不宜出面,便只好坐在车里静静的等着。      街上挤满了人群,满街都是车和人,汽车一辆接着一辆从面前开过,走了半天也没走完。他们坐在车里,透过车窗望去,整齐的车队望不见首尾,莫若嫣紧握的手忍不住地发颤,大颗的汗水从她的手心里沁出。她告诉自己不要看,不要想,可是一切却是如此的清楚。突然,一只冰冷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她转过头去,靳恺毅正深深的望着她。她微微的笑了笑,要他不必担心。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街面上终于松缓了些,林睿渊这才将车重新开了出来。      ******   婚礼采用的是中西合璧的方式,他们这样一个传统有背景的家庭自然要遵循旧礼,可又考虑到新人都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所以就采用了这样一种两者兼容的方式。一切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华丽的布局,隆重而盛大。      礼堂里齐敬殷牵着新娘的手缓缓走来,在大门开起的那一刹那,一袭白色高贵的婚纱渐渐映入皇甫皓的眼中,阳光照耀下,他仿佛看见了在白雪纷飞中那个舞动的身影,飘扬如蝴蝶……      花园里搭了一个很大的戏台,天都集团里的那些老董事们都对戏曲很感兴趣,仪式结束后,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来听戏。台上的青衣,花旦,小生唱得好不热闹,戏码一出比一出精彩,台下的众人也是掌声如雷。      佳培坐在人群中,轻轻的鼓着掌,淡淡的迎笑着,不时抬起头望了望坐在最前面的皇甫皓一眼——      皇甫皓坐在戏台的下面,却连一句戏文也没听进去。凝望着台上浓妆艳抹的演员,看着身边连绵不绝过来道贺的人,他觉得自己仿佛也和台上的戏子一般,唱着这出荒唐的戏文,只是自己没能力用化妆来遮住这一张虚伪的面容。      过了半响,皇甫皓终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起身回了房间。      花园后面有一栋小楼,这里便是当初软禁莫若嫣的地方。楼上有一隔空的走廊,穿过那里可以直接去皇甫皓的卧房。沈熠晖朝前面走去,到客厅的时候见到了皇甫皓。他已经换了便装出来,沈熠晖叫了他一声:“领主!”皇甫皓点了点头,越过他并没有再回去听戏,而是径直向大门走去。      皇甫皓出去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连司机都没叫,自己去开了车出来。沈熠晖一见着了急,几步追上去,说:“领主,已经一点钟了,您还要开车去哪儿?”他拦在车前挡住了道路,皇甫皓拉下车窗,不悦的命令道:“让开!我现在一定要出去。”      沈熠晖道:“夫人还在房里等您,今晚是你们的新婚之夜,你这样……”      皇甫皓突然打开车灯,耀眼的灯光挡住了他双眼,等他将手放下时,皇甫皓已经穿过他将车开了出去。沈熠晖看着车子消失在黑夜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叫过一名丫环,交待了她一番,又立刻启动了另一辆汽车,追了上去。      卧室里,昏暗的灯光下,一对红烛已经燃去了一大半,齐韵姗透过窗户向下望去,戏台上的戏文已经散了,宾客也渐渐的离去,但众多的人群中却没有看见那个让她熟悉的身影。正感觉疑惑时,一名丫环走了进来,满脸堆满了勉强的笑容:“沈掌事让我来告诉夫人一声,领主临时有紧急的事情要解决,所以会晚一点回来。”      韵姗“嗯”了一声,心中一阵失落。伸手摸了摸桌上的合卺酒,已经冰冷了,于是说:“将这酒拿去温热再拿上来吧。”丫环答应着退去了。      韵姗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房间里红烛的焰火跳跃,对着偌大的房间,却只有自己和那孤独的影子相依为伴。      ******   天空又下起了白雪,车子在桐州城内绕了几圈,在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他们终于将车开进了一条长长的深巷里,穿过巷子,到了畅心园。      “这是什么地方?”林睿渊首先提出自己的疑问。他在桐州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眼前这栋屋子虽然别致,但在外看来也没发现这座房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莫若嫣被靳恺毅扶着下了车,身体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轻声地说:“这是皇甫家的别院。”      林睿渊一惊,忍不住向靳恺毅望了一眼,见他神色沉默淡定,一切仿佛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若嫣走到了屋前,拿出钥匙插了进去。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她慢慢地走了进去。院子里那一个个的雪人已经都变了样貌,曾经洋溢的笑容现在也完全看不出,变得如此的滑稽……她拿起放在墙边的一根木棒,走到院子的中央一阵乱舞,直到所有的雪人都被打碎,所有的装饰都已破碎,她才终于停了手。      靳恺毅走过去将她从雪地上扶了起来,轻轻的拍落下她衣服上的雪花,然后握着她冰凉的手掌,深深的哈了口热气。若嫣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过了半响,她才说:“出口就在后院,我们走吧。”      他们穿过前院,从旁边的走廊向后走去。若嫣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雪地上一片狼籍,她亲手打破了过去的所有,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      园子后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长椅,一个秋千,一个植物搭建的花棚,这一眼就可以望穿的地方,实在看不出哪里会有什么出口?      靳恺毅道:“难道这院子里还有暗卡?”      若嫣点了点头,慢慢地走到了花棚里,在一丛菊花的前停下,转身对着他们说道:“就在这里。”      靳恺毅他们走了上来,林睿渊看了他一眼,蹲下去伸手拔起一株菊花,那株菊花竟是活的,被他一拔,就连根而起。而隐藏在菊花下的一个木板,打开,下面竟有个小小的洞穴。      林睿渊道:“少帅,我先下去看看吧。”      莫若嫣道:“不用了,这里不会有别人来的;如果有人,那也一定早就在下面等着我们。”      靳恺毅微笑道:“说的对,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们今天就拼一次。”他扶着若嫣顺着阶梯缓缓的朝下面走去,林睿渊也紧跟在他们身后走进了洞穴。      这地方设计的很是巧妙,进来时是一阵黑暗,但当他们转过拐角时眼前却是一片明亮。四周的墙壁都挂着电灯,而道路也是七转八弯的,如果没有人带路,这样的密道即使进来了,也只会迷失在这里面。      若嫣熟练的带着他们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小道,内心复杂难辨。她没有想到当初两人只是为了好玩而让人修建的这条密道,现在居然变成了她选择逃离他的一条捷径。      他们走了一会儿,突然,眼前出现一道铁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三人顿时停下了脚步,若嫣望着关闭的铁门,身体不觉的颤抖了一下:“他在里面……”      靳恺毅扶着她的双肩不觉又加重了一丝力量,“到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一直向前走。”      若嫣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坚定的决心。她微微的转过身体,然后,伸出左手轻轻的在门边的墙上拍了三下,铁门被缓缓的打开……      “你们来啦!”空旷的密室里,程海盟独坐在中央,眼神中带着惊喜也伴着忧虑。      在他身后的一个屋子里,皇甫皓的心中也透着冰冷的恨意。她真的带别人到了这里,难道当初他们彼此许下的约定她都忘记了吗?僵硬的站在那里,他的嘴唇煞白,透过小小的圆孔望着依偎在一起的那两人,深邃的瞳孔里有着难以克制的愤怒。      “四叔?”莫若嫣几人都怔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在这里碰见的人居然会是程海盟。等他们疑惑的再抬起头时,程海盟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斜睨了靳恺毅一眼,又低头望着若嫣:“你真的选择跟他走?”      莫若嫣点了点头。      “你想好了吗?”程海盟声音有一丝犹豫,“这里的一切,你都能放得下?”      若嫣握住靳恺毅的手紧了紧,对视着程海盟询问的目光,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四叔告诉过我,要我静下心想一想自己的将来,现在我想清楚了。我决定要离开这里,忘记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      面对她的坚决,程海盟也无力再说什么了,只能尽最后一份力了。他将东西放在了她的面前,“这时我最后的一点筹码了。”      一条晶莹透明的项链闪现在她的眼前,她看着项链上剔透晶莹的小雏菊,强烈的窒息感涌入了她的咽喉。若嫣心中深痛,她的一切努力在这一刻都仿佛彻底崩溃了。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她好不容易才放下了,而他却如此轻易的就将过去的一切重新摆放在了她的面前,如此清晰,如此痛心……      若嫣轻轻的吸了口气,伸手接过程海盟手中的项链。掌心触碰到那冰冷的水晶,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心中隐隐作痛,她以为强迫自己改变就可以那些岁月全部忘却,可仅仅是一条项链,她就明白那不过只是自我催眠罢了。过往的等待,那些甜蜜和幸福,还有她所付出的感情都是她忘不了的。      记忆很深,可痛苦也是根深蒂固的,那样的绝望与伤害她再也不经受不起了,这一次她心甘情愿的做了逃兵……她将项链紧紧的握住手中,冰凉的感觉再次沁入她的掌心,扬起手,“啪——”的一声,雏菊被摔倒粉碎。      众人一阵惊愕,静默中传出一阵闷响,若嫣抬头向程海盟望去,只见他眼中也是一阵错愕与惊慌。她瞬间明白了,走上前,越过程海盟站在对面的墙壁前。一双冷冽痛苦的双眸刺进她的眼中,很痛,却也更加让她清醒      “这一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若嫣的声音清澈响亮,回荡在密室的房间里,让她分不清是在对隔壁的人说,还是对自己做出了最终的宣判:“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安慰,那我告诉你,我原谅你了……”      她的目光,决绝而坚定。皇甫皓脸色惨白,打在墙上的手正泛出红色的液体,他的心口被重锤狠狠击打着,胸口寒冷刺骨,地上破碎的水晶还闪烁着光芒,恍惚间觉得摔碎的不是项链,而是他流血的心。      她的声音飘荡在空气里,久久不散。嘲笑自己就像戏里面的小丑,用所有力气和尊严来乞求得到的原谅,她却只是一句“没有意义了”,就将他所有的力量和勇气击得破碎不堪,她对他竟是如此的决绝,。      空气紧绷的让人窒息……      程海盟叹然道:“一定要用如此残酷的方式吗?连恨都不愿意带走。”他知道她的原谅对皇甫皓而言不是解脱,而是绝望。      莫若嫣沉默片刻,说:“既然决定的事就不要再回头,放开手,对我们都是一种解脱。”她走过去重新的握住靳恺毅的手掌:“我们走吧。”      她的手指冰冷,手心还有灼人的液体,靳恺毅疼惜的望着她,点了点头,扶着她的双肩从他们的身边走过。      “等等!”程海盟突然从后面叫住了他们,又向后望了一眼,还是将一个信封交到了她的手中。      若嫣诧然的看着手中的空白信封,抬头望着程海盟。只见他微微一笑,走上前附在她的耳边低语道:“这是他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里面是一张加了印的空白公文,希望对你有帮助。”      若嫣疑惑的望着他,而对于她的反应程海盟并不惊讶,在他拿到这个的时候,也是一阵纠结。可仔细想想,程海盟也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人都是矛盾的,在感情上当然是希望她能够留下了,所以放不了手,可在理智上,皇甫皓也知道,如果她留下了或许会更受到伤害,如果是她的选择,就放她自由吧……      程海盟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缓声说道:“走吧。”      若嫣点了点头,对程海盟感激道:“谢谢您,四叔。”她抬头望去,厚厚的墙壁中,她仿佛看见了他深沉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皇甫皓眼前一片黑暗,空洞的眼神,静如死亡。她站在他的眼前,靠在别人的怀里,就这样□裸的逼迫着他,现实的决定如此明显地摆放在了他的面前。      痛深入了骨髓,便已经感觉不到疼了,而是麻木。原来有些机会错过了,就真的不会再有了。快乐在他放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他这一世,再也不会拥有快乐了。      房间里的另一道门被缓缓的打开,随即又被缓缓的关上了,皇甫终于走了出来。      “你真的能够放下了吗?”程海盟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问道。      “是她选择了放下,而我,选择放她自由……”最后一点光芒在皇甫皓的眼底熄灭了,他的声音冰冷如铁,说出这句话,就仿佛对自己宣判了死刑。      只是一扇门的距离而已,就隔着道窄窄的铁门,两个曾经彼此深爱,发誓要彼此相依一生的人,就这样被一道门,划分到了两个空间里。      “我终究还是失去了你……”皇甫皓的手,轻轻的划过那道铁门,他没有勇气打开门,她已经走了,从此之后,他再也不能奢求幸福了。      若嫣可以感觉他就在身后,可是一切都让他们再不能回头。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空了,她终于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就当这一切都是梦,随风而散吧……      靳恺毅紧紧的抱着她,轻轻的抚过她眼角的泪痕:“你安心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着你,等你醒来,你将会有新的生命!”      天空依旧飘散着白色的雪花,墙角的梅花依旧开得灿烂,粉红色的花瓣夹着白雪零零   散散飘落下来,景观依旧美丽浪漫,只是再也没有了那个舞动的身影……      皇甫皓静静的走过,望却了寒冷,望却了疲惫,甚至望却了痛苦……他的心已经不在他的身体里,他把它弄丢了,丢在了那个让他追悔莫及的女子身上,他想,这一辈子,或许他都找不回来了……      黑夜像是精灵又像是魔鬼,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畅心园里燃起了一场大火,浓烈火光照耀了整个桐州。在这一场激情燃烧的火焰中,所有人的命运都将会被改写,无论是已经位高权重的皇甫皓,还是睿智英勇的靳恺毅,还有孤独飘零的莫若嫣,聪明自信的齐韵姗,甚至连机智冷静的林睿渊,沈熠晖……      他们的命运都会随着这场火而被改写,被燃烧。没有人知道,在接下来的岁月里,还会有多少的爱情,会有多少的等待,在这场激流的冲刷下,最后,总会有人被遗落,被净化,被抛弃,被找回——      命运的轮回,没有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当一切回到最初,被辜负的,被遗忘的,只是每个人自己而已!    ☆、当爱再回首(一)   七年后南宁      “高一点,再高一点……”      稚嫩的童声回响在花园里,粉嫩的花朵挂满了枝头,微风吹过,便有花瓣纷纷坠落,随风起舞,如雪如雾。      靳恺毅漫步在这花瓣雨中,遥遥望去,那桃花林中的秋千上,小女孩穿着蓬蓬裙在空中荡漾,两条小辫子摇晃在脸庞,随着秋千越荡越高,她却一点也不怕,笑声清脆,穿透这朦胧的花雨,浸满天地。      靳恺毅抿嘴一笑,屏退了身后的侍卫,朝着花雨中走去。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女孩“啊”的一声尖叫,从秋千架上抛落下来。      他一惊,忙纵身上前,伸手去接。      在飞舞的花雨中,她就如精灵般落入了他的怀中,水灵般的大眼睛里没有惊慌,反而洋溢着调皮得意。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甜甜一笑。      “爸爸……”      靳恺毅抱着她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放心下来,对着跑来的下人呵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      旁边的人一阵寒栗,低着头不敢说话。小女孩却满脸的无所谓,“我是故意的,不关他们的事。”      靳恺毅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着说道:“你就淘气吧,如果我没接住你,看你怎么办?”      “不会的,我知道你能接住,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小女孩肯定的说。      虽是稚龄,说话的样子却坚定自信,让他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看着她的笑容似乎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笑着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妈妈呢?”      小女孩脸色顿时一怔,悄悄指了指花园后的阁楼,“妈妈在阁楼里,她不让我出门,我就只有来当秋千了。”      靳恺毅沉思了半响,含笑问道:“你这个小捣蛋,是不是又闯祸惹你妈妈生气了?”      小女孩嘻嘻的笑着,露出脸颊上两个深深的小酒窝。靳恺毅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抱着她朝阁楼走去。      ******   建在花园中的阁楼有两层,从楼上望去,茫茫的花海,一望无垠。      靳恺毅抱着女儿进去,小女孩站在楼梯口踌躇不定,靳恺毅刚想安慰她,就听到一个清澈冷淡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欢儿,别想躲在你爸爸后面,上来。”      欢儿脸色一惊,抬头望着父亲,靳恺毅无奈的耸了耸肩,放下她,朝楼上望了一眼。欢儿立刻明白过来,笑着点了点头,咯噔咯噔的向楼上跑去。      房间里,一个女子做在藤椅上,身旁的桌上放着一杯茶,一盘点心和一杯还未阖上的书。欢儿跌跌撞撞的跑进屋,直接扑入了女子的怀中,喃喃的叫道:“妈妈……”      见她主动讨好,母亲却依旧不为所动,淡淡的说道:“现在知道撒娇了,别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罚你了。”      欢儿一听,顿时泄了气,鼓着两个腮帮子,只能转头向父亲求救。      靳恺毅倒是很了解女儿,立刻帮着她求情:“雪庭,你就原谅她吧,不然这一天她心里都放不下了。”      秦雪庭看了看怀中的女儿,又向他望去,语气中含着笑又带着一点无奈:“就是你惯着她,让她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以前就爱淘气,昨天居然跑去把后院的房间给烧了,你说能不罚吗?”      “我不是故意的。”欢儿嚷嚷道:“谁知道它一点燃起来了……”她的手指在不停的打转,到底还是有点底气不足的。      秦雪庭说道:“现在还在狡辩,待会儿就去给我写一篇悔过书。”      欢儿的嘴一扁,从她怀里出来,将头一转又扑向了靳恺毅,双手勾着父亲撒娇道:“欢儿不想受罚,不要写悔过书,爸爸救我。”      靳恺毅轻轻捏了捏她涨红的脸颊,笑道:“爸爸可以救欢儿,可是欢儿也要答应爸爸,以后不可以玩火了,那样太危险。你以后想玩什么就来告诉爸爸,我陪你玩好不好?”      欢儿脸上立刻扬满了笑容,重重的点了点头。靳恺毅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抱着她向楼下指了指,“那是我给你带回来的礼物,去看看喜不喜欢。”      侍卫搬进一个大箱子,只见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玩具,洋娃娃,风车,皮球……每一样都是做工精致,看着这些礼物欢儿开心坏了。小孩子都是善忘的,在这一大堆的礼物面前除了兴奋高兴哪儿还会记得其他的呢?      看着她急匆匆了下了楼,秦雪庭的心中又的欣慰又是无奈。      “你真的太宠她了。”秦雪庭含笑着说:“她现在闯了祸就会找你,越来越调皮了。”      靳恺毅伸出手来,拥着她的肩膀:“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欢儿能够开心,我愿意将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摆到她的面前,让她做世界上最无忧无虑的女孩儿。”他转身望着她,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她的手:“还记得我当初对你说过的话——愿承我此生美景,许你一世欢颜。”      “这一生,你和欢儿就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景致!”      他的眼睛里充满着深情,雪庭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她真的感觉到了幸福。这几年,她不仅不再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了,而且还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她真的应该感激眼前的这个人。想起当初自己的无助,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今日的秦雪庭了。      “在想什么?”靳恺毅打断了她的思路,将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雪庭看着他,微微一笑:“我是在想南宁这个地方真的很好。在这里生活了五年,现在要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靳恺毅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你放心吧!等合约一签定,我们就又可以回来了,很快的。”雪庭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踌躇不定。      ******   半个月前大总统过世了,而对于下一届的新任大总统人选,在当今的局势下,也就只有皇甫皓、靳恺毅、江哲三位人选了。一个是统领江北十八省,掌控东、北二分之一天下的领主,另外两位则是分别坐拥南、东方屹立不倒的督军。      为了避免三方为了争夺大总统之位而大动干戈,所以大家协定签署一份共同协议,在大总统人选尚未落定之前,谁也不许出兵,否则将被率先除名,而为了慎重起见,每个人都必须亲自前往,地点就在桐州。      下了火车,赤北车站的外面下了很的的雨,迎面而来的是刺骨的寒风,秦雪庭不仅打了一个寒噤。身边的一切如此熟悉,感觉却恍若已经隔世。七年了,原以为再也不会踏上这片土地,而现在真的回来了,那些过往的人,曾经的伤,该遗忘的终是已经过去了。      靳恺毅瞧出了她的不适,拿出一件斗篷披在了她的肩上,安慰说:“不用担心,很快我们就又可以走了。”      雪庭轻轻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坐车回到家中,身上的衣服已经有点湿了,丫环们连忙替他们拿了衣裳来换。换完衣服,雪庭先带女儿到了她的房间,看着她休息了这才又走了出来。环顾四周,这是一栋新式的洋楼,安静而又别致,但却离桐州城有一段距离。她心里知道这一切都是靳恺毅安排的,目的就是保护她,可是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靳恺毅亲自倒了杯热茶送到房间里,她捧着那杯茶,身子才渐渐暖和下来。      “其实,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去的。”靳恺毅看出了她的忧虑,柔声道:“这样的宴会很繁琐,我看你的样子很累了,不如就在家里休息吧。”      秦雪庭看着他微微一笑,“没关系的,我只是坐了一天的火车有些不太适应,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今晚的聚会对你很重要的,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可不希望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大事。”      靳恺毅知道她决定了的事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也不再劝她了。伸手轻轻的抱住了她,在她的耳边关切的提醒道:“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雪庭轻轻的点了点头,他的温柔让她也慢慢的放松下来。      ******   傍晚时分,饭店的宴会厅里已经挤满了人,这场由政委举办的宴会齐集了所有掌握权力力量的重量人物,是商宴亦是政宴。      “皇甫领主到!”      “靳督军到!”      随着门卫的声音响起,所有的人都齐向门口望去。只见皇甫皓与靳恺毅双双从两侧而入。      “皇甫领主,幸会!”靳恺毅首先打了招呼。      皇甫皓却仿若未闻,眼睛直接落在了站在靳恺毅身边的人身上。      映入眼帘的身影是如此的清晰,淡淡的微笑映在白皙的脸庞上,清澈的瞳孔中有着朦胧的薄雾,空气中依稀有雏菊的香味……在那短短的一瞬间,皇甫皓不知自己的脑中映出了多少熟悉的画面,心中闪过多少个念头,可是他却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她,握紧的双手深深的掐入掌心,他却毫无感觉。      一旁的齐韵姗一看见这种场面,只觉得头嗡地直响,定了定神,挽着皇甫皓的胳膊微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轻轻的拉了拉皇甫皓的胳膊,他却像一尊石像,站在那里文思未动,声音激动中却带着寒冷:“你,你们一起回来的?”是肯定,却又带着疑问。      他专注的目光让秦雪庭心中掠过一丝惶恐,下意识的握紧的靳恺毅的手臂。靳恺毅望了她一眼,伸出另一只手覆在了她冰冷的手上。他的手温和有力,让她惊惶的心沉淀下来,渐渐恢复成寻常的从容淡定。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问道:“我们认识吗?”      错愕!惊讶!所有的语句都无法形容皇甫皓此时的心里。从看见她走进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已闪过无数个想法,她的恨,她的怨,甚至于她的冷漠。可是,什么都没有!      “若嫣,你不记得我了?”他不信,再见她居然成了陌生人。      秦雪庭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望向身边的人。靳恺毅握过她的手,笑了笑,说道“我想皇甫领主一定认错人了,她不是若嫣。总所周知,莫若嫣是在七年前皇甫领主宣布撤销展翼会时就和李协宇一起被处死了,而她,叫秦雪庭,是我的妻子。”他低头温柔望了雪庭一眼,“我们进去吧。”      雪庭轻轻的点了点头,与他相视一笑,他们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了人群中,皇甫皓却始终立在原地,头嗡地直响,胀得老大。      时光仿佛回到了过去,眼前的场景让在场的不少人都感觉是时光回放,相同的人,相同的时刻出现,不同的只是每个人的位置都发生了改变。就如同当今的时势,当年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却已是各领一方的霸主,即使很多的人心中同样充满了困惑,挤满着疑问,但面对眼前的人,谁又敢上前询问或低声议论些什么呢?      这场宴会举行得格外顺利,每个人本就是抱着目的前来,聚会只是给了彼此一个交流的空间罢了。整个宴会中,秦雪庭一直陪在丈夫身边,站在他们旁边的位置,面带淡淡的微笑,端庄优雅,而她的身后也一直紧随着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身影。      等到他们从宴会厅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夜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雨声细碎地敲打在树木的枝叶间,轻微的声音,点点滴滴,依稀入耳。靳恺毅从侍卫手中接过伞,擎伞站在她的身旁,雪庭抬头一怔,他已经替她打开了车门,随后他自己也坐了进来。      街上不少地方已积了水,汽车驶过时激起层层的水浪,车窗上全是模糊的水痕,外面的景物全都看不清了。回去的一路上都很安静,林睿渊坐在前面只能从后视镜里观察着他们的变化。      雪庭将车窗摇了下来,冰冷的雨水落在她的手臂上,涌入车内的寒风让她不禁打了个寒噤,靳恺毅从身后将衣服披在了她的肩上:“北方天气寒冷,小心身体。”      雪庭握紧西服,轻声说:“我没事。”既然遗忘了就不要再想起了。她将头枕在他的肩上,身心也渐渐得到了平息。      ******   白纱的落地窗帘随着寒风飘扬在房间的周围,空荡的房子里一架黑色钢琴傲然而立,在昏暗的屋子里回荡着悠扬的琴音……      漫天飞扬的雪花中,她翩翩起   舞的身影,像极了自由飞舞的蝴蝶。她每一个舞动的身影,每一个旋转的脚步都深深的牵引着他的心。雪花中,他握着她的手:“我们结婚吧……我想向所有人宣布,在这个世上我唯一想娶的人只有你!”      再见她时,绝望而讽刺的微笑:“……在你的身边已经没有了我可以存在的位置了。”      密室中,晶莹的雏菊应声而碎,她寒冷的望着他:“忘了吧……一切已没有意义了。”      房外的雨哗啦哗啦地下着,菊花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皇甫皓的周围,让他停下了敲击琴键的双手。原来,最深的痛,是再见已漠然。      寂静的小院中,连绵不绝的雨水打落在树木的枝叶上,在寒冷的夜雨里一个孤独的身影正深深的凝望着窗前深思的人。她心里无奈的惆怅,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看不见她,在他的心中至始至终只有那一个人。      ******   桐州此时正逢上了雨季,白天的雨虽不大,但淅淅沥沥地下着也有微凉的寒意。朦胧的雨雾中,一栋洋楼傲然屹立在半山腰。忽然,大门被缓缓的推开,一个小女孩探头探脑地跑了出来。      皇甫皓坐在车里看着那小女孩的跳动身影,应该不过五六岁吧,他心中一落,推开车门。雨停了,可他却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心中的暴雨正凄厉的下着。      “你在做什么?”      “谁?”小女孩正站在树枝上,听见背后冒出的声音,转身时脚下突然一滑。      “啊——”      见状,皇甫皓立刻跑上前将她接住,稳稳的抱在了怀中,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紧张。他将她轻轻的放了下来。小女孩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胸口,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抬头望了皇甫皓一眼,又将视线转开了。      皇甫皓冷冷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欢儿”小女孩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欢儿?”皇甫皓喃喃的自语道,心中一阵怅然。      欢儿一直望着上方,却并没有发觉旁边的人一直看着自己,眼中流露着复杂的神情。她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与他梦中所熟悉的那个眼神真像,只是在梦中,她清澈的眼神中却永远有着无法抹灭的哀伤。      皇甫皓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才发现原来在他们的上方有一棵开得正艳的梅花,他顺手摘下了其中一枝放在她的面前。欢儿又惊又喜,接过他手中的梅花枝,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好漂亮!叔叔真厉害!”      她那声如莺啼声音,欢悦中透着稚嫩,皇甫皓还是第一次因为摘一枝梅花而被人称赞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问道:“你爬这么高就为摘枝梅花吗?”      欢儿点了点头,仰头笑道:“因为它漂亮嘛。”突然又低下头皱起了眉头:“可是妈妈不许我摘,她说花应该是开在树上的,把它摘下来就会死了的……”皇甫皓见她饶头沉思的样子,心中感觉甚是亲切,伸手想拍拍她的头却被她突然跑开了。      身后传来一个严厉却又充满关心的声音:“不是警告过你不要跑出来吗?你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害得大家到处找你。”声音传来,皇甫皓却如同大梦初醒般,一时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当爱再回首(二)   秦雪庭俯身拉住女儿,轻轻的拍了拍她衣服上的杂物,轻声斥责道:“才刚下过雨,你怎么就停不住了呢?瞧你一出来,就弄得这么脏。”说着拿起手绢替女儿拭去额上的那些水珠。      欢儿咧嘴笑了笑,从身后拿出梅花放在了她的眼前:“漂亮吗?送给妈妈的。”      雪庭破‘怒’为笑,问道“你跑出来就是为了摘梅花吗?那么高你怎么上去的呢?”      欢儿转身向后指道:“是那位叔叔帮我摘的!”      雪庭闻声抬起头来,望去。傲然挺立的背影,仿佛隔着层层的迷雾,朦胧却又清晰。手中的梅花不知何时已经滑落,脸上的笑容慢慢地逝去,凝固在了嘴角:“皇甫领主。”      听到声音,皇甫皓倾动了一下背脊。仿佛隔了半世纪之久,他终于转过了身来。嘴角带着丝丝的笑意柔声说道:“你回来了!”      在那短短的一刹那,仿佛时光回到了从前,记忆中的一切都仿佛隐现在了眼前——      静谧的芦苇旁,他撑着伞,黑色的风衣随风起扬。      他缓缓转过身,嘴角带着笑意温柔的看着她说:“我回来了!”      …………      如果说几年前的重逢,莫若嫣看到的是欢乐,希望,温暖;那么隔七年,如今的再次见面,秦雪庭的眼中却只有淡然,漠视,寒冷。      皇甫皓站在那里,手紧紧的握成拳,手指深深掐入掌心,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去理会心中的痛。他缓缓的走到她的面前,她却又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皇甫皓止住了脚步,目光扫过欢儿,声音带着些苦涩:“她和你……真像。今年几岁了?”      欢儿还未来得及回到,雪庭已经抢声说:“五岁,她刚过完五岁的生日。”欢儿躲在母亲的身后,抬头疑惑得望着母亲,却发现母亲的手心里湿湿的,也不敢再说话了。      “五岁……”皇甫皓艰难的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雪庭淡然而冷漠地对视着他,皇甫皓胸口一震,他可以接受她的恨意的目光,但觉得不允许她的漠视,“你知道吗,在你走后的七年里,你又建了座和‘畅心园’一样的园子,命名为‘回心园’,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心能够遇见你,然后将你的心带回来。”      他们曾经有过彼此那么深的记忆,那些幸福欢乐的记忆,一次次的刺痛着他的心,却又一次次的让他继续沉沦。他没有忘,他也不要再次失去,“若嫣,我这一生,已经错过了两次,这一次我再也不会错下了去。”      “我不是莫若嫣,在你下令毁掉‘展翼会’,成为天都四会的领主时,她就已经死了。”秦雪庭淡然道。      皇甫皓深深的吸了口气,叹然道:“七年前是我放弃了,为了我所肩负的责任,我抛弃了我所爱的人。而现在,无论你承不承认自己是莫若嫣,上天既然给了我重拾的机会,我就不会再放弃,现在我只求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回到我身边。”      “不可能!”她冷漠决然的说道:“我是靳恺毅的妻子,我爱他,只要他活着,我就不会离开他。”      “如果他死了呢?”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声音淡淡地,却字字深刻清晰:“如果靳恺毅出事了,我会让所有伤害他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皇甫皓悻然地转过脸去,看着远处茫茫的迷雾,忽然笑了笑:“记住你说的,我等着你!”      他走过她的身旁时,秦雪庭都还能感觉到他渗透出的寒气,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紧拉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欢儿却忽然挣开她的手,向后跑去:“爸爸……爸爸!”雪庭转身一看,果然是靳恺毅回来了。      欢儿一见靳恺毅立即扑了上去,靳恺毅抱起她,将手中的一大串气球交到她的手中,笑看着欢儿在他身上又缠又扭的,心中感觉轻松了很多。      欢儿一手拿着气球,一手搂着父亲的脖子,还低着头附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只见他脸上的笑容慢慢的退去,神色渐渐沉稳下来,不由的朝她望了一眼,雪庭从他关切的眼神中便知道,欢儿已经刚才的事向靳恺毅说了。她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告诉他自己没事。      靳恺毅抱着女儿走到她的身边,伸出另一只手来,握起了她的手:“外面风大,进屋吧。”      欢儿叫嚷道:“不嘛!我要摘花,刚才的那枝已经弄脏了。”雪庭这才向后望去,灿烂盛开的梅花已经被染上了层层的泥污。      靳恺毅将女儿轻轻的放下,倾身上前折了几枝放在女儿的手中,欢儿接过花又嘻嘻的笑着递到了她的面前:“妈妈,帮我拿。”      雪庭拍了拍她的头,进屋将花插了起来,哄了欢儿一会,吩咐兰嫂带她回了房间。      她走到靳恺毅的身边,低声问道:“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靳恺毅瑶了摇头并没有询问,眼神中却有一种了然。对他的信任雪庭很感动,可想到皇甫皓眼底的寒气,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我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找来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七年前的皇甫皓了,谁也猜不透他接下来到底想做什么?”      “不用怕,一切都有我。”靳恺毅轻轻地按住她的肩上,说:“我已经和睿渊商量过了,让他先去查清楚,我会尽快和他们签定协议,等事情一完我们就搭最快的火车回南宁。”      雪庭道:“你真的决定放弃争夺总统职位?”权利是每个人都向往的,更何况他还是一军之主。      靳恺毅扶起她的脸庞,欣然道:“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你和欢儿更重要,你愿意为了我骗皇甫皓,那我为你放弃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的安慰让她动容,这么多年他对她的温柔,关怀,对欢儿的宠爱,呵护,早已不是感动能够形容的了。雪庭将脸贴在他的胸前,缓缓开口道:“欢儿永远都是你的女儿。”靳恺毅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切对他而言早已不再重要了,只要有她。      ******   临近签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秦雪庭的心中却越来越沉重,这几日都忙着收拾行装,对于外面的事靳恺毅没有说,她也没有特意去问,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静,静的让人感动恐惧。      终于熬到了签约的这天却又下起了雨来,靳恺毅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刚坐上车又走了下来抱着她:“等我回来。”      雪庭点了点头,柔声道:“一定要小心。”      欢儿抱着洋娃娃在一旁偷笑,靳恺毅伸手将她高高抱起,欢儿咯咯笑着嚷道:“爸爸,你又要去给欢儿买好玩的东西吗?”      靳恺毅笑道:“对啊!欢儿喜欢什么礼物呢?”      欢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甜甜一笑:“欢儿最喜欢爸爸,爸爸就是最好的礼物。”      靳恺毅会心一笑,吻了吻她的额头:“好欢儿,在家里要听妈妈的话,只要欢儿乖乖的,爸爸回来就给带你去骑马。”      欢儿虽小,但对骑术却情有独钟,听父亲这样说,心中满是欢喜,乌黑的大眼睛一亮:“那说好了,我们拉钩钩。”靳恺毅笑着和她拉了钩钩,对孩子来说这就代表许下承诺了。      雪庭见她赖在靳恺毅身上便不肯下来了,不由嗔怪道:“都这么大了还撒娇,快下来,爸爸还还要去办事呢。”她伸手抱过女儿,欢儿将嘴一扁:“妈妈真扫兴!”说完还向雪庭做了个鬼脸。雪庭轻瞪了她一眼,与靳恺毅相视而笑。靳恺毅又拍了拍欢儿的头,这才出了门。      他走出大门回头一望,秦雪庭正抱着女儿站在门前,欢儿见他回头,甜甜一笑,双手和在嘴边:“爸爸早点回来,欢儿在家等着你!”      靳恺毅的嘴角不禁浮起深深的笑容,朝女儿挥了挥手,转身上了车。车子渐行渐远,雪庭和女儿的身影越去越远,最后终于在朦胧的雨雾中消散了。      ******   雪庭坐在书房里,拿着手中的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黑暗暗的天气让她的心中感觉很不平静,暴风雨前的宁静最慎人。      吃过午饭后又陪着欢儿闹了一会儿,才让兰嫂将她带下去休息了。她又叫人将这几日整理的行李都放在了一起,心想着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吧,最多再过几天,他们就应该回到南宁了,想到这儿心情才渐渐的安稳下来。      外面的雨从早上便一直没有停过,这儿更加下得凶猛了,雪庭进屋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肩上,出来时听见有汽车驶进的喇叭声,不由的向外望去,一辆汽车开到门前便急速的刹了车。      车还未停稳便跳下个人来,雪庭一眼便认出是林睿渊跑过来了。他的神色十分慌张,认识他几年她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过。待他跑进才发现他的脸上满是水,也不知是汗还是雨。      “夫人,督军走了吗?”      “他一早就走了。”秦雪庭心中一紧,“是……出了什么事吗?”      林睿渊道:“前几日督军让我去查关于签订合约的事,昨夜我发现江哲暗中调了很多的兵队进城,而天都集团却丝毫没有动静,我怀疑江哲约督军签订和平协议其中有诈。”      雪庭觉得眼前一黑,林睿渊的话正好印证了这几日她心中的惶恐,头像要裂开一般,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脸色苍白的可怕,林睿渊怕他晕倒过去,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下,担心的叫了声:“夫人。”      她浑身颤抖得厉害,体内没有丝毫的暖意,她的声音也在发抖:“我们有多少兵力在这儿?”      “三千。”林睿渊如实的回答。      雪庭的双手紧紧掐进手心,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倒下。她抬头看向林睿渊,说道:“林副官,你马上去召集在这里的人,有多少是多少,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天榭园。”她很庆幸在今日靳恺毅出门时她问了他签约的地点,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是!”林睿渊应声而去,却在他还未踏出大门时,秦雪庭再次叫住了他。      她转身跑进房间,从暗格里拿出一个锦盒,盒子里躺在一张空白的白纸,在白纸的下方只有一个暗红的印记。雪庭提起笔在纸上写下:“突发急事,速速放行!”她原来曾模仿过他的字,虽几年未写,如今看来却也可以乱真。      她将公文交到了林睿渊手中,提醒道:“如果调兵遇到困难,就将这个拿出来,料想他们也就不敢再多问了。”      林睿渊看了一眼手中的公文,又抬头望了秦雪庭一眼,隔了半响,开口说道“夫人还是带小姐先走吧,我想督军一定最不希望你们有危险。”林睿渊深知她们在靳恺毅心中的分量,而今日见秦雪庭临危不乱,他似乎也渐渐明白为什么靳恺毅会对她情有独钟了。      雪庭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我要去找一个人,如果我们要从桐州救人,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林睿渊疑惑的望着她,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秦雪庭对于他的惊讶却是淡淡一笑,“你先去吧。”      林睿渊领命告退,看着他已经跑远,秦雪庭这才叫来兰姨,对她嘱咐道:“你在家一定要照顾好欢儿,千万不要让她乱跑,让屋里的所有人看好她!”      兰姨愣愣地点了点头,秦雪庭如此郑重的禁止女儿行动还是第一次,而看她严肃的神情兰姨也不敢多问,只想着千万不要出事才好。雪庭轻轻的向她道了声谢,转身让人准备车,上车她后向司机说了个地方,便再也没开过口。      ******   不知道车开了有多久,秦雪庭只感觉整个世界从未像此时这般安静过,静的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紧紧的握住双手,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      大门外有岗哨,看到陌生的车子停下,立刻示意车子离开。秦雪庭自顾自地推开车门,站在大门前抬头仰视着眼前的这座气势不凡的大宅。门前的路灯照射在她的周围,凛冽的寒风吹起她旗袍的下摆,额前的几缕发丝随风飞扬。      站岗的侍卫走过来正要发话,她却仿若未见,扬声说道:“我找皇甫皓!”      侍卫们从来没听过有人敢直呼领主的名字,一时也被她身上所散发的寒冷之气给僵住了,连忙让人打了电话,不过一会儿,只见沈熠晖跑了出来,所有的人都困惑了,不知眼中的女子究竟是何身份,居然可以这样得到沈熠晖的亲自迎接。      沈熠晖跑到她的面前,唤了声:“莫小姐。”      “皇甫皓呢?”她没有理会他,径直问道。      沈熠晖神色恭敬地说:“领主不在里面,莫小姐要进去坐着等一下吗?”      “是吗?你知道我不想进这里的。”雪庭冷笑一声,她的声音里带着透骨的寒意:“如果今天我见不得皇甫皓,我保证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包括你,沈经理。”      她寒冷中带着嘲讽的语气让沈熠晖心中一颤,果然不愧曾是展翼会培养出的最杰出的人,观察入微的本领总能让她知道对手的弱点。沈熠晖迟疑片刻,说道:“领主只说莫小姐如果有心,就应该知道他在哪里。”      雪庭微微一笑:“沈经理果然还是没变,识时务者为俊杰,那我也在此就祝你,前程似锦。”      沈熠晖向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雪庭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眼前的庭院如果没有那几个字的区别,秦雪庭真的会以为是时光回到了从前。她轻轻的推开门,娇俏可爱的雪人立刻映入她的眼帘,形态各异,而在院子的墙角一株梅花开得正盛。她缓步穿梭在雪人中间,步子不知不觉停了下来。两旁树木虽是寒冬却依旧绿叶成荫,墙边清新的花香,她仿佛进入了梦中——      “就是我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      “你走了十七天,这里有十七个,刚刚好!”      “我希望等我们老了的时候还可以一起堆雪,就像他们一样,永远在一起。”   …………      “你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皇甫皓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的面前,专注的双眼凝视着她。      雪庭从回忆中醒来,语气又恢复了冷漠:“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事来的,我希望——”她的话还未说完,皇甫皓已俯身吻上了她的唇。过了这么多年,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她,即使是自欺欺人,这一刻,他也希望她的眼中只有他,也只能有他。      她的唇冰冷的无丝毫的暖意,寒冷的感觉从唇间一直浸透到了他内心深处,由心感到她的冷漠。皇甫皓终于离开了她,雪庭转脸去,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空气中又飘起了白雪,纷纷扬扬地飞舞着,她此时才抬起头,隔着雪花正视他的面容:“我来,是想请你出面救我的丈夫。”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能救他?”      雪庭冷静的说道:“桐州是你的天下,如果没有你的支持谁敢在这里闹事,你与江哲暗中的协议内容我不清楚,但靳恺毅已经决定放弃竞争总统的位置,你为什么还不放过他呢?”      “难道你认为我想要的就只是总统的位置吗?”皇甫皓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如果今天易地而处,你会为了我而去求他吗?”      秦雪庭低下头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会。”      皇甫皓愕然,怒吼道:“你就那么恨我!难道我犯下的错永远都得不到你的原谅吗?”      “不是恨,是不愿。”她抬起头,淡淡的说道:“我从来就不愿介入到你们之间的事,以前的事我也忘了,如果说错,可能就错在你是皇甫少主,你追求的是天下宏图,而我想要的却只是一世的安宁。”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就不要管了,回去吧!”皇甫皓冷漠的转过身去。      “皇甫领主!”若嫣跑过去,拉着他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甫皓惊恐的望着她,脱口叫道:“若嫣——”      “我求求你,救救他。”      皇甫皓紧紧的收拢手掌,忍住身体的颤抖,默默的看着她:“我为什么要救他?”      她抬起头望着他,说道:“因为,这是你欠他的!不为他的身份,不为他是我的丈夫,就因为他是靳恺毅,是欢儿最尊敬的父亲,你就必须要救他!”      皇甫皓愣愣的看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语气中满是痛苦:“你真残忍!”      “再残忍的事我也经历过了,如今除了我的家庭,我什么都不在乎。”雪庭知道自己说的话对于他是雪上加霜,可为了救靳恺毅她已顾不了许多了:“如果你真的不放过他,那在你们举枪对持的那一刻,我希望你们的子弹能先从我的胸口穿过去。”她站起身来,默默的转身,心中一片怅然。      爱了一生的人,没想到现在自己居然会以生命去逼迫他,而她唯一的赌注,就是他的心。      “我答应你!”沉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秦雪庭止住了脚步,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泪光从眼睛静静的落下。      “一天。”皇甫皓颤抖的身体渐渐平稳下来,转过身默默的望着她,声音里隐隐带着某种憎恨,仿佛在憎恨什么,“只要你答应再陪我一天。”      他的语气让她感到伤痛,可这不就是她想要的效果吗?      “如果再拖下去,我担心……”      皇甫皓冷笑一声,“你就那么担心他吗?放心吧,正式签约在明天,他现在死不了。”      雪庭没有再开口说什么,或许过了七年,他真的变了,他的愤怒,失落已经不是她可以了解的了。她心里突然感到一种心酸,这么多年,他经历的风霜,苦难,她又了解多少呢?    ☆、当爱再回首(三)   时隔七年,再深的感情也因时间的阻隔而有了一些沉默。在准备晚饭时,因为这里没有旁人,皇甫皓走到她的身边,问道:“吃饺子好吗?”      雪庭呆在原地,不自觉的握紧手腕,淡淡地说:“我不会!”      皇甫皓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过了半响,一个人转身进了厨房。她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学会包饺子的,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他忙碌而有序的身影。      那一夜,他们相对而坐,默默的吃着饺子。或许是饺子的热气喷散在了他们的脸上,让彼此的双眼都蒙上了层层的湿露。      晚上,秦雪庭睡在房间里,到了深夜却依旧无半点睡意。她看着衣柜里挂满了她所熟悉的衣服,连梳妆台上的梳子,香水的位置都没改变过,桌上花瓶里依旧插满了菊花,一切的一切都强逼着秦雪庭回到从前,而那一夜,她在梦中仿佛真的回到了从前……      在那小小的庭院中,四周长满了各色的菊花,墙角的梅花也在寒雪中开得更加灿烂,她在这样安宁的环境里,一个个静静的坐着,等着,他去开会、去巡视、去工作……无论多晚,她都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就算等到睡着了,清晨醒来,他也一定会在自己的身旁。      皇甫皓轻轻的推开房门,她在睡梦中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他不禁心中一痛,或许离开后,靳恺毅对她真的很好吧,让她能够为了他来求自己。皇甫皓将脸贴在她的手上,“嫣儿,你知道吗?这七年来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你,我总是在想,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为了责任而放弃你吗?我不知道。可是如今……是不是真的来不及了……我们已经错过太多的时间,这一次,我又要失去了你吗……”      早晨秦雪庭醒来时,已经找不到皇甫皓的身影了。她心中一惊,又转身向后院走去。      走廊两边摆了许多花盆,一路上都是很旧的青砖地,院子里疏疏落落的种着各式各样的菊花。在天井旁依旧有一架用树藤搭起的秋千,她像还未从梦中醒来一样,呆呆的望着眼前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      皇甫皓本来低头弄着花,听见脚步声才转过身来,微笑的看着她,“这些菊花是我从各地收集来的,秋天的时候花开得漂亮极了,只要一进园就能闻见菊花幽幽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向她伸出手来,雪庭将手放在他的手掌上,一阵灼热的感觉突然袭击全身,她猛的抽出即将被他握住的手,淡淡地说:“你花那么多心思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你再复制一个‘畅心园’,过去的依旧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皇甫皓轻叹了一声,说:“即使知道回不去却总还是想着要留住一点回忆,在你离开的这几年里,就是这样的回忆支撑着我度过了这漫长的岁月。”      雪庭轻轻叹了口气,淡淡地道:“与其抱着回忆生活,为什么不试着珍惜身边的人呢?”      沉默了许久,皇甫皓才开口说道:“韵姗很好,也很优秀,可是对她我能给予的最多也是尊重,她想要的我这一生注定给不了,因为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给了你,再也没有了。”      雪庭冷笑道:“既然不能爱她,那当初你为什么又要娶她呢?难道只是因为她是齐敬殷的女儿,她能帮助你完成你的宏伟蓝图。”      皇甫皓沉寂下去,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对于她的指控他无言以对,他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的为了桐州的百姓,江北的安宁,可是在她的面前,这些都只是他退缩抛弃的借口。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簌簌的雪花飘落在树叶中,落在她的发丝上,隔了半响,她慢慢地说:“时间已经到了,我们该走了。”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园中的花儿一朵朵的开得正盛,雪花落在上面将它们都染成了白色,原来时间早已过去,即使他有本领让花朵在寒冬中盛开,却依旧抓不住这一点点可怜的时光。      雪庭站在一旁又提醒了他一次:“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七年前她为了等他,再晚都不愿休息,而如今,她依旧明艳动人却再也不愿陪在他身边多一刻,不禁自嘲道:“你真的那么担心他,一刻都等不及了吗?”      她凝视着他的双眼,嘴角含有一丝笑意:“皇甫领主不会又一次想背弃承诺吧?”      皇甫皓转过脸去,看着漫天的白雪,原来她还是没有忘记,他的该感到高兴还是悲哀呢。又过了许久,他终于回过身,淡淡地说:“我送你过去。”      他亲自执了伞,陪着她走了出来。门口的车应该是早就安排好了的,皇甫皓对司机招了招手,司机怔了一下,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他替雪庭关好车门,自己坐在了司机的位置上,发动了车子。      刚一起步,车子突然一震,她的身子也向前倾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是齐韵姗。她坐在车子里,脸上苍白,双眼直直的望着对面车子里的两人,然后转身下了车。      秦雪庭没有想到她会找到这里来,皇甫皓大概也没想到,转头看了她一眼,也倾身下了车。她却是坐在车里一动也不动,远远的看着齐韵姗愤怒的在想皇甫皓说着什么,等了一会儿,她终于按耐不住下了车。      寒冬冷冽的天气,空中落落的飘着雪花,齐韵姗看着她从车里走下来,眼神中充满了愤恨,甩开皇甫皓的手,走上前“啪”的一掌落在了秦雪庭的脸上。      “韵姗!”皇甫皓一手拉过了她,隔开她与雪庭的距离,斥责道:“你疯啦!”      齐韵姗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朦胧地泛着水雾:“我疯了,难道你就没有疯吗?七年前,为了她害死了你父亲,还差点让整个桐州陪葬,现在你还要为了她,放弃这么久的努力谋划,让自己变成公敌吗?”      她转身冷冷的看着她,责问道:“莫若嫣,你究竟要害死多少人才满意?既然走了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缠着苑霖不放?如果没有你,我和苑霖会是最幸福的一对夫妻,就是因为你的介入,让他整个人都变了。从前的他善良温柔,可是就因为你,让他变得冷傲,你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我一直默默的陪在他的身边,但他的眼中从来就没有我。三年前,我生下仁杰的时候,当我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刻,我以为他会回心转意,可是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对不起。他说他能给我就只有这三个字。”      “我当时就绝望了,我知道这一生他是不会爱我了,所以我开始全心的帮助他完成他的理想,我想,即使他不爱我,可是至少他会是需要我的,但就在这个时候,你又回来了。你知道他为了这个计划准备了多久吗,你已经毁了他的爱情,难道你还有击碎他的理想吗?”      秦雪庭静静的站在那里,忍受着她的咆哮,她的愤怒,没有半点的动静,她的语气强烈而失控,晶莹的目光中有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你真的很残忍,莫若嫣,你是我见过最残忍的女人!”      齐韵姗扬手向她掌去,却在即将落下的时候被她反手钳住了手腕。雪庭冷冷的看着她:“皇甫夫人,请自重!”她似乎是在笑,但眼神凌厉如有锋芒:“我没有像破坏任何人的理想,幸福,我只是想救我的丈夫,其他的任何事都与我无关。”      “说的真好听,救你的丈夫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却来求你的旧情人。”齐韵姗讥讽道。      雪庭对于她的讥讽毫不在意,此刻她只想快点离开。齐韵姗却依旧不肯罢休,想上前却被皇甫皓拉到了一边,“你闹够没有,不知道的事就不要胡说!”      齐韵姗眼底含着泪光,仰头看着他,“我不知道,那你知道她背着你做了什么吗?她模仿你的笔迹发公文让靳家军堂而皇之的进入桐州,如果追究起来,你就不担心被人指控,暗中串通谋取权位吗?”      皇甫皓转身看着她,神情复杂。秦雪庭回视着他的目光,不避不多。      沉默了半响,皇甫皓淡淡的说了句:“我不在乎……”      雪庭看了他一眼,心中触动,却不想再拖下去,转身对皇甫皓说:“我们快走吧!”      皇甫皓“恩”了一声,拉着她转过身。齐韵姗跑过去挡在他们的面前,手中的一支黑色手枪抵在秦雪庭的胸前,皇甫皓情不自禁的侧身挡在了她的面前,“放下枪!”      齐韵姗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咆哮道:“如果你要去救靳恺毅,我就先杀了她。”      皇甫皓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全身挡在雪庭的面前,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突然,秦雪庭从身后冷笑了一声,挣脱开他的手,冷冷的看着齐韵姗,“这是你逼我的,如果我丈夫死了,我也会拉着你一起陪葬。”      她转过身面对着皇甫皓,狠狠的吸了口气,伸出右手的手掌,将那条丑陋的疤痕摆放在他的眼前,“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自己去的原因。”      皇甫皓惊讶的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她手上的那道疤,目光又渐渐的落在她的脸上。雪庭对着她笑了笑:“早在七年前我就已经是个废人了,别说拿枪杀人,我甚至来一顿饺子都做不,而这一切都是拜齐家所赐。”      她缓缓的走到齐韵姗的面前,扬手打掉了她手中的枪,冷冷的说道:“我一直不开口不代表我不敢说,现在是我讨回一切的时候了。齐韵姗,这是你欠我的!”      齐韵姗整个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嘴唇已经被她咬得发白,手中一紧,扣动了扳机。      “砰……”枪声穿过耳膜,雪庭睁开眼睛,皇甫皓已怔怔的立在她的身前,一只手推开齐韵姗拿枪的手,一只手紧紧的握着她。若嫣站在他的身后看不清他脸色的表情,只感觉他浑身都透着寒冷。      他冷冷的命令道:“回去!立刻离开我的视线,缓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齐韵姗低着头,待她重新抬起头时,眼泪已经落满了脸庞,喃喃的说道:“我不是故意的。”她眼眶发红,紧紧的抓住皇甫皓的衣襟,“苑霖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的意思,不是我做的。”      皇甫皓全身发冷,双眼空洞的望了若嫣一眼,又回头看了齐韵姗一眼,声音微微颤抖:“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皇甫皓周围的寒气远比这寒冬更加刺骨。      沈熠晖跑上前来,劝道:“夫人,我们先回去吧,事情以后再解释。”他抬头瞥了一眼若嫣,又向着皇甫皓说道:“领主,以前的事我会去查清楚,你就不要再逼夫人了。”      皇甫皓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转过了视线。      此时,齐韵姗眼神中的希望彻底毁灭了,握着他衣襟的手缓缓落下,整个人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她败了,不是在这一刻,而是在多年前,她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皇甫皓转身握住若嫣的手,他能感觉到那条深深的疤痕里藏了多少她的痛苦,绝望。他真的好蠢,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肯原谅,原来不明白的一直是他自己,她受的伤又岂是一句轻淡淡的原谅可以化解的。      “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如果知道她受了伤,七年前他绝不会让她离开,即使抛下所有他也一定会护她周全。      雪庭想抽出手,他却紧握着不愿松开,依旧问道:“告诉我,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静静的看着他,心中却充满了惆怅。如果当初他就开口这样问,她一定会紧紧的抱着他,告诉她自己所有的伤心,痛苦,不安……一句话整整迟了七年,现在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过去发生的事我已经不关心了,现在我只想你去救我的丈夫,请你把握时间好吗?皇甫领主!”她的语气很客气,却很急迫。      皇甫皓渐渐松开了她的手,淡淡地说道:“我会将事情查清楚的。”雪庭不置可否。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发动了车子。    ☆、当爱再回首(四)   靳恺毅这一生最大的不幸就是自己会出生在靳家,这个家从未给过他丝毫的温暖与希望,可是他一生最大的痛苦与绝望却都是这个家带给他的,即使到了现在,这个家的人依旧还是一步步的将他往绝路上逼。      “靳恺毅,你输了!”抬头一看,靳恺严正拿着枪洋洋得意的对视着他。      他早已猜测到协议不会签订的如此顺利,只是他却没算到这场阴谋的背后居然还有他这个蠢货大哥,如果不是他暗中调走了靳家军,现在自己也不会毫无筹码了。看着他丑陋的笑脸,靳恺毅真后悔自己当初一时心软没杀了他。      “怎么样?还在想谁能来救你吗?”靳恺严冷冷的讽刺道:“别等了,你最忠心的手下已经在前院就被困住了,没法脱身来救你了。”      ‘天榭园’是靠山而建的,前面是平常的院子,房间,可如果要到后院,却需要经过一道很茂盛的丛林,树林中的路本就难找,更何况江家在这里安排了那么多的兵力,想冲进后院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也正是靳恺严得意的地方。这一次,他一定要将靳恺毅彻底摧毁,重新掌握靳家军,统领南方。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靳恺毅莞尔一笑:“难道你认为就凭你,能够杀得了我吗?”对于靳恺严究竟有多少分量,他又岂会不知,他只是想探查出他的身后究竟还有哪些人?      靳恺严果然禁不起他激,扬声说道:“看你就要死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江哲大帅已经和皇甫皓达成了秘密的约定,消灭了你,奉州就归江大帅,皇甫皓则可以轻松得到总统之位,而江大帅也答应我,会将南方交给我管理。”      靳恺毅的脸色渐渐沉下来,心中的一切已经明了,原来是他在背后操作着一切。没想到隔了七年,皇甫皓真的从当初那个稚嫩少主变成了如今沉稳内敛的桐州领主,靳家败了,江家弱了,而他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他想要的,好个一箭三雕,靳恺毅也不禁佩服起他。而另一方面他也终于可以放心了,原本是担心靳恺严和江哲联合,如果自己不在了,雪庭和欢儿会受到伤害,而现在,皇甫皓才是背后真正的决策人,她们应该也不会有事了。      所谓无畏便无惧,靳恺毅心中没有了牵挂,现在便更可以放手一搏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靳恺严的面前,与她相对而视,冷笑道:“如果不是我们都姓靳,你绝不会活到现在。”      “你……”或许是没有料到他敢就这么直接走到自己的面前,靳恺严一时急促,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靳恺毅看着他懦弱的样子,心中不禁为靳傲天感到悲哀。他护了一生的儿子居然会是如此货色,他冷冷的勾起嘴角,“你不是一直想打败我吗?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      他一脚踢开靳恺严手中的枪,让他空手对着自己。院子里的侍卫在刚才都随着江哲到前面去对方林睿渊了,现在院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本以为靳恺毅受了伤应该动不了了,可现在这样的情况靳恺严真的慌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和靳恺毅的差距。果然,不过片刻的时间靳恺严已经倒在一旁,衣服上满是灰尘,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缩在一旁。      靳恺毅因为有伤在身,此刻也正靠着椅子重重的换气,看着手上的血渍,也不知道是打他的还是自己的。为什么自己不能下手杀了他,难道就因为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吗?他心中怅然,扬手一拳打在石柱上。      寒风轻轻的舞着,有侍卫进门,看着眼前神情惊愕。院子里一片狼藉,椅子桌子全部断了,盆栽的植物也被摔倒四处都是。侍卫立刻跑上前扶起倒在一旁已经灰头土脸的靳恺严,禀告道:“皇甫领主来了!”      两人顿时一惊,靳恺严脸色脸上突然扬起了笑容,他推开身旁的侍卫,捡起一旁的枪,拉开了保险对着靳恺毅,嘲笑道:“靳恺毅,这次你真的完了!”      靳恺毅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双眼凝视着他,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即使面对死亡,他的神情气势依旧淡定如昔。靳恺严一手将他推到在地,把枪抵在了他的头上。      “砰——”      一声枪声响起,冰冷的液体滴在了靳恺毅的脸上,他缓缓的睁开双眼,靳恺严错愕的脸庞渐渐沉落,跌倒在了一旁。      靳恺毅抬头望去,一个傲然挺立的身影站在寒风中,黑色大衣下是冷漠高傲的眼神,靳恺毅心下疑惑,带着探究的眼神望着他,却在看到他身后的身影时立刻明白过来。      “子毅——”莫若嫣惊慌的跑去,却突然被人拽住了手腕。她抬头望去,发现他的眼神冷冷的望着前方,而靳恺毅也怔怔的望着他,两人默默的对视着。      外面的枪声,马蹄声连绵不绝,震响天地,此处却夜一般的安静,寒风吹过,旁边的树叶坠落下来,随风起舞。      若嫣轻轻的吸了口气,默默的将手从皇甫皓的掌中抽出,没有用太大的力却充满了坚定。皇甫皓转眼看着她,眼神中有疑惑,不甘,更流露着深深的哀伤。若嫣没有回视他的目光,转身向前走去。      她走到靳恺毅的身旁,弯身将他扶起,靳恺毅也是神色复杂的望着她,若嫣坦然的与他对视,淡淡一笑,“没事吧,受伤没有?”      靳恺毅摇了摇头,应道:“只是一点小伤,没大碍的,只是你不应该来的,太危险了。”      若嫣说道:“我们是一家人,理应祸福共享,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身处危险的。”      “一家人……”此刻,靳恺毅感觉心中所有的疑虑,困惑都变得不再重要。因为有她,有家,这一生他就没有白活。      “嫣儿……”皇甫皓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们身边,说道:“现在人已见到,你应该告诉我一些事情了吧。”      若嫣紧紧的咬着嘴唇,脸色苍白,仰头问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皇甫皓道:“告诉我真相。七年前,你为什么离去,又为什么受伤,还有你隐瞒的我事情!”      若嫣沉默了半响,说道:“现在才来追究当年的事,你不觉得已经毫不意义了吗?不管当初发生了什么,都已经改变不了如今的事实。”她轻轻的叹了口气,“你是桐州的领主,掌握着江北十八省的命运。而我,也不再属于这个地方,偌大的桐州城,早在七年前,就已经容不下一个莫若嫣了。”      皇甫皓痛苦的阖上双眼,冷冷的问道:“所以你就嫁给了他,以此来报复我。”      若嫣微笑道:“我从来就没想报复过任何人,自己的命自己承担,我不怨任何人。”      “那我们——”皇甫皓刚想开口,就被她打断了。      若嫣微笑看了靳恺毅一眼,握着他的手缓缓说道说:“我是靳夫人,我的丈夫和女儿才是我的家人。领主也应该学会面对现实,既然我们都早已做出了选择,那就让我们继续走下去吧,彼此无牵无挂。”      她的淡然让皇甫皓痛极反笑,“无牵无挂……”如果真的能做到无牵连也无挂念,那这一生他就真的再也感觉不到痛了。      若嫣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她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可是她却不能回头。她不断的暗示自己,这样做是对的,是正确的,是最适合的……可是,再会隐藏的人却也会露出破绽,一味的注意克制自己的神情,却忘了注意自己的行为。      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握着靳恺毅的手更是用尽了浑身所有的力量,这仿佛是她的一个支柱,如果失去了,她也就失去了所有坚持的力量。靳恺毅轻轻的将手覆盖在她的手上,让她冰冷的手有了一丝温度。若嫣抬起头望着他,努了努嘴想笑,却始终露不出一个笑容。      三人都是神色黯淡,心中复杂难辨,却也都忽略了此刻他们正身处危险之中。      倒在一旁的靳恺严渐渐的从昏迷中醒过来。他看见皇甫皓的身影,先是一惊,待过了一会儿,却发现他们都没有在意到自己,心中不禁有了一丝希冀。他慢慢的移动身体,虽然有幸躲过了皇甫皓致命的一枪,却他也伤得不轻,费了全身仅有的力量才重新捡起了地上的枪,对着靳恺毅的背影,悄悄的扣动了扳机。      但他的计划还是失败了。他少算了一个人,在靳恺毅的身边不是他一个人,莫若嫣的警惕性绝对不会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差,在他的枪对准靳恺毅的同时,她已经先他一刻察觉到危险,惊叫了一声。      “小心!”她猛地一推,将靳恺毅推倒在地。      靳恺严的目标本来是靳恺毅的,可是没想到莫若嫣站了出来,反正他是抱着一种鱼死网破的心理,想着杀了她也算是够本了,狞笑着抬起手,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      枪声一响,子弹笔直的射出,千钧一发之际,莫若嫣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雪庭!”      “嫣儿——”      她回眸望去,尚未看清,只感觉身侧有人冲了过来,下一秒,她猛然的跌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中,子弹也在此刻从她的眼前穿过。      莫若嫣被枪声击醒,再抬头,诧异地对上了皇甫皓深邃的黑眸。      “你……”她还未开口便发现他满脸煞白,手心里一阵湿热,心中一惊,倒抽了一口冷气,低头望去:子弹打中了他的右胳膊。      她惊惶地抱住他颓然欲倒的身体,张大了嘴却无法说出半个字。      疼痛让皇甫皓皱紧了双眉,但他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的呻吟,轻声安慰她:“我没事。”      莫若嫣望着他克制的痛苦,心中犹如翻过惊涛骇浪。泪水不知何时已淹没了她的眼睛,颤抖的双唇终于发出了声音:“你……为什么……我不要……”      事到如今,为什么他还要这样义无反顾的保护她,为什么她好不容易用尽所有的力量决定忘了,他却依旧要用这样刻骨铭心的感觉将她绊住。恨也好,原谅也罢,她就是不要再对他有所牵挂,不要再让自己再有希望。      皇甫皓静静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疼惜。手指拂过她的脸颊,替她将眼泪擦干,喃喃轻吟:“我知道上天不会对我如此残忍的,不会的……”      她听得茫然,但皇甫皓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满足的微笑。他握住她被鲜血沾满的双手,眉心渐渐舒缓:“这一次,我终于赶上了……让我在危险到来的一刻,站在了你的身前。”      若嫣望着他,深邃的眼眸中有着她所眷恋的情意,却让她感觉沉沉的伤痛。曾几何时,他们也如此刻般,深深的望着彼此,纵然天地沦陷,他们的眼中也只剩下彼此。      爱一个人,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自由,梦想,责任,还是生命?这些都赌下了,爱就可以永恒了吗?      莫若嫣不知道,答案在命运的手中,而命运却是人力永不可看透,扭转的!      ******   呼声响起,站在门口的侍卫听见叫声也都跑了进来,安静的院子顿时乱作一团,枪声响彻不绝。而院子里响起的枪声也惊动了山下的军队,几乎是顷刻间,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空荡的院子顿时人声鼎沸。      林睿渊和江哲几乎同时赶到,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是一脸的震惊。江哲率兵向皇甫皓走去,林睿渊跑到靳恺毅的身边。他看到靳恺严倒在一旁的尸体,早已被乱枪打得血肉模糊,林睿渊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自量的人最可悲!      他转身望着靳恺毅,却见他一直望着前方,又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一群人围绕在皇甫皓的周围,却没有人敢靠近他半米。只有一人默默的站在他的身边,替他检查他手臂上的伤口,而皇甫皓目光却一直凝视在她的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开。      靳恺毅静静的站在一旁,眼睛里有着深不见底的沉思。      一瞬间的功夫,他却感觉仿若重新经历了一生。那惊心动魄的一刻,他的心中闪过惊恐,窒息,错愕,失望,遗憾,庆幸,欣慰……到现在,却都只有波澜不惊的平静了。      沉默了许久,靳恺毅开口对林睿渊说道:“睿渊,你将靳家军从这里撤去!”      “督军——”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更让林睿渊感觉到强烈的不安。他错愕的看着他,呆在原地不肯移动,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靳恺毅看出了他的疑惑,倾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林睿渊一愣,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先让金将军带军队撤回去,我留下来和你一起。”      靳恺毅怒视了他一眼,说道:“这是你第一次不听我的命令!”      林睿渊这一次却没有选择退让,回道:“军队走了,你就完全处于弱势,如果我再离开,你怎么办?”      靳恺毅淡然一笑:“如果这次能走,即使没有军队我也能离开,如果不能……那即使留下所有人也都是枉然。”他紧紧的握着林睿渊的手,语气沉重:“睿渊,我们出生入死二十多年,我对你的信任甚至多于我自己,靳家军是南方的保障,只有交给你我才能真正的放心!”      他的话诚恳真切,林睿渊感觉到了一种壮士断腕的决心,他愣愣的看着靳恺毅,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渐渐明白了什么。心中断然一沉,承诺道:“我答应你,一定誓死保卫南方安宁!”      靳恺毅满意的点了点头,林睿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可以为你守卫疆土,可是幸福却需要你自己去守护。”      靳恺毅怔怔的看了他一眼,又向前方望去,嘴角渐渐露出了笑容:“这一生我失去过很多,但也得到了不少,虽无爱却有情,幸福过,足够了……”    ☆、当爱再回首(五)   靳恺毅起身踱步向前走去,虽然身体带着伤很虚弱,可是他的每一个步伐都走得很稳,充满了坚定,一如他所踏过的每一步人生路。      皇甫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细细的欣赏着手臂上包扎的结果,嘴角轻轻的扬起,似乎看的不是伤,而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他是一脸沉静淡漠的样子,可这却急坏了一旁的江哲。本来这几年皇甫皓的变化就很令人捉摸不透,现在他这个样子,更是让人心中发颤。他也是堂堂的一方之主,可在皇甫皓的面前,就是会让所有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忌惮。      最后,江哲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无声的折磨了,开口问道:“皇甫领主,我们的约定不是早就协商好了吗,你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      沉静半响,皇甫皓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如水:“我的意思很简单,计划取消了!”   他说得倒是云淡风轻,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其他站在一旁的人可都是浑身一怔,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枪。      江哲怒声上前,却突然被沈熠晖拦住了,劝道:“江将军可不要冲动!领主自有他的决定。”      皇甫皓起身拍了拍沈熠晖的肩膀,让他退到了一边。他当面直视着江哲,说道:“我们之间的协议就此作废,对于你的损失,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加倍的赔偿。”      江哲冷哼道:“你说得倒轻松,我把军队千辛万苦的从东方带过来,你以为我是来你桐州赏风景的?”      “我对你的目的不敢兴趣,不过你在桐州如此兴师动众的开战,似乎也没把我放在眼里吧!”皇甫皓淡淡一笑,说:“我记得当初让你带军队进城时,我就告诉过你,你想对付谁我没意见,也不会干涉,可是在桐州这个地方,我就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在这里挑起战火。如此看来,你也怪不得我中途取消协议了。”      对于他的回答,江哲是一脸的困惑:“我的行动是有些突兀,可当我向你夫人说起时,她也是同意的,如今你却来责问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他说得理直气壮。记得当时他提出这个计划时,齐韵姗虽没有表态支持,但言语间也是默认了的,否则他也不会贸然在桐州起事。      皇甫皓听了他的解释,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却更加的冷漠了,语气中也含着身上的怒气:“天都集团只有一个主,那就是我!任何人都不能代表我的意见。”他转身看着江哲疑惑的双眼,冷冷的说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带着你的人从这里撤离,大家相安无事。”      “如果我不愿意呢?”江哲侧目问道。      皇甫皓微微一笑:“你应该知道我的原则,只要是在我的范围内挑起战火的人,都是我的敌人,对于敌人,我绝不手软!”      寒风冷冽,却也不及他的目光刺骨。      江哲心中很清楚自己的的能力无法与对手相较,与其无畏的牺牲,倒也不如退而做一个人情。   “我当然是愿意和皇甫领主继续做朋友的,既然是一场误会,我也就罢了。”      对于他的识时务皇甫皓也不觉意外,微笑着点了点头,平静的伸出手,与他握手言和。      江哲虽然也认为自己是识时务为俊杰,可是心中难免还是有一定的憋屈,对着皇甫皓又不好直接发作,这时正巧看见旁边的靳恺毅,又见他浑身是伤,心中不免一阵窃喜。朗声说道:“其实这次最大的受益者应该是靳少帅才是,令兄这一死,你的督军之位便更是稳如泰山了,日后望南而去,便是你一个人做主了!”      靳恺毅抬眼直视着他,嘴角轻轻地勾起一个弧度,脸上却毫无表情:“这样的利益还要多亏江哲将军的帮助,不然那个笨蛋也不会有这个机会死在这里了。”      他的语气虽不高,却透着股霸气,让江哲又碰了壁,暗忖着这个人的气场与皇甫皓真是不相伯仲啊,只是一句话便打的他无力还击。      江哲却还是不死心,他心中的这股气是想方设法的要找个人发泄,既然眼前这两个人都是高山了,他也就不敢挑战了,目光只有对准那看似最无攻击力的。      他笑吟吟对着莫若嫣问道:“这位应该是靳夫人吧,我好像在半个月前的宴会上见过。”      若嫣站在靳恺毅的身边,正在检查他的伤势,却突然被着一唤,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又转过了身。      见她沉默,江哲有些得意了,笑道:“靳夫人真是女中豪杰,这里这么乱居然也敢陪着靳少帅跑来,还真是鹣鲽情深啊!如果刚才……”他正说得开心,突然两道寒光向他射来,顿感背脊一阵凉意袭来。      侧目望去,靳恺毅神情复杂的望着他,这倒不奇怪;最令他深感困惑的是,皇甫皓那寒如心扉的目光,比这北方寒冬的冰水更刺骨。江哲突然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位靳夫人似乎不是跟着靳恺毅来的,带着她来的是皇甫皓,而刚才她替皇甫皓包扎伤口时,皇甫皓望着她的那种眼神,江哲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惊道:原来这才是最不能得罪的一主儿!光看着那两个男人的目光,随便一个就能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原来当初的那个杀手并没有死,而是嫁给靳恺毅换了一个身份躲到南方去了,难怪皇甫皓不管自己的夫人却来帮助别人,这其中的纠葛还真是不少。      江哲讪讪的笑道:“今日是事就到这儿吧,我军中还有事就先走了,告辞!”      他颔首向众人告别,心中感叹道,今天的事他不想忍气吞声都不行了,这三个人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搅合在一起恐怕才是最大的危险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早走为妙吧。      隔了好久,当夕阳渐渐的洒下最后一缕光晖,在日光落下的那一刻,若嫣打破了黑夜的沉默。      “我们回家吧!”她挽起靳恺毅的手臂,扶着他向山下走去。      天空悄然的又飘起了白雪,一朵又一朵的雪花散落下来,越落越快,越聚越多,不一会儿,便覆盖了整个天与地,一望无垠!      皇甫皓目送着他们淹没在白雪里的身影,紧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沉着的嘴角也微微扬起。亲身经历过那一瞬间的生死离别后,他已经知道了她的心,如果这是她做出的选择,他会接受。他的嫣儿,是聪明善良的,她知道怎样做出最好的抉择。      他拾好心情准备下山,刚迈出脚步,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前面。沈熠晖俯身劝道:“领主,前路不便,我们还是从后山下去比较方便。”      皇甫皓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含笑道:“沈熠晖你糊涂了,后山全是崎岖的小路,你……”声音戛然而止,皇甫皓怔怔的瞪着他,眼神寒冷愤怒。      沈熠晖屈膝跪在了他的面前,深深的埋着头,喟然叹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气温骤然下降,大片大片的乌云在天空翻涌着,直到一道闪电划过,皇甫皓的唇边漾起了一丝嘲笑!糊涂的人从来就不是别人,是他!      ******   雨帘密集得叫人看不清前方的路,只有冷雨打在地上,铮铮作响的声音格外清晰。穿过漫长的石阶,转过黑夜的土坡山岗,皇甫皓的脑海中,总是掠过那静若雏菊,淡雅清新的脸庞,身边的电闪雷鸣刺激着他的神经,鞭笞着他的脚步。      “不要——”一声凄厉的呼喊,打破黑夜,震透夜空。      皇甫皓循着声音而来,最初的一刹那是震惊,随后便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半腰道上,乱石成堆下是血肉横飞,尸横遍野……他一个个的找,一个个的看,希望找到却又害怕看见。直到听到抽泣的声音,他的心中一惊,轻手轻脚的走到靠崖边的一个角落里。      巨石旁,靳恺毅紧紧的把若嫣护在身后,他的胸口却直接对准了巨石。若嫣奋力的推着石头,摇晃着他的身体,可是靳恺毅却一直未动。望着她泪光盈盈的眼眸,皇甫皓的心沉入了谷底。      他扯掉手臂上的束缚,跑到高处用力移动着巨石。移动一点,若嫣便将靳恺毅的身体救出一点,一推一救中,他们的双手已满是鲜血,分不清究竟是谁的了?      莫若嫣终于将靳恺毅拉了出来,望着他一动不动的身体,眼泪立即涌出。她紧握住靳恺毅的手,触手冰冷,心中的不安立刻涌起。      她用力拍打着他的脸颊,努力不让他的身体冷下去,一直不停的哭喊道:“你起来!你快起来……你从小就是在危难中绝处逢生的,这次也一定可以!欢儿还在家等着你,我们在叫你,你都听不见吗?快起来……起来……”叫声渐渐淹没在哭声中,皇甫皓好几次想安慰她,话到嘴边却无法说出,只能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或许是莫若嫣的叫声起了重要,靳恺毅的的手指动了动,若嫣惊呼出声,愣愣的看着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靳恺毅眉心微皱,他努力的抬起手,想拭干若嫣脸颊的眼泪,却没有一丝力气,一阵剧痛后,手无力的垂下。      若嫣心中了解,将他的手轻轻举起,擦干眼角的泪水,抱着他,努力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嘴唇也渐渐浮起了笑容,可眼睛里却满是担心,他吃力地说:“雪庭,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们是同一种人吗?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自己想要的,想得太多只会阻碍了你前进的路,活到简单随性一点……不要再执着……”      若嫣紧紧的阖上双眼,眼皮却在不停的颤抖,重重的点头点头。      雪越下越大,雨却停了。靳恺毅躺在莫若嫣的怀抱中,心渐渐地平静安稳了。      他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皇甫皓,嘴里已发不出一点声音。皇甫皓将他的手放入自己的手心,靳恺毅会心一笑,拼尽全力,在他那满是鲜血的手上写下最后的心愿——“欢,六岁……”      皇甫皓浑身一颤,身体差点向后倒下。他抬头看向靳恺毅,他却只是淡淡一笑,转过了视线。      靳恺毅握着若嫣的手,唇动却无声:“欢——颜!”眼前慢慢变黑,他努力地想再看一眼若嫣,却只隐约看见那个朦胧的身影,在黑幕中渐渐淡去。      一颗泪滴落在他的眼角,泪光中他又仿佛回到了那片花海:高高的秋千上荡漾着稚嫩的童声,隐然而立的阁楼上澄净动人的笑容——“愿承我此生美景,许你一生欢颜!“      ******   半个月后赤北车站      林睿渊默默的看着侍卫将东西一件件的搬上车,心中复杂难辨。      他轻声问道:“夫人,你真的不回南宁吗?”      莫若嫣转过身,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想带着欢儿去一个新的环境,重新生活。”      “可是?”林睿渊心中仍然不能放心,可转念一想,换个环境对她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深吸一口气,说道:“督军虽然不在了,可是南方永远会是夫人的依靠,南宁也永远有你们的家。”      若嫣莞尔一笑,默默的低下头。双手抚着怀中的罐子,冰凉的瓷罐已经被抱出了一丝温度,不再是冷冰冰的了。      她俯身牵过女儿的小手,说道:“欢儿,和爸爸说再见吧。”      欢儿泪光盈盈的望着母亲,对于生死,小女孩了解的并不是很深刻,她只知道那个最疼爱她的人,最宠她的人,以后再也不会买来礼物哄她开心,在她从秋千上飞出去时,也再也不会有一双手能稳稳的接住她了……      她伸出小手仔细地抚摸着小小的罐子,带着沙哑的声音问道:“爸爸在里面会不会闷呢?”      若嫣轻轻地抿起嘴角,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欢儿要乖,爸爸最不喜欢看到欢儿哭了,所以你一定要笑着和爸爸道别,不要让他担心好吗?”      欢儿看了母亲一眼,又看向父亲,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若嫣轻轻一叹,将瓷罐放到林睿渊的手中,轻声道:“带他回南宁吧!不要把他放在靳家祠堂,他会不舒服的。”      林睿渊沉重的点点头:“我会把他放在他母亲身旁,这样他就不会孤独了。”若嫣微笑着点了点头。      行李已经搬得差不多了,侍卫前来请问何时出发,林睿渊挥了挥手,让他先下去等着。      沉默了许久,林睿渊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夫人,你为什么不选择留下来呢?”      若嫣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我能以什么样的身份留下来呢?”      她的问题让林睿渊语塞了,可随即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皇甫皓愿意就这样放你走吗?”      “这与他的意愿无关,七年前,他也一样不愿放我走,可最终我不是一样走了吗。”若嫣淡然一笑,黯然道:“只要他一天是皇甫领主,是桐州,江北的领导人,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      林睿渊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有多少纠葛,可看着她的神情也不禁觉得心痛,忍不住又问道:“那你们真的就愿意从此放手,相隔天涯吗?”      “或许吧……”若嫣长长地轻叹:“这次我将决定权交给他,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们心中都不会再有遗憾。”      林睿渊感叹道:“你们的爱真的很令人动容,分分离离十多年,半生的纠缠下是怎样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恋。我终于了解督军的那句话——虽无爱却有情,幸福过,足够了。”      “他这一生是无悔的,虽然从小没有得到家庭的温暖,可是他却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有你,还有欢儿,他是真的满足了!”      若嫣莞尔一笑,淡淡的说道:“在你看来,我们的爱得轰轰烈烈,却不知我最不想要的便是如此。我想要的从来就只是一份简单平静的生活,安定才是我一生的追求。”      林睿渊望着她,心中一阵感触。她想要的是如此简单,可是走的路却是如此的复杂,究竟是她的追求错了,还是她的路,一开始就错了。      “我……我替督军,祝福你,你们!”      无论是哪一步错了,只希望这一次她不会再错过。      雪后初晴,阳光明媚,这是否预示着将有一个全新美好的开始呢?      莫若嫣牵着女儿的小手,踏上了火车。      “妈妈,我们要去哪儿呀?”      “回家。”      “是以前的那个吗?”      “不是,我们去的是我真正的家,在那个地方,我们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离开了这么久,走了那么多的地方,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了。当一切回到了原点,不知等待在那儿的人还会再出现吗?      ******   易城      “高一点……再高一点……”      梅花林里,小女孩兴奋的坐在秋千上,高高的飞去,再缓缓的落下,身体宛如蜻蜓般灵动,活跃。      莫若嫣蹲在一旁,正在往花圃里种上新的花种,抬头望着女儿欢快的模样,嘴角轻轻的扬起,微笑着摇了摇头。      突然,欢儿“啊”的尖叫了一声,被荡起的秋千抛了出去。      若嫣心中一颤,忙纵然跑上前,可那里还来得及——就在她心生绝望时,一个身影从前方奔来。惊魂未定间,欢儿已被稳稳的抱入了怀中,水灵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便被欣喜所淹没。      若嫣渐渐的走近,身子猛地一震。      久久的凝望,深深的沉寂。终于,皇甫皓轻轻的放下欢儿,挪步上前。      她痴痴地望着他,木然的伸出手,却不敢触摸,怕这是梦中的幻影,一触即灭。      微风拂过,无数的花瓣随风而起,淡淡的红,浅浅的白,都化作漫天的花海洒向大地。      皇甫皓展颜一笑,倾身上前,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我来了……终于,回家了!”      太多的感触如潮水般袭来,晶莹的目光中却含着深深的欣喜,她欣慰的靠在他的怀中,抱着她生命中唯一的依靠!      纷乱的时光,悲伤的离别,含了多少的辛酸,多少的深情,多少的跌宕起伏……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恍若隔世,不再重要了。      风雨飘摇的最后,他们终于有了这远离纷扰的时光,天地之间,他与她终于可以相依相偎,执手天涯!      (正文完)       ☆、番外(齐韵姗)   我从小就是一个天之骄女,父亲是海狼会的会长,桐州城天都四会的齐三爷。父亲很宠爱我,哥哥也很疼爱我,他们让我想得到的一切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掌握手中,所以很少有什么是值得我去追求,期望得到的。直到遇见他,我知道了这一生真正值得我追求的目标。      我和他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最完美的一对,我们的父辈是结义打天下的生死兄弟,我和他也算是从小相识。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被万人捧着手心中长大,即使我爱上的人是天都四会的少主,在我看来这也并非一件困难的事,可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在他的眼中,早已看中了别人!      刚与他重逢时,他高贵,温文尔雅的气质让我惊讶,一向心高气傲的自己居然会主动找尽各种话题与他交谈,只为更加的了解他。这样的改变让我又喜又惊,可是很快,我便感觉到了事情并非如我所想的那样顺利,直到那个女孩的出现,更加证实了我的预感。      她叫莫若嫣,一个背景空白的女子。我查不出她的来历,身份,所有我想知道的一切。可是有一件我最不愿知道的事实却真真实实的摆在了我的面前:她,就是皇甫苑霖心中的人!      第一次正面与她相对,我也震惊了。不可否认,她的确很漂亮,清冷的气质中带着倨傲,礼貌却也透着疏远。当我看见她胸前的菊花胸针时,心中失落却也羡慕。      如果我没有爱上皇甫皓,如果在我付出感情之前,我已经知道有她的存在了,或许我就会考虑一下,或许我就不会如此义无反顾了……可是,命运中从来就不会产生如果的事实,所以,接下来的一切也就很顺其自然了。      与靳恺毅的联手,是我下得最成功也最冒险的一步棋。      莫若嫣的身份被成功揭发,却也顺之给天都四会带来了巨大的危机。事情的后来,我却意外的发现我们都只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步棋,当我想后悔时却早已来不及了。我早已陷入自己所设的圈套里无法自拔,接下来即使是毁灭我也只能义无反顾了!      那场仗我赢了!我如愿成了皇甫夫人,成功帮助苑霖稳定了江山,也隐秘的送走了莫若嫣。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顺利的进行着。可在我还未来得及憧憬未来的幸福时,一个重大的改变击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渐渐的我发现,苑霖变了。他开始变得冷漠,强悍甚至霸道。他的雷霆手段不仅让他的计划完成的天衣无缝,甚至连他的人也开始变得阴沉,喜怒无常。他也越来越忙,整日都忙着开会,忙着天都集团的事,忙着江北的事,每天能真正给我的的时间真的很少,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我才能有机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可即便如此,我也是甘之如饴的。      我常在想,如果没有七年后的事情,所有的一切是否便会这样安稳的进行下去了呢?只可惜,命运的驱轮中没有如果,所以——她回来了!而我,彻底的输了!      ******   房间里没有开灯,门是虚掩的,我站在门外,靠着墙听着从屋里传来的琴音。      走廊上晕黄的灯光从门隙间透进去,昏暗的钢琴架前他对窗而坐,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若隐若现,而他只是静静的敲着琴键,婉转轻扬的音律,没有霸气,没有怒火,有的只是淡淡的倾诉,深深的思念……      我轻轻的推门走了进去,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手臂上浸出的鲜血,白色的纱布上,像暗红的花,灿烂的绽放,过了很久我才勇气开口。      “苑霖……”我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声音却还是有点沙哑。      他却恍若未闻,静静的弹着钢琴,清淡如银的月光下,他的嘴微微的扬起,静静的回忆着:“嫣儿,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教你弹琴吗……你不喜欢弹,却爱坐在一旁静静的听这首曲子。”      “我们去骑马,打枪,你总是不肯认输,再累也要和我比个胜负,你就是这样倔强。”      “每次你都会避开人群,你说你不喜欢热闹,我知道你只是在害怕。”      “你为我堆的雪人,无论我怎样努力,都做不成你当初的那个样子。我做的饺子也永远没有和你在一起做的那种味道,我真笨。”      “我为你种了满园的菊花,你没看到,它们开花时,真的很美……”      …………      他就这样细细的回味着属于他们的记忆,而我就像一个木偶般,站在旁边听着他耐心得讲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这么多年,我以为自己已经改变了他。为什么他的性格,处事都变了,可他心中的那份感觉却从来没有变过,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移动。      我不允许自己失败,慢慢阖上双眼,硬生生的将眼中的水雾忍下,紧紧的咬住牙齿,一字一句的将他拉回现实:“皇甫皓,你就尽管这样逃避下去吧!莫若嫣已经走了,就算靳恺毅死了她也不愿回到你身边,就算你在这儿守一辈子,她也不会回来了。”      琴声戛然而止,他慢慢地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却含着微笑:“她是不会回来了,所以我该离开了……”      离开?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用尽全力才让自己勉强站直,怒吼道:“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要放弃现在的一切吗?七年前的教训难道你都忘了吗?前方发来电报,东方已经全部占据,而林睿渊也带着靳家军退居南方,现在这天下已全部在你的手中,难道你都不要了吗?”      他听着我的话,却不屑的冷笑了一声,“统领天下?多美好的梦,可却不是我所想要的。”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她的爱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她是我今生唯一的最爱!”      “……唯一的……最爱……”多么深情的表白,多么感人的肺腑。      我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惨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笑容,慢慢扩散开来。扬起头看着他,哈哈大笑,眼泪却刷刷地顺着我的脸颊淌下来:“这七年来,我亲眼看着你为她而伤心,为她而愧疚,为她而性情大变……我努力试着去接受,去改变,我倾尽全力的陪着你,帮着你,甚至在你为她而折磨你自己时,我为你生下了仁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一直看不见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守着你,看着你,为什么你的眼中却只有她一个人……”      黑暗里,我哭得泪如雨下,喊出了我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软弱,无奈。      皇甫皓沉默的听着,重重的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扶起我,缓缓的开口:“韵姗,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我,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一个掌控天下的霸主。”      “这家国天下,万里山河,对我而言都只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与生俱来的身份让我对这份土地上的百姓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了这份责任,我放弃了爱情,抛弃了自己,我是无悔,但却有憾。”他转身拿出早已备好的印章、手令,递到我的手中,说道:“如今天下已定,我将这一切都拱手相让,这些都是你的了。”      我的眼眶发红,一直摇着头,不愿相信这就是我要的结果。我狠狠的抱住了他,乞求道:“不要走……以前的事是我错了,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仁杰,他不能没有父亲……”      他轻轻的拍着我的肩膀,柔声道:“以前的事我不怪你,也没资格说原谅。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坐这个位置,至于仁杰,我当了他七年的父亲,可是,对于欢儿,我连一天都没有做到过。”      我的身体渐渐僵住,抱住他的手也渐渐松开,心一点点的沉落下去。原来这一切他都知道了,不追究并不代表他不在乎,只是他有了更好的选择。这一次,我知道他再也不会留下了……      望着他最后的一刻,痛到极致的心,却在嘴角处扬起了一个最深的微笑。烛火滟滟,火光燃起的那一刻,他轻轻地扬起了嘴角,我第一次在那深邃明亮的眼眸中看清了自己!      蓦然回首,就这一眼,一生便已注定!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天与地都是银装素裹。寂静的黑夜里,皇甫大宅里燃气了一场毫无预警的大火,火光在寒风中肆意的飘舞着,灿烂夺目的火焰映红了整个夜空,如烟花般璀璨,如太阳般夺目……      他终于如愿的离开了,可以放心去寻找那丢失七年的灵魂。可是我的灵魂呢?又该朝着何处去追寻?      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我的手中握住了整个江山,可是我的心,我付出一生的感情,却早已随着这一场大火,变成一堆废墟了……      苑霖,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可是我却依然愿意守着这个愿望。希望有一天,你会记起我,记起仁杰,记得回家的路! 声明:本书由书本网整理制作,更多好书尽在:http://www.bookben.com/.